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蟠桃生铁饼
作者有话要说: 嗨!我饼哥啊
☆、夜奔
棠西雁侧耳一听,面露喜色,按住杜梨的手,轻声道:“客人莫动剑,我们要加餐了。”
他从袖中翻出一只漆黑的短匕,眼睛紧紧盯着拱动的沙面。
某一瞬间,沙子中的那个东西露出头来,乌光闪过,那东西的头已经被斩落在地,暗褐色的血溅在沙地中。
那是一条蛇,棠西雁踢开蛇头,一把揪起蛇身,那蛇身还在神经性地抽动。
棠西雁手法娴熟地一捋一甩,短匕毫不犹豫划过,双手一分,一条白花花的蛇肉印着火光,闪现一种金黄色。
什么能让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闻风丧胆。
答案,就藏在炭火堆前的笑容里。
棠西雁喜孜孜地把蛇肉分成几段,慢慢烧烤,他撒了一点粗盐调味,想着此时要再来点辣椒该多好。
烟香萦绕,蛇肉串滋滋作响,脂油洇出。
棠西雁一边烤一边絮叨:“客人不知道吧,大漠看着荒莽,地下好吃的东西多着呢,沙鼠、蜥蜴、蝎子,都能吃。沙漠中的沙蝎子吃起来脆地很,还带有果香味儿,我经常烤的,店里的伙计说我一个人烤都是神经病,我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烤什么,不回房睡觉......”
夜色香甜。
杜梨抓着竹签,吃下去几段,问道:“蛇肉?”
棠西雁笑道:“这种蛇我们管它叫芝麻蛇,一辈子生活在沙地里,眼睛看不见,只在夜间找些小虫子吃,靠着皮肤来感受地面的震颤,没毒,客人放心吃。”
杜梨顿了顿,说:“它一出生就看不见么?”
棠西雁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才说:“对,大漠白天热,它伏身地下,夜晚捕食,已经不需要眼睛了。”
说完喃喃自语:“你说啊,这世上的好人没有好报,有人干了那么多好事,下场还是凄惨,那干嘛还要做个好人,想不通,啧,真是亏死了。”
杜梨道:“世人行善求好,并非都是为了一个好报,只是觉得那样做是对的。”
棠西雁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哼,亏本生意我可不做。”
杜梨笑道:“棠掌柜玲珑心肠,自然是不会吃亏的。”
“你觉得我怎么样?”听见杜梨评价他,棠西雁心下一动,兴冲冲地看着他问。
“啊?”他猛地发问,杜梨没有反应过来,“你......”。
“就是瓜州门,你觉得瓜州门怎么样?”棠西雁赶紧换了一个问法,“是不是很坏?”
杜梨想了一想,摇摇头说:“世人如何评价瓜州门我不知,在我看来,人间多江河,也须两论清浊。
你我虽修得仙身,但也不是造物主,溯源追本,我们生而为人,为世之道,或顶天立地,或摸索前进。
人间的大丈夫,一生不是永远至善至美,只求不负己心,问心无愧。
瓜州门内,罪恶丛生是不假。
沙漠流乱,本为恶鬼魅妖的法外之地,棠掌柜经营瓜州门,一人之力约束万鬼,使之不敢肆意作恶,也并非全无好处。
棠掌柜离开之时,也为瓜州门的未来想好了去路,并不纵容它流乱。”
连日的赶路,杜梨看起来有些疲惫,火光给他的脸勾上了一层金边,融去了那一层淡淡的疏离。
夜风中,他的语气温暖犹如厚实的棉,“今后棠掌柜再不踏足瓜州门,从前种种行为也便都改了罢。”
棠西雁半张着嘴,慢慢看着杜梨,直把他看到骨头里去,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瓜州门来了新掌柜,姓甚名谁不知。。
棠西雁平时属于在别人头上屙屎,还嫌别人脑壳不平,在这边做生意,挣了别人的钱,嘴里还要嫌东嫌西。
但坏归坏,自己吃肉,也会留一口汤给别人。
这个新掌柜,属于打烂油瓶——全倒光,自己不想挣钱,也不允许其他妖怪去挣。
她的性子又是胡椒拌黄瓜——又辣又脆,乌素羁的妖怪和过路的客商没有不怕她的。
棠西雁想,我问心无愧,就是对你有愧。
杜梨虽然知道瓜州门罪恶丛生,但也没真正见到棠西雁干的事,若是亲眼所见,未必会这样说。
又想到杜梨那双脆弱的眼睛,能从如此腌臜的瓜州门中看出一点好来,老天怎么不多多怜惜他,让他从前遇上了那个罪恶的少年。
若是当时早早地对杜梨忏悔,求他原谅……那么当时,他也能像今天一样,没那么生气吗?
他们两人之间还会走到当初那一步吗?
