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缺无憾 第38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古代架空

  “太子殁了,霍太师锋芒也隐了不少,现在台上就剩霍时修一个人了!”

  “不是还有逸王?”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最近听来一个消息,城外那个收留灾民的故庄是霍时修出钱办的,还有他在北境攻打赤劼的时候,一心保护北境的百姓,现在北境秋陵湖旁边还有人给他立生祠呢!”

  “所以这霍时修……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清咳一声,众人敛声屏气。

  “霍时修和他爹走的不是一条路,就看他有没有能耐,走出一条新路来!”

  众人面面相觑,但心里都隐隐有了答案。

  温晏在清晨离开,霍时修把他抱进马车,两个人都没有太依依不舍,只是霍时修看起来更神伤一些。

  成蹊在认真检查马匹和行李,当儿站在旁边,眼睛滴溜溜地在温晏和霍时修之间打转,他本以为分离的场景会再悲痛些,可两位主子却和没事人一样,连句嘱咐的话都没说,霍时修就下了马车。

  当儿扯扯成蹊的袖子,“什么情况?”

  “这不是挺好吗?拖拖拉拉岂不是浪费时间?”成蹊一脸正直地说。

  当儿气得想揍人。

  木轮转动,马车缓缓出发,霍时修站在台阶边静静地看着,温晏一直没有掀开车帘,就这样走远了。

  过了许久,马车转了弯,消失在霍时修的视野里,温晏突然开口:“当儿,停下,我们不回诚王府。”

  当儿不解:“不回王府,去哪儿?”

  “去凌烟阁,找元丰真人。”温晏早有主意。

  凌烟阁是皇帝为从蓬莱仙岛远道而来的元丰真人建造的,坐落在凌烟山上,耸然云间,雾气环绕。

  除了皇帝,平日无人敢踏足此处。

  当儿和成蹊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发愣,温晏好像变了个人,他们又不能忤逆温晏的命令,于是让车夫调转了方向,朝着凌烟山缓缓驶去。

  到了山下,有小道士拦着:“凌烟阁不许外人进,请回吧。”

  当儿怒道:“这是晏平郡王!”

  “皇上都不能想来就来,郡王又算得了什么?”

  “你!”

  温晏抬手阻止当儿,朝着小道士笑道:“还劳烦小道长替我通报一声,我姓温名晏,此次前来是为了给我的丈夫求一张平安的道符。”

  “简直荒谬!你当我们真人是等闲道观里那些招摇撞骗之徒?连皇上都是以苍生为名才能进蓬莱仙岛见真人,你却在这儿为一俗世男子求平安符?简直是在侮辱真人!”

  温晏并不意外,他低头缓缓道:“我丈夫为天下奔波劳碌,我没有那般宏愿,我只求真人能保佑他平安顺遂,还请小道长替我通报一声,感激不尽。”

  说罢,便喊了当儿一声,“扶我起来。”

  “什么?”

  “扶我起来。”温晏又说。

  见当儿迟迟没有反应,温晏就自己两手撑着轮椅两边,身子往前倾,眼看着就要直愣愣摔到地上去,当儿冲过来将他护住,温晏借着当儿的支撑,大半身子离开了轮椅,又伸手把轮椅往后一推,整个人跪坐在地。

  成蹊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温晏已经瘫在地上,他抻着胳膊勉强挺直腰背,作跪地状,声音都是颤的,“我在此等候真人,还望真人怜悯,见我一面。”

  小道士也有些错愕,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还是坚守本分,“您请回吧,凌烟阁不见外人。”

  当儿心疼地眼泪都要流出来,“小王爷,我们回去吧,总有别的法子,我们回去找王爷,他一定可以帮我们见到元丰真人的,小王爷,地上太凉了还有未化的雪,您的腿怎么吃得消?”

