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蟠桃生铁饼
大凶之兆......
“不怪你们,敷春池篽阵历经数代城隍,于裴晋肖手中日趋完善,在郁嗅手上大成。润海石声名鹊起,裴晋肖料自己身故后,觊觎之徒无数,池篽阵岂止是坚固......”
檀景凉凉一笑,“城外埋设先天阵法......于天星十六夜,登于凌云之台上俯瞰,整个敷春城皆覆于阵法之上。
其间大阵压小阵,小阵衔成大阵,显阵三千四百一十四,隐阵一万六千八百二十,阵中有阵,一阵扣着一阵。整阵首尾相接,如同一只盘旋吐信的巨蟒,牵一发而动全身。”
“好好的性命不要,非要去触碰这个血霉。”
炎凰冷笑一声,他率先站起身,拍拍狩岳袍上的尘土,撇撇嘴说:“尹君胸怀大志,属下这身皮肉爹生娘养,怨不得我想好生保养,如今不过是碰到法阵的边缘,就搞得咱们兄弟灰头土脸,整个大阵法不知道有多厉害,属下能力有限,怕帮不得尹君多少。”
举世瞩目的敷春城!这密林般的阵法直叫人叹为观止,只怕这才是敷春池篽阵的本来面目。
尽管当着三名同僚,在檀景面前,炎凰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的话语毫不含蓄,众人都是刀尖剑浪里滚过来的,焉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脸色都不大好看。
还没等檀景怎么样,破鹫猛地窜起来,此时他手臂骨折,借着起身的冲劲以头扪其腹,撞得炎凰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混账!狗货!四族灵兽效忠尹君,大丈夫舍出去一身剐,也要全了忠义的名头!你这奸贼贪生怕死,苟且背主......你这厮今天要走也可以,先问过我手上的开山板斧答不答应!”
破鹫黑着脸,庞大的骨架咯吱作响,他双臂已废,咬牙调动残余的筋骨,摆了一个攻势,要和炎凰拼命。
炎凰避过破鹫的落斧之势,闪身其后,一脚蹬在他的背上,一声闷响,破鹫支撑不住,扑将在地。
炎凰揉身其上,克住他手脚关节,吭声怪笑:“小鹫鹫,我敬你是条汉子......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想死,就死在冲锋陷阵中,死在我手里算什么?
我告诉你,我炎凰是个变态老色鬼,但我有两个原则,一不杀亲,二不强上,要不是念在你是我最最亲爱的族亲,你敢朝我拔刀,现在可就身首分离了!”
破鹫关节被锁,犹自挣扎不休,大骂不止。
一股至极的阴寒之气犹如钢针般打入心脏,炎凰面色骤然变白,从破鹫身上滚将下来,伏地全身战栗起来......
“你可以走了。”檀景神色寡淡。
尉官当着尹君的面要退出,这是大不敬,对尹君的颜面也是极大的损伤。
炎凰刚开口,蜻蛉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炎凰已经知道了太多事情,此时离开,不仅仅是简单的退出,这是叛变!是忤逆!对于叛徒,就要有叛徒的做法,是否......杀之......
蜻蛉有些发急,他朝檀景递来了一个问询的眼神。
“你我相识一场,人各有志,我不与你为难 。”他朝蜻蛉作了一个手掌下压的手势,蜻蛉知意,不甘不愿地退到一边。
“你走吧,尹君同意了!”丽王已经确认了破鹫的伤势,大家共事这么久,炎凰方才也是留了手,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炎凰离开。
心生异像,强留也是无用,大家这么多年的兄弟,没有必要把事做绝。
炎凰张口吐出一股白气,手脚却仍然有些僵硬。他爬将起身,给檀景抱了一个拳,“尹君英明,属下这厢多谢尹君成全。”
擦过丽王身边的时候,炎凰嗤了一声:“白孔雀还真是好教养,当你的马屁精吧。”
他掀开毡子,大步消失在夜幕之中。
......
檀景挺直在斗篷下的脊梁刚劲孤傲,“敷春池篽,阵眼有三,润海石即为其一。
润海石若是离了原地,雾浴山地热涌动,不但覆灭山间人畜妖灵,地热高温,将会灼化润海石的灵气,此宝也亦毁矣。”
......
三人面面相觑,皆知裴晋肖青眼寒骨淬忠义,孰料还有一把绝对玉碎的狠绝在,宁愿至宝毁灭,也不许有心之人染指分毫。
“请尹君示下,尉臣等下一步该当如何?”蜻蛉请檀景的话,方才于尹君口中得知敷春池篽阵的厉害,三人背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檀景一拂手,神案上的六个铜钱重新立了起来,再次滴溜溜地转开,待覆落案面的时候......
一阳。
二阳。
……
六阳
“既已面对苍生做了孤臣,六爻皆变又如何,......”