那堆篝火燃起的火焰正玩得高兴,像一朵纯净的红花,在静静的黑夜里盛开着,随着风左右摇曳舞蹈。
棠西雁想起了一些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轻不可闻地说:“我等得你好苦……”
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夜风拉着长长的尾音,呜咽地卷过沙坡,火堆里的树枝噼驳作响,如怨如诉。
寂静的夜空似乎有吟唱传来,舞乐管弦,新声奇变。
杜梨侧耳细听了听,分辨出乐曲中特殊的七声,宫声、南吕声、角声、变徵声、徵声、羽声、变宫声。
澹澹笑道:“古有龟兹人苏祗婆,善胡琵琶,此龟兹琵琶乐,此地竟有此风雅乐事,亦稍慰旅途乏顿矣。”
棠西雁方才心情不太好,现在听到这个欢快的乐音,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稍稍释怀一些。
空气中的吟唱就像是一条不绝如缕的丝线,虽然很轻,却是听得很清楚。
这首曲子名叫《善善摩尼》。
善善就是当地土话“好啊”的意思,“摩尼”就是他们口中的神仙,菩萨。
音是煌煌正音,词是訇訇佛号,似乎在虔诚善颂。
曲终收拨,四弦当心,空气中又换了一曲。
节奏骤然加快,仿佛有人从嗓子里发出轰音,夹杂着粗粝几声的癫狂,遮掩不住的邪气随之四溢而出。
杜梨察觉不妙,持剑燃符,张开一个结界,挡住转瞬而至的一股凛冽音波。
音波弹回,折在沙地上,沙尘如裂帛般四散。
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一痕浅浅的黄色,那一派黄线渐渐近了。
细看之下竟是大队人马扬起黄沙,如一道屏障慢慢逼近,闻得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一时竟分不出多少人来。
“是刍灵。”棠西雁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发白。
“嗯。”杜梨沉声,“甚是怪异。”
“怎么了?客人”
“刍灵集结而行,贪魂而图,它们不往鸣沙山去,这是为何?”
大漠里的刍灵,需要用魂魄填饱自己的躯壳,按理说,再没有比前方的鸣沙山更合适的地方了。
这些刍灵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甚是古怪。
“大概是你我修炼,魂魄比较好吃吧。”棠西雁沉下脸,眸光印着凶狠,袖中握住一柄白色。
要说魂魄好吃,那也是杜梨的好吃,他的魂魄恐怕已经腐烂发臭。
鸣沙山供养石窟,许多年轻的画师走进这些状如蜂巢的石洞,吃着最简单的饭食,耗尽毕生精力,一辈子再离不开那里。
直到年迈得老眼昏花,再也认不清颜色拿不动画笔,便被丢在茫茫黄沙里,作为刍灵为大漠殉葬。
而背后断崖石壁上,无数个身着轻纱衣,跳着胡旋舞的飞天,全部沉浸在极乐仙境的喜悦满足中。
即将到来的这批刍灵衣领上是异域风情的刺绣,神情诡异,动作如行尸走肉。
身下马匹嘶声低吼,腾腾前进,在这持续邪气冲天的配乐下,直叫人不寒而栗。
此时大漠晴空朗星,北斗中宫,七阵四余十一星耀皆发荧荧光辉。
面对大批刍灵,杜梨持符,欲借星光之势,布阵化之。
此举需要调动大量的灵力,古朴的夔龙纹一点一点地浇上额头,即将覆盖眉间那点朱砂,哗地一下,竟如走蛇般全退了下去。
杜梨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棠西雁一下子吓蒙了,他扑过去扶住杜梨,急问道:“客人,你怎么了!”
“乐声有问题,扰人心魄,封闭灵脉,”杜梨轻咳一声,凝眉道:“是索命梵音,方才隔得远,听不真切......”
他甚是错愕,灵力被锁在腹下气海穴中,已经无法调动。
“我不打紧,只是需要时间冲开气海......”杜梨面色有些僵硬。
一股葬气味儿,甜得发腥,叫人欲呕,打着旋儿地覆盖上颅腔来......
棠西雁打了一个哨,黄骢膘从远处跑来,他抱着杜梨上了马,狠狠地一夹马肚,拉动缰绳,黄骢膘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后面大批臭烘烘,阴邪邪的刍灵犹自穷追不舍。
黄骢膘跑得直甩舌头,粗气咻咻,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
杜梨回身挽弓搭箭,一箭凝灵而出,射力之大,直破得严整的刍灵军阵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灵力呼啸下,众多刍灵灰飞烟灭。
他张口咳出一口血来,脸色煞白,瘫倒在棠西雁怀里。
杜梨情急之下强行冲开气海,灵力奔涌,一时间无法调和,这是受了内伤了。
“你这傻子,逞什么能?!”棠西雁目染毒火,又气又急,却也是不忍心说他太多。
他一甩手,眼前乌光闪动,数颗黑乎乎棋子般的东西打了出去。
细看之下,却是数颗铁算珠。
铁算珠射入刍灵军阵,立刻暴起一阵黑雾,黑雾弥散,沾到的刍灵皆腐化成泥,混着沙子分辨不出什么颜色。
借着一挡之势,黄骢膘终于与刍灵拉开了一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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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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