  温晏摇头,坚决道:“我一定要见到他,我要确保哥哥万无一失。”

  山上到处玉树琼枝,冰挂和雾凇都像画一般,可冷也是钻心的冷,温晏穿着一身湖蓝大褂,在雪地里显得更萧瑟,不多时,他的双唇已经没了血色,牙齿打着颤,当儿及时为他披上大氅,才稍微好一些。

  温晏是中午到的凌烟山,现在看着只剩半截的日头,估摸着差不多申时三刻,温晏已经冷得精神不济,勉强恢复清明,坚定地望着远处的凌烟阁。

  小道士也不忍心了,回身跑去找元丰真人,告诉他情况。

  元丰真人正在与自己对弈,听到之后指间微顿:“他说他不为苍生,只为他丈夫求一张平安符?”

  小道士怕惹元丰真人生气,但又不敢在他面前撒谎,犹豫地承认道:“……是。”

  元丰真人竟笑了笑,落下一枚白子,“有趣。”

  “真人,现在该怎么办?”

  “你急什么?过了今晚再说。”

  “是。”

  霍时修在温晏离开以后正准备出门,却撞上了一个不速之客,他的二哥霍蕲。

  “侧妃那边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不是去了东宫吗?”

  霍时修闻言怔了怔,霍蕲急得什么颜面尊严都丢了干净,不管不顾地问霍时修:“你没去送打胎药?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时修勾起嘴角,笑着说:“我不仅没去送打胎药,还联合了太子妃和侧妃,将贵妃娘娘和李沅亭毒害太子的证据呈送给了皇上,皇上十分恼火,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并没有立即声张,皇上告诉我,他准备把贵妃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霍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信不信随你,你大可以去问宫里的人,那天我在东宫待了多久,”霍时修拍拍霍蕲的肩膀,故作无奈模样,道:“你也该想好退路,就算贵妃这次能度过难关,你觉得他们真的容得下你一个霍家人?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我不想看你因为李沅亭的蛊惑走上不归路,你若信我,便将此事埋在心里,尽早与他和离,到时候皇上清除贵妃一族,我帮你说几句好话,定能帮你撇清关系。”

  霍蕲魂不守舍地回到太师府,还没进屋,李沅亭就迎了上来,“相公,怎么样?霍时修说什么?”

  李沅亭是贵妃的亲弟弟,他十八岁进了霍府,夫妻六年,不提琴瑟和鸣,至少霍蕲是真心喜欢他。

  李沅亭逼着霍蕲投靠贵妃,逼他把礼部变成贵妃的钱袋子,逼他暗中离间霍太师在朝中的势力,霍蕲都一一照办了,事已至此,他还瞒什么呢?

  “他说他会同太子妃侧妃,把贵妃毒害太子的证据呈送给了皇上,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正准备将李氏全族一网打尽。”

  李沅亭如遭雷击,腿瞬间软了,瘫坐在地,“怎么可能?给侧妃喝下打胎药是皇上的意思,霍时修怎么敢违抗圣旨?皇上怎么可能不顾惜与姐姐的多年情谊?”

  “毕竟是谋害太子,这不是小事。”

  “可是姐姐是贵妃——”

  “齐王现在还被囚禁在宿星殿!一天一顿饭,活得猪狗不如,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他是皇上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怎么能轻易揣度他的心思呢?”

  李沅亭从恐惧中恢复过来,他抹了一把眼泪,忽然想到了主意。

  “相公,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望你不要怪我。”

  霍蕲眉头紧锁,“亭儿,你什么意思?”

  李沅亭接连后退,离霍蕲越来越远,眼神忽然变得陌生且残忍,他冲出霍府去了皇宫,他扑倒在贵妃面前,“娘娘,出了大事,我们毒害太子的事被霍时修告诉皇上了。”

  贵妃手里的玉碗应声落地,碎了满地。

  李沅亭抬起头,几番犹豫不忍后说出了口,“娘娘,我们要自保,您得去告诉皇上,毒不是我们下的,是霍蕲,是霍太师,他们要谋害太子,霍太师想谋朝篡位,与我们无关。”

  贵妃跌坐在地,讷讷道:“只能这样了。”

  ……

  与此同时,霍时修去宫里面圣,皇上十分恼火,但因为身体欠佳,也只能在床榻上问话:“你去了一趟东宫,做了些什么?两手空空就出来了?”

