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春
他问:“你夫郎不让你播种了?”
谢星珩:“……”
我看你也不像糙汉,为什么你说话跟镖局的糙汉子没两样。
谢星珩从这两次接触里,也摸出一点林庚的性情,不贴脸开大,可以怎么舒服怎么相处。
谢星珩给他科普什么叫男德。
老婆怀孕辛苦又危险,他只管播种不承担风险,当然要除除“根”。
把种子都给弄死了,来年再好的田,也长不出苗苗。
林庚:“果然是读书人,那档子事也说得文雅。”
半夜里,两个大男人坐桌边,聊播种,聊种地。
就像男生宿舍的夜聊,开开黄腔,说说荤话。
很有素质,不提别的哥儿姐儿。
这一番“男德教育”,还让林庚做出了最后总结:“那我也不生。”
谢星珩:???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现代女性闺蜜之间,常见的聊天结束语吧?
太怪了。
谢星珩没法跟他处了。
才是半夜,院里有别的空房睡。
因老婆不在身边,同是烟花之地,上回谢星珩能一觉到天明,这次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熬了半宿,天刚亮,他就要走。
徐诚起得早,跟他说:“你现在走,刚出去就会被人认出来,不出两个时辰,江家赘婿夜宿花街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县。想试试你就去。”
谢星珩记起来了。
原因是很多男人欲盖弥彰,在花街住了一晚上,大清早的还假模假样往家里走,装作是在家里睡起来的。
他便坐下,再细细想,目前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徐诚叫人上了早饭,摆了满桌小碟。
煎饺、煎包、油条、水煮蛋,另有大碗的鸭血粉丝汤,一盆瘦肉粥。
鸭血粉丝汤是徐诚照着江知与的意思做的,说谢星珩爱吃。
林庚踩着饭点来,发现只有一碗粉,他问徐诚:“我没有吗?”
徐诚说:“那是他夫郎要我给他准备的,你又没夫郎。”
林庚被噎着了,吃个煎包要看谢星珩的碗,吃个油条也要看谢星珩的碗。明明白白惦记上了那碗鸭血粉丝汤。
谢星珩一根粉丝都不分给他
“这是我夫郎给我安排的早饭。”
林庚给个白眼。
饭后差不多到时辰,出了花街,随走几条巷子,就能回家。
徐诚比谢星珩跑得快,老早就去外面等着,一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的样子。
他俩真是怪怪的。
谢星珩记下了。
回家后,谢星珩找江知与问。
江知与憋着不说。
诚哥儿的私事,他不好拿出来说。
夫夫之间也一样,这等私密心事,本就有难言的苦,拿出来议论,不像样。
他不说,谢星珩就肯定了猜测。
真是想不到啊。
这俩人居然会走到一起。
谢星珩把这个话题揭过,跟江知与说了合作的事。
合作简单,只做糖和铁。他们家不掺和,只提供方式。
谢星珩隐晦表达了他的“智慧”,看林庚会怎么用铁,直接莽起来上,他们就跑。
能懂得藏锋芒,手握铁器,也要躬身弯腰,屈居人下。他们就能苟一苟。
林庚能忍,他作出的保江家平安的承诺,才能奏效。
江知与最近补了好多“政治课”,他听完,想到程明的委托,那三张符文,在今天有了特殊的解法。
解灾,可以硬抗,赢了是平安。也能找人结盟,甘愿做小,同样是平安。
驱邪,不论是哪种方式,这个“邪”,只能是非皇帝亲儿子的林庚。
林庚退让,昌和府能免受刀兵之祸。
一味退让,他就有灭门之灾。
江知与心里叹息:诚哥儿也要跟着受苦。
不论局势如何,日子照常过。
谢星珩在家待到一月二十五,谢根都坐不住,过来问他情况。
别的举人都去考试了,他弟弟怎么还在家里?
跟哥哥能说一半的实话。
谢星珩说:“大哥,你记得我的乡试排名吗?我考的最后一名。鹿鸣宴之后,主考官跟我说了,我学问差得远,他送我好多书,让我这两年好好读书,功课扎实了,下回再考。今年不必白费功夫。”
谢星珩摸摸鼻子:“这不是丢人吗?我就没到外头去说,只说照顾小鱼……”
谢根听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宽慰他两句,又皱眉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夫郎身上推?他性子软,又不会跟人争,外面人听了,怎么说他?”
谢根帮着小鱼说话,谢星珩高兴。
要想家庭和睦,男人就要吃得了“夹心”的苦。
进入二月,县衙的阮师爷也来府上。
谢星珩考中举人,翻身只在一念之间。江家看起来要倒不倒的,但御赐牌匾挂着,江知与还有“勇士”封号在身,江家还是正经的盐商,常知县对他们家很客气。
这回阮师爷过来问情况,还把谢星珩要用到的文书都一并办妥拿来了,省得他再去县衙礼房跑一趟。
对着外人,谢星珩脸皮厚,什么话都能说。
他直言道:“多谢好意,劳您代我跟常知县答谢一声。不过我今年不去,我也考不上,下回再去。”
阮师爷是秀才出身,认识县内很多举人,根据自身读书经验而言,知道很多人会止步举人,不会积极应试。
可那些人,是在考场上屡战屡败,没了信心,因此消极。
谢星珩才多大?
看他履历,真是一路顺风顺水。
从开始读书,就是书院里“甲等生”,下场必中。
秀才之后考举人,都是一次过。
哪怕考不中进士,又哪里丢脸了?好歹试试啊。
阮师爷指指他,误以为他是因盛名在外,害怕失败,颇为惋惜:“脸面值几个钱?你年纪轻轻,怎么半点挫折受不了?”
谢星珩陡然听他说这话,心里狠狠虚了一把,像被教导主任抓了。
阮师爷也就一句的正经,再开口就是生意。
跟官府,没有公平的生意。大价钱不好要,小价钱没脸要。基本白送。
阮师爷借常知县的名义,要几套益智玩具。
谢星珩能做主给。
丰州本地的益智玩具,没有做出白家那么多花样,根据木料种类分价格。
给官爷的,挑好的拿。
他叫来喜跟着去杂货铺,带了八个小厮,抬了四抬木制品,分别给知县家跟师爷家送去。
也是二月里,京城迎来了一场盛大的祭祀。
皇上祭天,臣工与之同行,大大小小的官员,绵延数百米。官服加身,浩浩荡荡。
京城来了很多举人应考。
这是最沉默的一个考试季,他们或是窝在住所,不敢出门,或是沿街静默,目送天子与官员们。
同一时间,有一行人骑马进丰州,带来吏部的调任书。
常知县被调去远在漓河的偏远小城做知州,明升暗贬。
新任县官当天接任,大摇大摆进县衙,大大小小的书吏、文书、衙役,尽数到来。
他们关着衙门的大门,不知在说什么。
上任县官,还没走,茶就凉了。
常知县一家匆忙收拾行装,两辆马车,三辆骡子车沿街走着,沉寂无声。
江知与跟谢星珩正巧在外面。
夫夫俩出来晚了一步,没见到新官上任,就看见了旧官离城。
常知县掀开车帘,望着他待了八年的县城,年过四十的岁数,一瞬间老到了六十。
他眼睛也浑浊着,不知是泪水还是距离,让人看不清。脸上尽是茫然麻木。
今年是佑平三十三年。
他在丰州县任职的第九年。
第九年会迎来第三次考核,他多年打点,又新压榨了李家,只差银钱到位,便可返京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