卦生老阳!此行必定不负。
“世间万物,一正一反,有阳有阴,愈是坚硬诡谲的事物,往往愈有显而易见的罩门,池篽阵看似无可破解……”
檀景目光如刀刃,越过帐篷的毡窗,郁嗅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走进对面的帐篷中,他面如沉水:“未必......”。”
檀景下达了指令,“请琴姬来。”
作者有话要说: 檀檀的事业不容易,支持。
炎凰怼人小丸子,队伍四个人都被他怼过。
☆、夜袭
雾浴山上有一处万树园,北倚山麓,南临澄湖。
园内不施土木,设有帐篷,供众仙扎营歇息。
春蒐魁猎即习骑射,又习劳苦,以时时提醒各位仙家安不忘危、常备不懈。
被当做狩彩的灵鹿已经扎上红绸带,随后放入山中,各位仙家磨刀霍霍,誓要率先一步猎到灵鹿,好在春蒐上一举得魁,即得彩头又得旁人青眼。
“令君,今日早些休息,明天我们上山,一定可以先一步抓到那条灵鹿,到时候我给令君烤鹿肉吃,鹿肉,还是得烤......”晏兮信誓旦旦地说。
帐篷里置了一张简单的行榻,晏兮伸手去扯平床单,坐在榻上拍了拍榻沿,不算太硬。
又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帐篷的穹庐房顶,闲闲地说着话:“令君你知道吗,乌素羁的雨季也有绿洲,一些塞外的女人会来放牧,她们就住帐篷。
若是有行脚的糙汉来投宿,帐篷内那时只有一张床,该怎么办?令君说怎么办”
晏兮先一步在榻上躺下,他打了一个滚,趴在枕头上,笑眯眯地看着杜梨。
杜梨端坐于矮桌前,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梅子青博山炉,他垫了盘子,隔了水,压平香灰,燃起香来。
听晏兮问他话,便顺着他的话说:“这可难办,客人自然是要以礼相待,主人又是个女子,也多有不便,塞外风俗,杜某实在不知,还请晏小郎君指教。”
晏兮就等杜梨这句话,属于杜梨给他一个梯|子,他马上叽里咕噜滚下来,“按照塞外的传统,帐篷留客人睡觉,女人陪|睡,但褥子中放一红线,早上查验,如果红线乱了,吃饱喝足送你出帖房,上马时会捅你一刀,然后拍马让马把你尸体丢到荒野去......”
那边杜梨的香点起来了,是敷春水烟香,传言敷春水烟香难得,用料考究,配伍十分严谨。
杜梨亦是爱香好香之人,红尘不到处,香可透三界。仙官讲究起居法度,形制仪规,杜梨游走天下,很多形形制制的东西都免了,然入睡焚香,于长夜中洇润寝帐,香事已是日常的一部分。
香炉下置盘子,盘内注热水,水蒸气上扬和烟混合,使香味持久并润泽。
杜梨回应着晏兮,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水烟香果然甚妙,彻骨都是久驻不散的春意,一旦入炉燃热,满室竟是繁蕊竟绽的气象。
连晏兮这个不懂香料的人,都能觉出这是个好东西。
郁嗅果然大手笔 ,听说参加隍朝会的众位仙家,人人都得了一份。
水烟香的香方复杂,香材繁多,燃烧时香气层次异常丰富,时而轻灵、时而馥郁、变幻多端。
恍然间,气味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波动,轻柔地像是云层中的一缕光影。
晏兮在床上懒懒翻了一个身,一根细细的光线在脑中闪过,如同一缕嘹亮的杀机,刺激地晏兮弹起身来。
他面露犹疑,有些不信,又抽了抽鼻子......
晏兮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脚踢翻香炉,香灰撒了出来。
杜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
晏兮操起案上一盏茶,滋地一下浇灭了尚在冒烟的香丸,紧接着卷起帐篷上的毛毡帘子,让空气流通起来。
杜梨看他做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大概有了个影:“可是这香有问题?可是有毒?”
晏兮拧了一块湿毛巾叫杜梨覆着口鼻,以此法呼吸片刻,半饷,仰头冷哼:“下毒?可比下毒精巧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香丸有什么问题吗?”
晏兮见杜梨把湿毛巾拿下来,抓着他的手又给他按了回去,“令君再等等......”
水烟香的香方复杂,即便是这方面最好的泰斗元良,闻见此香,亦察觉不到什么,然而......
“叮铃铃儿~~叮铃铃儿~~”悉悉索索的铃声。
杜梨警觉,殉玉剑出鞘,剑转流云寒光,划破帐篷围毡。
他携晏兮跃上房顶,打了一个清哨,松蛙电疾而来,足踏灵力,带着两人飞浮上空。
晏兮方才一省,短匕即刻入手,警惕注视着下方。
万树园中万千帐篷隐秘地趴伏在树荫之中,灯灰火暗。
耳边却连晚间山林特有的草虫鸣叫都听不见,一股诡异的寂静。
才过酉时,天刚擦黑,各方仙家陆陆续续地回到营地,此时不可能所有人都熄灯入睡。另外留宿野外,夜间也需要布防哨岗,烛火巡夜。
山间却连一弯冷月也无,瀚茫天地山间,仿佛只剩晏兮、杜梨二人,虚浮上空。
那铃声细细的音儿,不断地传来,越来越近,给人一种直击心底的惶恐。
吊诡至极。
松蛙在脚下发出低沉的呱呱声,稍微给人一点脚踏实物的倚仗感。
“是鬼铃声,”杜梨持剑沉声,“来了。”
顺着杜梨双眼的朝向看去,晏兮不由得瞳孔收缩,只见凄风伴雨中。
鬼灯开路,诡异的面具,古老肃杀的傩舞,借着铃鼓,琵琶,铜锣的弹奏,上百尊宛如怒目金刚般的傩鬼,嘴吐獠牙、暴珠竖眉,不紧不慢地逼近营地。
上古,傩神来自九疑山,民间供奉傩神,每年春节或傩神生辰,均要从庙里抬出,设坛迎送,以借傩神之威,驱邪纳吉,保一方平安。
然天灾人祸,村庄迁徙,有些傩神庙慢慢被废弃,直至头无片瓦,荒草丛生。
傩神来历繁多,有生前屠敌百万,凶名卓著的霸主;有威震一方,凶残暴虐的莽将。
原来信念与尊敬会产生好的意念力,亦是供养傩神的灵力。随着信奉与尊敬地减少,有些地方拆毁庙宇,不再祭祀。一些傩神无处可栖,游荡四周,渐渐地堕为了傩鬼。
傩鬼现世,灾厄丛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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