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萝浠月
深黑的大石静静地趴伏在松软的土地中，周围的土地也是松软的，却连一个人的脚印都没有留下，大石上的篆书清晰标准，看不出半点个人风格。
嬴政下车，揣手看着上面的字迹，扶苏担心父皇会受刺激，小心陪伴在旁。
看了半天嬴政说道：“这字，像不像是一个人的？”
李斯扶苏都是一顿，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勾画之处很像赵高的笔迹。
而赵高，是知道这个事的。
更何况他现在很有可能和项梁在一起。
这二人要干什么，难道竟然要在始皇帝还活着的时候煽动人举起反旗吗？
不过陪伴而来的众人只有尉缭接下了这句话：“陛下，臣看这刻字很像是出自赵高之手。但城内百姓生活安然，如若大索，恐怕会引起混乱。臣斗胆猜测，赵高扔下这个石头人却应该已经走远了。他不敢跟陛下对上，此举恐怕就是为了以后组织反秦人手做准备。”
嬴政问道：“你以为应该如何做？”
尉缭：“陛下继续东巡，臣留在此地，必定把反贼给陛下捉回去。”
嬴政是同意了，但是看了看他这胡须花白的样子，觉得单留他一个不把稳，叫英布一同留下。
正想建功立业升官的英布：“微臣领命。”
赵羽唯有欣慰。
【这都是什么神仙组合啊，十个赵高也跑不了。】
这时候就想到赵高给自己挖的那个小坑，赵羽很大方地想等到赵高被抓处死后，他一定不会像赵高那么小气。
几天后，皇帝御驾开拔，濮阳城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始皇帝死而地分”石头这件事，等到他们快要到达彭城的时候。
英布尉缭追了上来。
第198章 纠结人
【来了来了, 想起赵高小时候的样子竟然不希望他被抓到呢。】
但是想到赵高给他挖坑时说的话，赵羽觉得他还是就此打住吧。有野心的人都很难理解，喂喂猪不挺好的嘛！
赵羽越想越惋惜, 因为赵高喂猪的时候，他去教他很多养猪技术，虽然失忆期的自己能想起来的技术也就那个样, 但赵高还是有些养猪天赋的。
【赵高把那些猪都养得肥墩墩的，好好干的话肯定是个养猪专家, 百年以后被人当成是猪神纪念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赵羽和他的心声一起走来。
因为英布和尉缭回来了，都出来看他们战果的大家：突然就对赵高充满了同情呢，好像怎么选不太美妙的人生。
尉缭负责分析, 英布负责抓人，还真把赵高和项梁的窝点找到了, 本来英布是想抓赵高活口的，手下有几分容情。
但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赵高眼看要被抓，竟然喊了句宁死也不回去喂猪横刀自刎了。
至于项梁，被他侄子项羽护送着逃亡了单县方向。他追了两里地，射给项梁一箭，目测应该过不了。
英布汇报完具体情况, 尉缭也表示很遗憾，没有把赵高活捉回来。
给赵羽都整得看不懂了。
【他们有坚持活捉赵高的执念，是因为赵高的人缘很好吗？还有，赵高自刎的原因竟然是不想给他喂猪！需要这么潦草吗？】
嬴政：－－－
白担心了。
不过也能理解，小羽现在恢复了记忆, 自然是把赵高当成一个“历史人物”看待的, 更何况他们虽然是兄弟却并没有在一起长大。
不得不说，嬴政庆幸地松了口气。
赵羽还以为陛下在伤感。
【陛下对赵高感情这么深吗？其实仔细想想, 赵高以前就是陛下身边的第一人，这没有一点信任是不可能的，希望陛下别因此太伤心吧。现在的赵高就是个要造反的了，已经够气人了吧，要不是去给我喂猪了，再过两年您一死，他就开始摄政了。】
嬴政就觉得胸口盘旋的这口气是怎么叹也叹不出来了。
李斯说道：“陛下，赵高狡猾多端，臣觉得还是要确定一下英布带来的是不是他本人。”
英布：我又不是瞎子。
【还要验明正身吗？现在就有这个意识了，李斯你可以的。】
刘邦笑着看了李斯一眼，这老头子只怕赵高不死呢。
李斯果真上前验明正身，确定英布带来的这人正是赵高，心头巨石歇下，好了，赵高一死大家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和这个人联合矫诏了。
唯一不太好的一点就是，陛下现在经常带在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成了沛县出来的，其中萧何仗着是汉朝相国最受重视。
李斯一回头，发现赵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有些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李斯：“你，赵高死的还算安详。”
赵羽瞳孔地震。
【为什么要和我说，难道李斯知道了我和赵高的关系？】
赵羽对赵高的感情是复杂的，现在就特别理解那日赵高一边哭一边又毫不客气给他挖坑的情形了。
