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蟠桃生铁饼
赤手空拳的人依靠兵械可以取得胜利,刀耕火种得以发展到春犁引水,离不开器械。
再弱小的人也可以依靠器械,去达到极限的边界,而个人的力量与意志本身才是这一切的源头,这晏莫沧感到脸红心跳。
晏三白看着他,他双眼中很有内容,就是这个内容,让晏三白不认识他了,他们在一个屋檐下,晏三白却觉得这个人是这样的陌生。
该死的天锻兵番,给了他血肉,怕也要困顿他一生。
御器之人,终究被器所御。
鹿野台,顶天立地,高曰万丈。
一翡一丹立于台上,身影猎猎。
无数天兵天将披甲执刃在前,为首的仙君开口怒斥:“罪仙晏氏,胆大包天,炼制邪印,屠戮仙君,还不速速交出鷇印,纳命谢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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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三白莫名其妙心绪不宁。
吃再多莲子也不管用。
很快他找到平息躁郁的方法。
......
酆都的雪地上血迹点点,晏三白张口喘出阵阵白气,他的双手有些发抖。
面前的男子紫铢衣庄重,雪花袍不染,他单膝跪地,攒眉喘息,额头威严浑厚的夔龙纹逐渐褪去。
雪地里,一只长剑支撑着他的身体,以透过胸口的方式......
他艰难转首,身后数十袍泽魂灵,这些都是椒阳殿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愤然回首之下,目光中依然是充沛的锋锐,像一支长碇枪,誓要把眼前的人深深贯穿。
为了平息躁郁,晏三白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截杀仙君!
不管他们能不能调查得出来,与其承受风险,不如一早就扼杀风险。
鷇印果然厉害,仙君神力在其威压之下也讨不了好。
不枉费他在晏莫沧眼皮子底下把它偷出来。
只待最后一击,取了眼前这名男子的性命,再毁尸灭迹。
缦胡缨已经举起,黑雾团团雀跃着,像嗜好血腥的獠牙垂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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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兵变了,椒阳殿殿君南钟意重伤,灵魄残损,生死不明,随行的五十余名殿中亲兵,全体殒命酆都。
这个伟大的借口,提醒九天是时候动手了。
九天早就不满幽冥酣睡其卧榻之侧,独壮而大哉。
只是贸贸然动手,恐天下悠悠之口舌纷纷。
四殿酆都为幽冥十府之首,只要折断这根长矛,便可震慑三界。另外阴曹九殿一向不睦,日后或辖制或收编,只看九天如何打算。
值此良辰之际出兵,师出有名。
幽冥纵容世家炼制邪印,屠戮仙君,罪大恶极,再不给它点颜色看看,简直蹬鼻子上脸,不知所谓。
九天天兵来的太快了,快到晏三白还没来得及给出最后一击,仿佛他们早早地就等在了那个时间点上。
转眼间天雷已降,衔着强大混沌之力的雷电滚滚劈砸而来,天雷九道,衔转而至,天地昏暗明灭之间,大地被抓住一条条深深的壕沟。
面对天罚,晏三白能力有限,全身恶血退潮,他感到了害怕。然而再害怕也要动起来,他可不想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道道天雷裹着罡风追冢而至,肃杀又神圣。天雷锁定之下,空气仿佛凝涩在了一起,气压低沉地让人无法移动。
一道凌冽白光闪至,晏三白瞳孔猛地放大。
白光转瞬即逝,视线不明中是一角翡色衣袍,他撑开一把描翠的竹柄伞,弹散一道咆哮雷光。
金鳞千机伞,八十四骨,取万龙身上最硬的鳞甲炼制伞面。
伞裂,晏莫沧眼中异彩连连,他浑然不管对面无数天兵甲胄铿锵。
满眼兴奋地赞叹道:“鷇印之力果然甚巨。”他吊着眼打量了一下晏三白,“你小小年岁,灵力平平,竟然能够凭借鷇印屠杀仙君数十,此印不愧为上古神器,夺天地之造化,感平实为非凡!”
晏三白猛然想起,鳩藏斋平时深深禁制的铜门,今日只是粗粗然上了一道锁。
难道晏莫沧早就知道了自己会去?刻意不设门禁。
否则自己怎会如此轻松就拿到鷇印。
晏莫沧荡起了一缕似是而非无法描述的笑意,晏三白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多彩。
操!你!大! 爷!的!
晏莫沧,你坑死我了!
