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策
陈金发在屋子里待不住,坐了没两分钟就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起回来,一脸兴奋地跟魏时说,“我那个表姨丈到四川那边请了个狠人回来帮我那个小表弟收魂,外面那些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那个狠人晚上就要开坛做法事了。”
魏时本来也就是过来看一下黄忠强是不是就是附在自己身上那个生魂的肉身,他想了一下,就跟陈金发说要过去看一下黄忠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陈金发立刻同意了,这个人也是个没事都要找点事干的。
陈金发带着魏时去了前面那间侧屋,里面有四五个人,应该都是黄家的家里人,黄子强正跟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女人说话,那个女人一脸的精明,应该是他老婆,床沿边上还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子,应该是黄子强他妈,屋里还有几个老少的男人。
陈金发走过去跟他表姨妈和表姨丈说话,魏时也跟他们客气了两句,慢慢地挪到了床边上,床上躺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伢子,浓眉大眼,长得一表人才,就是脸色寡白,瘦的颧骨凸出,已经不成个人样子。
不过看身上还算干净,家里人应该照顾得还算不错。
魏时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黄忠强,没说话。
黄婆婆正一边抹眼泪一边跟旁边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说话,“陈师父,求你老出个手,救一哈我儿子,他命苦咧,我晓得你老是个有大本事的,只要把我儿子救回来,砸锅卖铁我都认了。”
黄子强他老婆听到自己婆婆这句话,脸色有点变了,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黄子强拉了拉她的手臂,把她往后面带了一下,黄子强老婆有点不服气地,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狠狠地掐了一把黄子强。
看来,这一家人也有矛盾。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黄家老父老母为了小儿子不惜一切,但是大儿子跟大儿媳妇却不是一条心,不想为了个半死不活的人,背个负担每天要照顾着就算了,还要把家底都掏空。
那个叫陈师父的,就说了一句,“我尽力。”
黄婆婆跟黄老丈听了这句话,千恩万谢,把他送出门去准备收魂的法事,陈师父还带了一个小年轻过来,那个小年轻在一根小指粗的麻绳,先用剪成须状的白纸绕着绳子缠在上面,再上碗口大的纸花,再用竹子挑起这根绳子,插在屋前的场坪边上。
做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根,把整个场坪都围住了。
外面那些看热闹的,指指点点,过了好一阵才散了去。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黄子强他老婆就跟着两个来帮忙的堂客们去厨房做晚饭,黄忠强屋子里就剩下黄婆婆一个人看着,陈金发跟着黄子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魏时一个人都不认得,就老实地待在黄忠强屋子里跟黄婆婆扯谈。
他问起黄忠强到底是怎么得的这个病。
像他这样问过的,肯定不少,黄婆婆说起来也不含糊,三年多前,她两个儿子都在X市里面一个工地上做事,结果就出了事故,一个铁架子倒下来刚好砸中了黄子强兄弟,送进医院去,黄子强只受了点轻伤,他弟弟黄忠强外伤是治好了,但是脑子却砸出问题,再也没醒过来。
黄婆婆嘴里念叨,“哪里是什么工伤事故啰,都是在说给外面的人听的,我后面跟人打听过了,那个工地本来是个坟地,埋了好多死人,出事故的,不光是我屋里小儿子,另外还有好几个,那些个赚黑心钱的老板,把人骗起去做事,出了事也不管,给几个钱就打发了。”
黄婆婆哭起来,“我又不是叫花子,我只要我屋里儿子回来。”
魏时赶紧安慰她,要她莫哭了,黄忠强一定会好起来的,等黄婆婆擦干了眼泪,魏时又接着问,“那个陈师父看起来是有大本事的,你们从哪里把他请起来的?我屋里弟弟也失踪蛮久了,正好也要找个人看一下。”
黄婆婆拉起魏时的手,“没想到你也是个可怜的,哎,这人啊,什么都不怕,就怕屋里人有个三灾八难,那真是要人命哦,这个陈师父是四川那边的,好多人求起他办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人请起来,等我屋里的事办好了,你再跟他说,他应该会答应的。”
魏时赶紧点头,“那到时候还要你老也帮我说句话了。”