【如果李斯发现了我和赵高的关系，那也没什么，毕竟是这辈子血缘上的兄长，就算是为了小时候经常偷偷去看我的赵高，或者是为了这辈子的母亲，我也要给赵高弄一个像样的墓碑的。】
这时就听陛下说道：“好好安葬了他吧，到底侍奉了朕多年。”
尉缭忍不住说道：“陛下，赵高确实做了反叛之事，如果太优容于他，恐怕会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更胆大。”
李斯也说：“臣认为草葬即可，陛下实不可太心慈手软。”
陛下以前虽然不是说杀人就杀人，但如遇刺杀，非大索天下不可，始皇帝的权威是不容许任何人冒犯的。
更别说赵高这种给他活路不走偏要造反的人了。
其实李斯好多次都觉得赵小羽出现后，陛下为了符合赵小羽他对秦始皇的崇拜，做了很多违心的事。
陛下当然不是史书记载中那般的暴君，但宽容仇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可是遇到赵小羽之后，陛下真的变太多了。
不过想着想着，李斯就打个寒战，因为这么算的话，他也是陛下的仇人。
按照赵小羽给出来的史书记载，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李斯的膝盖有些软，跪下道：“陛下仁厚。”
赵羽又懵了。
【反正吧，始皇大大和他的臣子们，总是说一些OOC的话，让我一次又一次亲自证明历史的面纱有多厚重。】
嬴政看了一眼赵羽，朕还不想当仁君。
“并非是朕仁厚，”嬴政看向面前或站或贵的这些臣子们，“朕只是突然有所感，倘若有一日朕暴毙，应该也只有赵高这一人会真心会为朕流一下眼泪。”
赵羽懵中震惊。
【相爱相杀？！难道要是没有我，始皇大大和赵高应该走这个路线的？】
嬴政：能把刚才的话收回来吗？什么相爱相杀，胡说八道。
“父皇，”扶苏很伤心，“儿臣万死。”
竟然让父皇觉得他不会为父皇真心一哭。
嬴政抬手：“罢，朕没有言尔等之过的意思。赵高虽然犯了大错，然而多年尽心侍奉，功过相抵，许他以平民身份厚葬。”
说着垂眼看李斯，“比非朕仁厚，赵高依靠朕而富贵的确会真心哭一哭朕，更多的便是朕还不至于把这么一个人当做敌人。知道了吗？”
近乎低语的几个字让李斯头皮发麻，他竟然让陛下专门为他解释。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才止住了牙关的颤抖，道：“臣明白，臣亲自为赵高治丧。”
赵羽也起了两个手臂的鸡皮疙瘩，刚才的陛下好像真的有点吓人，不过他看了赵高一眼，自己倒是不用想这怎么替他求情了。
两日后，李斯出钱雇佣当地力工安葬了赵高，心里把这个家伙骂了个死臭。
赵羽参与了一点挖坑活动，毕竟他能为赵高做的，目前看来只有这些，对了，最后还差一个墓刻。
赵羽去找李斯。
李斯是有名的石刻家，希望赵高以后会有点名吧。
李斯正心疼他的十几溢金子呢，总觉得碰见赵羽兄弟俩就没好事，看见这小子抱着一个大石头找过来都想装作没看见。
但是不能，赵小羽想让人吃瘪，方式可多着呢。
赵羽说道：“李丞相，你忘了给赵高的墓刻了。”
【这个时候赵高只是一个还没有拉李斯下水的奸臣，出自李斯之手的墓刻不知道要让多少考古专家头秃。哈哈哈，他们家注定要有纠缠不清的缘分。不是你终结他，就是他终结你。】
李斯：“小羽，这个你不能自己写吗？我忙着呢。”
赵羽：“我也忙着呢，这两天都在教人配浸种药。再说了，李丞相你的小篆石刻天下闻名，给赵高刻石，非你莫属啊。”
“说句实话，你就不觉得赵高配不上天下闻名的石刻吗？”李斯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有些人最好的结局是在历史中无名。”
这叫赵羽如何以对？
“好吧，我给他写。”
其实人家这么一说，也不好为难人家。
【写了郭开写赵高，我早晚要成为专门给奸臣刻墓志铭的。】
“不过丞相你有句话说得不对，赵高因为曾经是陛下身边的一等大内侍，他注定不会无名的。更何况他还经历传奇，在给我喂猪的途中突然逃跑联合反秦集团，他的心路历程到底是什么，一定会是历史中的一个大问号。”
说完看着李斯，最后一问：“你确定不给他写墓刻？”
李斯：咋越听越觉得赵高不该死了呢。
“行，看在你的－－－你这么能说的面子上，我给他写。”李斯这是冒着才在一次被后人将他和赵高绑定的风险坐下这个决定的。
赵羽搓了搓下巴，更加确定，李斯可能早就知道他了他和赵高之间的关系。
“算了，我不是为难人的人。还是我自己写吧。”
李斯：都做好了准备了又这么说，不愧是你啊赵小羽。
赵高的碑刻落成，上面是赵羽用大白话详细记载的赵高一生，反正从曾经的风光到喂猪都没有给他落下。
最后长长叹口气，到底也没跟这个同胞哥哥相认。
赵羽看着碑刻上出自自己手底下的字，对赵高说了句“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