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春
谢星珩只是点头。
他认为顾慎行这辈子都只能当京官了,地方上很难去。
他起点太高,家族期望又大。
即使在搞教育方面的东西,也轮不到他亲自去推广。
顾慎行会功成名就,但无需风尘仆仆。
谢星珩好生羡慕。
他转而又想到,如今天子留他在京城,他也是这样。
他只需要出谋划策,为了膈应林庚,皇帝必然会广而告之。
他一样会功成名就,但无需风尘仆仆。
真是大好人啊。
如果不在他脖子上架刀子就好了。
另一架马车上,苏冉跟江知与说:“我家有一处宅院,离翰林院很近,之前买来给顾郎住的,后来他还是回家多,那边便闲置了。我差人打听过,现在离翰林院近的宅子,路程都有三刻钟以上。长久以往的,实在累人。你若不嫌弃,改天去看看这宅子,里头一应事物都有,你们住进去也省心。不必再折腾。”
江知与自是应好。
他们来京城之前,顾慎行就多处示好,还加盟了糖铺。早就受过很多方便,不用太客气。
一桩桩,一项项,都是人情往来。
谢星珩没明说,那便是还得起。他们可以坦荡点。
苏冉看他应下,脸上笑容真切:“跟你相处真是轻松,这话拿到别处去说,一路上都不得闲,得反复劝。”
江知与现在爱爽利着说话,便顺着跟他谈价钱。
若看上那处宅子,他们要上浮两成的价位来买。
一来是市场价如此,不能让顾家吃亏。
二来是顾家把里头都收拾好了,这处费心,各处物件也要钱买。
苏冉稍作犹豫,算了一笔账,没立刻应下。
“你们先看看再说。”
京城的农庄,谢星珩跟江知与都是头一次来。
这里参照了丰州县的农庄格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多个作坊在地盘扩充里,把农庄分割得七零八落。
因地貌好,人也精神饱满,处处说话有朝气,笑声四起,这点凌乱感便能忽略,能被称为“景貌别致”。
农庄都是自家兄弟,来了这里大家伙都放心。
两个小宝贝在城里小宅子里拘久了,到了庄上就野起来,跑跑跳跳又大声笑。
他俩还自以为跑开了,就没大人看见了,两人凑一处叽叽咕咕说几句,就直直往大长桌那里去。上头都是流水席的菜式。
他俩闻着香,腿短手短够不着,两只小胖手趴在桌缘边上,踮脚往里勾脖子。这也舔不着。
江知与看得好笑,从另一侧猫腰过来,蹲身伸手,给他俩把一盘猪蹄推过去。
他们又一次踮脚勾脖子,居然舔到了!
两个崽乐坏了,站那里舔个滋味都吧唧吧唧可有意思。
谢星珩没眼看。
往左瞧,何义归在旁做陪。
往右瞧,顾慎行看两个崽的可爱样,露出了羡慕落魄的神色,一看就是想到自家的娃了。
谢星珩干咳一声,把寻找严师的目标抬上桌,跟他俩同时做铺垫。
“这两孩子,多喜人啊。又活泼又机灵,爱撒娇又长得好,身体结实爱蹦跳。你们看看,我该给他俩找什么样的师父呢?”
顾慎行一听就知道谢星珩的想法,只说:“你改日有空,先去我家吃饭吧。”
见见他爹,看谢星珩舍不舍得。若舍得,他能帮忙游说。
何义归头一次听见谢星珩的铺垫,没回过意:“你就能教啊,两个小娃娃又不费劲,早上布置功课,晚上检查。顺带讲讲课,不费事。”
谢星珩抓着“不费事”三字,把其他话忽略,把何义归当知己,跟他聊了又聊,吹了又吹,直到庄上小孩子们组队来跟他贺喜才结束。
他又跟大老爷一样,被人推到老爷椅上坐着,面前成箱的铜钱,等着他发下去,让孩子们沾沾“文曲星”的才气和金榜题名的喜气。
他家两个崽也来凑热闹,跟着一帮孩子跪在下头。拜着亲爹,嘴里喊着“姑爷”。
江知与端着一盘他俩舔过的猪蹄,在后头笑弯了腰。
谢星珩:“……”
你俩真有本事,又给老父亲拆台了。
等会儿打屁股!