黄婆婆看魏时一脸乖样,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开了两桌席,陈师父带着他那个小徒弟坐在了第一席的上座,黄老丈跟另外一个年纪大的老人陪着,下首是黄子强跟陈金发,魏时被安排在了第二桌席,他倒也不在意是在哪一桌,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第一桌的人都在喝酒,敬来敬去的,魏时听到陈师父在问陈金发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带起来的小兄弟又是哪一路的,陈金发一点也没瞒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陈师父听到魏时的来历,脸色变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掩饰了过去,魏时看到了,觉得这个陈师父莫不是以为自己来黄家是来抢他的生意吧,自己可没这么多空闲做这种无聊事。
再说,黄忠强的魂,根本就收不回来了,躺在床上的就是个空壳子。
这个陈师父也不知道到底看没看出来,看他做的那些准备,倒是煞有介事的样子。
喝酒的人一般都是边喝边聊,一顿饭吃了怕有两三个小时,魏时觉得自己吃下去的饭菜都快消化完了第一桌那些人才刚散席,陈金发喝醉了,被黄子强扶着去躺着了,魏时没喝酒,精神奕奕地等着晚上的大戏上演。
一直等到半夜十一点。
陈师父才站起来说,“好了,时辰到了。”
本来还在说话的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这也是陈师父一早就说好了的,在场的人都是跟黄忠强沾亲带故的,收魂的时候有亲人帮着喊魂,走失的魂魄就会比较容易找到回来的路。但是又怕人多了阳气太盛,魂魄属阴,怕冲撞了它,所以要熄声静气。这都是有说法的。这个陈师父摆出这么大阵势,到底会喊个什么回来。
只有魏时是个外人,所以他躲开了一点。
陈师父用一根红线,先在符水里面泡上一时半刻,再拉出来,一头拴在黄忠强的中指上,一头拴着个装着五谷的纸包子,慢慢地往屋外拉,边拉边用听不大清楚的咒语喊魂,旁边的黄家人也按着陈师父一开始就交代的话,隔上几分钟也跟着喊一声。
外面起了风,把场坪上那些白纸条子刮起到半空里,发出古怪的哗哗声。
第189章
说起来也奇怪,外面那些白纸条子不是跟着风一同起落,而是从场坪边沿那个白纸条子开始,此起彼伏,就好像波浪冲刷过来一样,半夜三更的,只能看到白纸条子跟条蛇一样在空中动来动去,以及上面的纸花被风吹起发出的簌簌声。
旁边那两户人家里正往外面偷看的人,吓得把门窗都全关上了。
阴风阵阵,被陈师父牵引到场坪中间的那根红线,末端部位突然之间像通了电一样颤动了一样,线头处鼓起了一个不太起眼的起伏,那个起伏沿着红线慢慢地往屋子里延伸。
黄家的人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更加小心翼翼,遵照着陈师父的指示,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魏时看那一群人的表情,怕只有黄婆婆跟黄老丈是真的想让黄忠强的魂魄归位。
就是黄忠强的亲兄弟黄子强,也是害怕得脸色发青,身体轻微地发抖,眼睛里除了害怕和恐惧之外,也没有一点期待的情绪,更不用说他老婆以及其他关系更为疏远的亲戚。
红线上那个起伏已经进了门,动作就停了下来,好像在迟疑什么一样,陈师父赶紧地用混了黄符纸灰的符水洒在红线两边,引着那个起伏继续往前走,已经成了植物人的黄忠强被搬到了堂屋中间,正躺在一块床板上,枯瘦的手垂下来,干巴巴的中指上拴着红线。
那个起伏沿着红线,进入了黄忠强的身体里面。
魏时在一边冷眼旁观,这个陈师父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个活死人一样的黄忠强突然动了起来,眼睛半睁开,只露出了眼白,嘴巴也张着,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手指痉挛地在木板上胡乱抓着,下肢抽搐个不停。
黄婆婆看着黄忠强难受的样子,一脸的惊喜,差点就叫出声来,还是黄老丈镇定一点,怕坏了事,把她一拉,让她激动的情绪总算冷静了一点,旁边的黄子强跟他老婆脸色有点复杂,尤其是黄子强,嘴巴抖了抖。
陈师父额头上都是汗水,他走到黄忠强身边,在他五官七窍处都贴上了一张黄符纸,一直动个不停的黄忠强身体猛地往上一挺之后,平静了下来,又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儿,陈师父又掰开黄忠强僵硬的下巴,往他嘴里面灌了一碗浓腥的黑水。
陈师父贴着黄忠强的耳朵,小声地说,“别怕,别怕,就好了,就好了,这个身体已经是你的了。”陈师父用嘶哑的,像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继续诱惑地说,“你睁开眼看一看,看一看。”
陈师父跟黄忠强说的话,黄家的其他人好像都没听到,躺在木板床上的黄忠强七窍里面流出了一些黑色的粘稠的血液,陈师父拿出几张卫生纸,胡乱帮他擦干净。那个血很臭,放坏了一样。
突然黄忠强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陈师父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