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桂
第45章
“嗯”牛耿应道:“他说是你的结义大哥时,我便猜到了八分,可当时你身上不好的厉害,我还哪有心情和他叙旧,就忙着给你求药了。”
薛照青双手捧了牛耿的圆脸,脸上笑的柔和,一别数月,牛耿还是那个牛耿,却又不是那个牛耿了,他一如从前在薛家时疼他爱他,可比起在薛家需要他时时护着,眼前的牛耿才真真正正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护他安危,为他遮风挡雨。
“青儿,你为何会在渭北?更如何会沦落到了怡红院里?你就算出来找我,身边怎么不带着忠叔或者一两个小厮?”
薛照青苦笑一下,这一路艰辛他多少次以为自己熬不过来,可当真见到牛耿,受到的那些苦,却又像浮云一样,不是这么重要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可饶是这样,也是疼的牛耿心口难忍。
“你居然一路受了这么多苦。”
“总算找到你了,受的苦也值得了。牛耿哥,你那时被逐出薛家,到底是因为什么?”
“哼。”牛耿冷笑一声,道:“那换药的说辞根本就是个幌子而已,你之前随老爷第一次去白水县时,我偶尔撞破了金凤和二少爷的奸情,可我从没想过真正说出去。只不过他们心虚,想先一步把我们娘俩赶出去,以绝后患。”
“照文?”薛照青听了在嘴里喃喃念叨着:“不对啊,我去和爹求情的时候,照文还说他跟爹求情了,怎么会是他?”
“二少爷给我求情?”牛耿脸上一脸茫然:“这不可能的,青儿,薛老爷走了之后,我亲眼看见金凤的样子,这个事情分明就是她挑起来的,况且那日,二少爷压根不在大厅之中,他又怎么会张嘴跟老爷求情?”
“可照文为什么要骗我?他可是我的亲弟弟啊!就算他是姨娘所出,可这么多年一起长大,难道……”
“你为兄,他为弟,你嫡出,他庶出,只要有你在的一天,他和他娘就只能看着偌大的家产干着急。只为屈屈家产就争成这样,这就是我不喜欢救那些富庶人家的原因,贪婪,无知,无情。”那白胡子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踱了过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一碗煎好的药说道。
“老神仙!这药我来煎就好,怎么劳您老人家!”牛耿上前接过药,放到嘴边吹一吹,一勺一勺的往薛照青嘴里送。
“就这么给他吃了,不怕这是□□哩?”老头站在一边说道。
牛耿手上一滞,随即笑道:“老神仙人都给救回来了,就不会害人哩。”
“哼,你个傻大个子。”老头翻了翻弯弯的月牙眼,继续道:“别老神仙老神仙的叫,再真给叫到天上去了,我姓陈,你爱咋叫咋叫吧,我问你,那几袋子粮食都是你磨哩?”
“是哩,陈大爷,待会儿我给青儿喂完药,就给您下面吃。”
“呦,还会下面?”
“以前看娘做过,自己在外面,不会弄吃的,有了粮食都得活活饿死,就自己学会了。”
“嗯……。至于你。”老头看看薛照青:“你两头先的话我零零碎碎也听见了些,我问你,当时是谁告诉你,这大个子在澄城的?”
“是我姨娘娘家的表哥,轮辈分,我得叫他舅舅。”
“哼,果然,还叫舅舅哩,你这娃,长着一副聪明劲儿,怎么这点儿事儿都反应不过来,是他骗你跑去澄城哩,还有你说那马匹和钱财都让人偷了,你说说,是怎么个偷法?”
“我……”薛照青并没没有怀疑过,尤其是那客栈的怪相,他如实说:“快到澄城的时候,我的马被绊了,我找到附近一个客栈住店,可是第二天一早,马没了,身上的钱也没了,客栈里空无一人,什么都找不到。”
“你这娃哩,就算有人要钱,要马,哪有不要客栈的道理,这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让你回不了家,见不了你爹!”