不过半瞬,天雷又至,晏莫沧没时间再感叹了,他收起鷇印,扛起晏三白,撒腿就跑。
背后是叫嚣的千军万马,整齐踏步,兵械细细地碰撞,发出割人心弦的长音,战马披着杏叶金鞍,咻咻发出嘶鸣,马蹄声淹没小心翼翼的铃音清脆。
黑压压的大队伍中源源不断地分出两条行军线,自两旁围合而上。
最后一抹蛋黄终于不堪重负地落到了地平线下,身后的熊熊火光似烧烈了整个苍穹。
酆都城门起火了,有军攻城。
城内埋伏天兵,外面有军攻城,九天早有准备。
鹿野台上风雨欲来,黑云压杀。欺软怕硬的狂风这时候卷得人衣摆猎猎,高台上彻骨的寒意煞人喉肠。
无路可去,四周的天兵箍成了一面坚实的墙,把鹿野台堵得死死的,窸窸窣窣的甲胄摩擦声蚕食人的耳膜。
这下玩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晏,你玩大了,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啊啊啊~~~
下集,二晏高光。
☆、艳鬼
为首的仙君,帝封鱼涉。
他此时的心情是紧张而欣喜的,带着审判的快意。
九天一直在等幽冥犯错,好借机出兵讨伐。
然阎浮山做人很粗,做事很细,防守地滴水不漏,一直未让抓住什么把柄。
九天便以调查为名,派遣椒阳君南钟意前去酆都。
南钟意其人耿直缜密,法不容情,眼里容不下沙子,手中最忌恨宵小。
即便此去酆都调查无果,但酆都莽荒无礼,保不齐就起了龃龉,九天便以此为借口伺机发难。
没曾想,幽冥一下子就送来一个绝好的把柄——屠戮仙君,这岂不是想吃肉就有人上赶着来杀猪。
他昂着头颅斥道:“晏氏罪仙,以魂煨器,私炼邪印,屠戮仙君,残杀天兵,堂堂炼器世家,胆大包天,不顾三界律法,这是修了邪魔不曾!
速速交出鷇印,纳命谢罪,以祭枉死魂灵,以振世间纲纪!”
晏三白恨死晏莫沧了。
但是偷鷇印杀仙君又是他自己的主意,晏莫沧只是利用了他的本性而已,如果要怪晏莫沧,那也只能怪一半。
狐狸和狼教出来的孩子,狡猾狠厉,天生骨子里就屏息着一头躁动的困兽。
天界重重兵甲不比狼群厮杀,他想反正今天也活不过了,这样的话,不如就寻个痛快,便指着仙君的鼻子骂出来:“你这屁股里烂蛆的贱|货,好一身仙官服制,绣禽绣兽,披上这身皮,就以为自己不是衣冠禽兽了!”
晏莫沧以手扶额,满脸黑线,非常不想承认,面前这个满口粗鄙之人与自己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上前一步,面色坦然:“天锻之器,自然生养,不可速求,今日我融魂煨器,有损天道,因缘果报,我自是不求一个好下场。”
他倒是干脆释然。
狂风伴随着乌云,空气里翻卷而来的雪花一片一片,割地人脸生疼。
望湘十四街仿佛白色囚服加身,在底下艰难喘息。
面前的晏莫沧,身姿忻长,有些偏瘦,半边脸已经被狂风轰得失去了知觉。
面对无数天兵,他单薄的声音穿过猎猎寒风,精神抖擞地贯入鱼涉耳中:“我伤人伤魂,自认卑鄙无耻,罪无可恕,你们就敢自诩胸怀坦荡没有私心吗?”
鱼涉仙君先是被晏三白骂了一顿不堪入耳的话,这下又被晏莫沧问出心中沟壑,他脸上有些不好看。
鷇印乃绝世神器,若是为九天收入囊中,日后一统三界,乃一大助力。
眼前的兄弟二人已经插翅难逃,无论是实力,还是道义,今日讨伐幽冥,捉拿罪仙,都无可指摘。
当是立绝世之功,日后青史留名,名扬天下。
鹿野台虽然冷,但这边就是道德的高地,自然高处不胜寒。
此时无需废话!
九道天雷再次凝聚,马背上的无数兵械开始聚灵,酝酿起各色的彩光,箭已经蹲在弓上,弩已经躺于膛后。
鱼涉的声音被风雪切割出凛冽的沙哑来,“速速捉拿晏氏罪仙,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
晏三白目光晦暗怨毒,短短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么,他低低地问:“晏莫沧,你很讨厌我吗?在青羊谷你......”
晏莫沧说:“是啊,一头戾狼拼命挣扎,想要活下去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晏三白笑:“一尾狡狐舍人为己,谋求生路的样子,才让人无比恶心”
所以今日我连累你,我们谁都不用原谅谁。
晏莫沧没有看他。
他絮絮道:“我原来以为平庸的生活是一条康庄大道,所有人都可以走,只要你按部就班的......
现在我觉得这是很奢侈的,你必须要非常非常的努力,非常非常的聪明,才能勉强过一个平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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