  “皇上,那是太子殿下的亲骨肉。”

  皇上闭上眼睛,长叹道:“那又如何?朕在羽化登仙前是看不到这孩子出世了,到时候这孩子能否成器,能否担当大任,都是未知,反观逸儿,有贵妃多年悉心的抚养,自小聪颖,有治世之才,朕放心将天下交给他,霍时修,你老实交代,为什么没有完成朕交代的事?”

  “是太师,他用温晏威胁微臣,让微臣保住太子的血脉,保住霍家的权势。”

  皇上似乎早有预料,“我就知道,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皇上,臣斗胆请奏一事。”

  “你说。”

  “太医院的章太医现在专门侍奉侧妃娘娘养胎的,但他最近在太子生前服用的汤药留下的药渣里发现了曼陀罗粉末,曼陀罗是有毒之物,微臣认为此事事关重大,特地前来禀报圣上。”

  霍时修话音未落,陈公公突然进来,说:“万岁,贵妃娘娘有急事觐见。”

  “让她进来吧。”

  贵妃进来的时候,霍时修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得逞的笑意,她立马就意识到霍时修现在在禀报什么。

  她跪下来,语气决然:“皇上,您不要听信霍时修的一面之词,臣妾有证据可以证明给太子下毒的人是礼部侍郎霍蕲,他重金贿赂太医院的人,就是为了谋害太子殿下,还妄图栽赃臣妾。皇上,霍家,不管是霍蕲还是霍太师,亦或是这个霍时修,他们都意图不轨,想要谋朝篡位啊皇上!”

  宫殿陷入死寂。

  “谁栽赃你了?你在说些什么?”皇上问。

  贵妃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望向霍时修。

  霍时修眼里全是轻蔑和戏谑,下一秒他就一脸正色地朝贵妃行礼,“微臣也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微臣今天才得知太子殿下药里有曼陀罗花粉之事,刚刚来禀报圣上,难道说,娘娘早就知道太子殿下被人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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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皇上,不是的,臣妾、臣妾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是太医院的人告诉臣妾的,说霍蕲重金贿赂服侍太子的几名太医,让他们在太子的药膳里下毒,是太医院的人刚刚告诉臣妾的——”

  贵妃哭诉到一半,皇帝冷声打断她:“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先去告诉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

  贵妃脸色煞白,眼神无主,完全失了分寸,但还是指着霍时修:“皇上,您不能被霍家人蒙蔽了!他们心怀不轨想谋朝篡位啊!”

  “宣霍蕲还有李沅亭来。”

  陈公公走出去。

  很快,霍蕲和李沅亭就被带了过来,霍蕲的性子比起他的几个兄弟都要软弱些,也不是个有主意的人,走进大殿的时候已经慌了,跪地行礼后腿软得站到一半又跪了下去,索性伏在地上,埋头不起。

  李沅亭见状,也红了眼眶,贵妃指着霍蕲,怒斥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子殿下的药膳里下毒!幸好今日请平安脉时本宫与之前负责服侍殿下的太医攀谈起来,发现了不对劲,才知道此等动摇基业罪不可恕的大事!霍蕲,你身为礼部侍郎,受着皇上的恩泽享着高官厚禄,竟然谋害太子,你该当何罪!”

  霍蕲面如死灰,他抬起头看了看一旁跪着的李沅亭,李沅亭感受到他的视线,急忙移开脸。

  “霍蕲,你有什么想说的?”皇帝问。

  霍蕲还是看着李沅亭,直到皇帝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陛下,微臣知罪。”

  李沅亭终于这下卸了力气,紧绷着的神经也微微松弛,抬头与贵妃交换了眼神。

  皇帝又问:“知罪?知什么罪?说清楚些。”

  “微臣贿赂太医院,谋害太子,罪当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