其实这些,薛照青的确想过,但娘亲生前身子就不好,是姨娘带着他一点点长大,他和照文同在学堂上学,同在田里玩耍,连小时候淘气犯了错也是一同跪在祠堂受罚,在内心深处,薛照青始终不愿相信一向识他如己出的姨娘会狠下心害他,一向疼爱的弟弟会知道算计他。难道所谓家产田地,房屋银钱真的就比不上经年累积下来的感情么?
薛照青惊骇之样老头看在眼里,叹气道:“别难过了,这不是还有个把你捧在心尖尖的汉子么。”
牛耿闻言,把手覆在了薛照青的手上,薛照青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家里的烦乱事儿姑且先扔到了一边,一口一口喝下牛耿喂下的药,又拉着牛耿的手说了好些话才愿意睡下。那老陈头被他二人酸的受不了,拄着拐杖,哒哒哒走到后院遛狗去了。
安顿好了薛照青,牛耿走出房门,这一天从早晨折腾到现在,眼看着太阳已经快要下了山,这边月亮已经挂了起来,牛耿肚子咕噜噜的叫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天也是什么都没下肚。
砍了柴,生了火,拿新磨出来的面粉做了两碗面,牛耿和老陈头蹲在后院里,借着月光呼啦呼啦吃着倍儿香。
牛耿觉着自己的吃相就够难看的了,没成想这老头吃起面来比他还难看,汤汁溅的满脸不说,吃面的时候还不住的咂摸嘴,吸溜吸溜的吃的老大声。牛耿看他这样儿,一点儿也不似初遇时仙风道骨的样儿,反而像极了饿了三天没吃饭的庄稼汉。
牛耿瞅着老头吃的香,放下碗又到伙房再做了一份面,果然,老头一碗根本不够,两碗下了肚子才惦着肚子笑的开心。
“陈大爷,你这是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哎,饭倒是都有的吃,救过的村民会送来玉米小麦之类的,可小麦我磨不动,每顿只能啃啃玉米,小白有时候也能在林子里打些野兔什么的,只是光吃这个不够啊,想面啊,啧啧啧。”
“那你咋不出去哩?”
“哼,外面乱的很,我才不出去。”老头把碗往地上一放,一副吃完了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拿捏着架子,看起来不屑外界红尘事似的。
“陈大爷,那外面的浓雾和迷阵都是你弄的?万一有人误闯进来怎么办?真给困死在里头?”
“杨树林的迷阵其实没什么,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若有人真进来了出不去,我也会放小白出去把他赶到林子外面,这浓雾是这里地势天然形成,雾里有些毒物,我在院子外面撒了解药,屋顶上也是解药,这些雾伤不了这屋里的东西。”
“那小白哩?也不怕这雾?”黑狗跟着牛耿磨了一下午的小麦,也愿意亲近他,这会儿趴在牛耿脚下,乖乖的让他顺毛。
“小白的洗澡水就是这解药哩,他才不怕。你小子,打探这么多干什么?”老头问道。
“好奇哩,陈大爷,你愿意跟着我和青儿出去不,我们两个照顾你,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面吃,也省着你在这啃玉米哩。”
“哼,用不着。老头子在这活的好好的哩。”说罢,甩甩袖子径直走了。
牛耿呼啦啦吃完手里的面,把伙房收拾干净,院里两个屋里一个住着照青,一个住着老头,他干脆就和衣在伙房躺了一宿。
五日之后,薛照青身上已经好透了,牛耿在这里一呆五天,起义军里的事情也没有过问,外面的人进不来,怕是张轩已经快急疯了,见薛照青行动已经无碍,牛耿便寻思着想带着他离开。
可嘴一张,却被薛照青拦住了。
“咋?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出去?”
“不是不愿意跟你出去啊,你看看,咱俩走了,这老头得多无聊啊,况且他年龄这么大了,磨盘也推不动,咱走了,他以后怎么吃啊?”
原来是为这个,牛耿说:“我原想接了他一起出去,他救了你的命,咱就算一直养着他也应该,不过陈大爷掘的很,死活不愿意到外面去,说外面乱哩。”
“我知道哩,不过牛耿哥,他其实挺喜欢你的,你没看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