第145章 跟我绝配
酒足饭饱后, 天色已晚。
顾慎行夫夫俩回家,谢星珩去见农庄的四位先生, 好好聊一聊。
江知与跟何书文一起,去看住处,也给许行之安排个厢房。
江知与这头,有许多夫郎妇人来凑热闹说话,庄上的适龄哥儿姐儿都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跟徐诚的糖厂办得好,在京城扬名,去年的水果糖风靡全城, 持续到年间, 水果糖都是京城供不应求的送礼佳品。
进了四月,又一年的“水果季节”要到了,庄上人想想都激动。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们卖红薯粉可没有这个收入。
前几年形势不好,这两年农庄稳定发展,因走了药田、药虫的养殖方向,也没个实际的靠山,他们一直不敢往一体化农庄发展。
现在谢星珩取中了, 还是一甲, 确认留京,在翰林院任职,他们就想确认一下,看还要不要种植油料, 榨油、搞养殖。
江知与说:“可以先种些花生。你们之前应该慢慢把油榨做好了?等这事有着落, 也该是年底的事了。忙过这阵, 再去捉鸡鸭猪来养,把油渣利用上。暂时不招工, 就庄上的兄弟们做,不用太着急,能做多少算多少。小谢这头还要点时间稳定。”
何书文点头:“是了,我们想着也是今年先尝试着来,买了些花生种子,这时候播种迟了,到时花生要比别家地里少。但能施肥、追肥,精心侍弄着,亩产应当不错。”
确认能种植油料,何书文又拿账本给江知与看。
江知与推开,今天就不看了。好好的喜事儿,搞成生意,太不地道。
“咱们好久没见,难得碰面,说说家常吧。”
何书文便把账本放到一边,把屋里的一些生面孔介绍给江知与认识。
这两年庄上相继办喜事,好些小媳妇小夫郎都是新来的,多是附近乡村的哥儿姐儿嫁来,少数几个是原来在城里做街坊时有交情,谈婚论嫁顺利,他们便嫁来庄上了。
城里差事难找,有些人也被吓着了,能选择离开城里,都要离开。
借着姻亲关系,庄上的人员也随之扩大。
再有之前打通的联络点。联络点的人,多是市井百姓,各行各业都有。这些人无辜死伤了一些,庄上缓过来,何家夫夫俩就抽空走访。
家里大人都没了的,他们就以远亲、旧友的名义,把孩子接到了庄上。
现在这些适龄的小哥儿小姐儿,就多是那些人的遗孤。
若没接来庄上,他们就只能赌亲戚有良心了。否则也是拿去换钱的命。
另有些小汉子,没叫来叙话。
何书文想问问江知与的意思,看他们在京城安家,缺不缺人手。
带两个知心孩子在家里照顾着,比外头买的好。
江知与摇头拒绝了。
这年头,到富贵人家为奴为婢的,都是过不下去日子的。
谢星珩当官了,这跟商户家就不一样了。他们不能轻易把身契还给家仆,到了他们家里,就不再是自由身。
这与何镖头夫夫俩救人的善意相悖。
他们为着感恩,现在同意了,心里不知怎么想。这方面来说,也不如买人。
再者,谢星珩说过了,他们不会缺人用。
就这样吧。
“留他们在庄上吧,做个普通百姓,过点安稳日子。有点天分的,送去兽医那边学习。往后榨油厂开起来,你这里还要缺人的。”
江知与说完,明显感觉有几个人松了口气。
他笑笑,转移话题,问问庄上其他事务。
另一边,谢星珩请四位先生上座,他在下头行了学生礼,再与他们说话。
四位先生肉眼可见的老了,尤其是最年长的郭孝祥郭先生。
他已经不太理事,在庄上给小娃娃们启蒙。大人得了空,也能去旁听。
原因是之前拿命去敲了霍首辅家的门,那事过后,直到弟兄们安全归来,他心神一松,大病一场。这之后,他身体就大不如前。忧思过度就会头沉心痛。
他退下来,另三个先生就要撑着庄上的外务。
这里的外务,是指各处打点上的。
京城贵人太多了,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差错,一份简单的礼,都要算了又算。心力交瘁。
庄上看着欣欣向荣,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们这些用脑子的人,始终不敢松懈。
也因此,谢星珩写来的“人才信”,他们力不从心。
到是有些熟人,也有些学生,自家孩子也读书识字了,跟在身边手把手的教,能出来办事,但他们都老了,农庄要交给小辈手里了。现在那些人,都跟着何义归在干。
小一辈的青壮年,在做接班的准备。
谢星珩听着眼眶发热,“这些都是小事。你们请郎中看了吗?郎中怎么说?”
他们都是传统的书生,久坐不动,缺乏锻炼。耗神费心的事办多了,身体自然衰弱。这是药救不了的。
幸好何义归能抗事。从前是往外头押镖跑得多,给弟兄们安全感。现在都不押镖了,他每天要抽大半的时间来学习,四个先生轮流教他,只累了何义归一个。
“都说要歇着,哪敢轻易歇着?”
谢星珩知道他们是被兵变的事情吓坏了,心神始终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