作者:寒雨秋风
汝听,人言否?
肖辞又说:“那上次,就坐直升机那次,晚上你把我弄去的地方,是不是你二沙岛的那个家?”
江朝点了点头,伸手从后面勾住肖辞的脖子,让他倚靠在自己肩膀上,“上回我跟你视频,也是在那个家,有印象吗?”
有个屁的印象,肖辞心说,上次你的脸都快把镜头挡严实了。
肖辞静静地看着窗外,不再说话,黑暗中的瞳仁映照着高速上流转的光彩。
江朝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困了?”
“嗯…”肖辞声音很轻。
“那就睡会儿,”江朝抬手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天河了,到时候我叫醒你。”
肖辞闭着眼睛,不再吱声。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沉静于黑暗中,江朝呼吸渐渐深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从前向后,盖在了肖辞和自己身上。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周。每周,江朝都会找到不同的地方来给大家学习。不知是不是肖辞的错觉,他总觉得每次江朝找的地方都特别远。以至于每周周末晚上坐车返航的时候,都会累到不行。江朝喜欢搂着他,说他身上香,软,搂着舒服。肖辞讲了一天的课,嗓子眼直冒火,压根没有揍他的力气。便瘫在他怀里逆来顺受,任由他随便折腾去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尽职尽责,到了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江朝还是抓狂了。
“坏了,这次期末考试数学到底是考必修一还是必修二?”
“……”肖辞那瞬间特别想把他狗头卸下来,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明天就要考试了你还不清楚考试范围吗?”肖辞说。
江朝看着他,愣愣地点头:“昂?”
肖辞:“那我之前给你辅导你都没听呗?”
江朝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敢告诉他,他上课的时候,自己其实根本就听不怎么下去。
原因无他,肖辞小白手捧着本书,认认真真给大家讲题的样子实在说不出有多好看。
他就是有一百分的精力也得给全勾没喽。
江朝:“……怎么办?”
肖辞是拿他半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写下了一整页的公式:“明天考数学,先把这些公式牢牢记住,遇到不会的题就往里面带。高一上的期末考试难度不会很大,公式弄对了总能得一些分。”
江朝扯过那张纸来一看,立马萎了,“啊…这么多啊?”
“你以为呢?”肖辞拿笔在他那不争气的脑瓜上狠狠敲了一下,“你要是一天就能学会,还要别人一整个学期的努力干啥。给我背,背不完也得背。”
江朝就是这么揣着一肚子半生不熟的公式上了战场,瞎猫碰上死耗子,对着一张卷子也不管对错,就是瞎几把做——肖辞教他的,能记住的公式全拉出来遛遛,总能算对那么几道。
接下来的几科,江朝也找肖辞如法炮制。
“大师,”江朝拉着肖辞的手,一脸虔诚,“你说我这次能摆脱倒数第一的命运不?”
“难说,”肖辞道,“我觉得别人想跟你竞争难度应该挺大的。”
江朝:“……”
三天的期末考试眨眼就结束了,大家收拾书包,各回各家,各找个妈。
闹哄哄的高一上学期,在花中人潮散尽,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彻底画上了句号。
肖辞寒假找了一份餐厅兼职,每天上午十点上班,干到晚上十二点,一天能挣一百二十块钱。这么一大天干下来,腰都能给活活累断。
放假一个星期后,成绩出来了,毫不意外,肖辞又是年级第一。
他陆续受到了同学们打来的贺喜电话。
“啊啊啊啊啊,肖老师,我数学比第三次月考涨了整整四十分,我爸说要奖励我,带我去上海迪士尼玩。”王柔柔说。
“小磁磁,你猜我期末考试考的班里多少名?嘿嘿,猜不到吧猜不到吧~第十九名!从今往后,请叫我全班前二十!”贱兮兮的声音,三句话两句在笑,一听就是苏哲。
“肖辞,真有你的,”这回是姜猛打来的,“期末考试前一周,你给我们押的题好几道都押中了。我平时最大的问题是做不完试卷。这次不光做完了,还检查了十几分钟。”
末了又补充一句,“以前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哪,尽管吩咐,天塌下来我替你扛着。”
肖辞:“……”
所有人都打过电话了,唯独他最关心的那个人,从头到尾,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
他每天都会去检查的未接来电框一直空空荡荡。
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转眼间到了小年,广州的花市办得轰轰烈烈,百花齐放,人流如织。再冷的天气都挡不住人们春节团圆的热情。整座花城张灯结彩,各大餐厅从年三十一直被预定到了正月十五。肖辞为餐厅老板所奴役,工资一点儿没涨,每天都要干到半夜一两点。最后下班的时候,一双手都被冷水泡得不成样子了。
但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毕竟过往的十五年里他一直在过这样的生活,早已习惯。甚至于身体上的极度劳累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只要累到一定程度,他就能够在那个越来越逼近的大年夜之前多睡上一天安稳觉。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再怎么想拖下去腊月也要到头了。年三十,肖辞干完中午的班,老板给他塞了两百块钱:“靓仔,拿钱回家去吧,新年快乐。”
肖辞一愣,说,“老板,今天晚上餐厅不是还要营业吗?”
老板道:“今晚是人最多的时候,肯定是要营业的。可是今晚上面查得也严,你才十五,我雇你完全属于雇佣童工。你懂我意思吧?我多给你开一百块钱,你赶紧回家过年去吧。过了年再说,要是我这不缺人的话,你就还来,好吧。”
“……”肖辞望着餐厅里热闹哄哄的景象,一句话也说不出。脱下沾满油渍的白围裙走了。
肖辞回家之后,一整个下午都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干,只是呆呆地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隔着窗子传来,他就像被人抽光了力气,平时那种怎么都用不完的精神劲儿一点儿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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