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渡
因子虚轻轻点头,像对一个孩子那样伸手摸着半裁叶那一动不动的脑袋:“嗯,我是许沉今。”
他这边淡定,半裁叶简直是风雨欲来:“我的乖乖。”
因子虚在他眼里的分量又重了三分,他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小美人,而是行走的金银财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半裁叶终于要攒够棺材本金盆洗手了。
半裁叶搓搓手心,终于回过神来,迟到的雀跃在脑子里沸腾,这走路捡到金子的心情就好比烟火在脑子里姹紫嫣红地炸开了,嘴里叽里呱啦嘀咕个不停!
他的眸子亮得吓人,待时间好不容易稳住了他的欣喜若狂,半裁叶这才还魂,一下就进入了状态,他压低声线道:“你要我把你卖给谁啊?”
半裁叶心里明白:黑市里寻许沉今的任务大多是要活不要死的,这其间该有不少是许沉今的友人,自己顺水推舟一路护送因子虚过去还能得银子,真真是美哉妙哉,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子虚像只老气横秋的狐狸一般笑出犬齿,心道:真上道儿。
他沉唇,口中字正腔圆地吐出两字:“沈问。”
听起来不像要去投奔反而像是要去追杀。
可沉浸在发财梦中的半裁叶半点问题也没听出来,揩油似的摸着因子虚的手,义正言辞:“你可真是个金疙瘩大宝贝!”
因子虚侧过脸,牛车慢悠悠的,他的眼皮跳了跳,不知是困乏的,还是因为“右眼跳灾”。
半裁叶瞅了一眼憨厚的牛头,突然跃起,把因子虚打横抱了起来。
因子虚才刚放松精神,又遭这出,他忍无可忍,吓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你干什么?”
半裁叶一本正经道:“家里长辈告诫,人不可以露富,乖乖你可是我行走的金银财宝,我要把你藏起来。”
因子虚:“……”
他咬牙切齿:“我把自己藏得很好,不用你。”
“我之前还说许沉今怎么值钱呢?现在我一看就喜欢你,怪不得你这么招人稀罕。”半裁叶眨眨眼睛:“活该你值钱。”
因子虚:“……”
现在的年轻人都废了。
他道:“眼疾得治。”
半裁叶:“看你即可养眼。”
因子虚诚心诚意:“那还是挖了吧。”
因子虚实在太轻,团成一团卧于怀抱中还轻轻地颤着,总觉得他在旁人不见的地方早就百孔千疮,碎成一块又一块,再也拼不好了。
无论是奉安城还是凉都都有见不得人的生意藏匿,黑市哪哪都有,怪盗刺客毒师巫医藏在这不见光的小夹缝里讨生活。
半裁叶住的地方只开了狭小的的一道门,好像光都照不进来的样子,却内有乾坤,屋子虽小,但是干净整洁,小巷内养的狸花猫常来串门,暖融融的火炉灶烧得旺旺的。
因子虚一进来就被半裁叶按到榻上,一块白布不加分辨地塞到了他的嘴里。
因子虚呜呜叫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对啊,他可是许沉今,黑市里最值钱的任务之一,半裁叶怎么也不会就放着因子虚好手好脚地乱跑,他就该戴上脚铐才对。
果不其然,半裁叶见因子虚动静平复了下来,转头去拿了刀子。
刀子?
因子虚条件反射般扬起脑袋:“???”
求生的愿望在叫嚣,他依稀想起半裁叶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了一点碎银,在昏暗牢房里,半裁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了知画性命。
这个轻佻笑眯眯的怪盗,骨子里可并非善类。
因子虚忙将嘴里的白帕子一下“呸”了出来,冲着半裁叶大叫道:“你要对在下干什么?。”
半裁叶幽幽道:“怕什么?死不了。”
因子虚:“……”
虽然知道自己很值钱,半裁叶再没脑子也不会杀了自己,但……他也不想残废的来着。
因老板逃跑的拙劣功夫何德何能叫这个江湖怪盗如此忌惮!?
他打一顿就老实了,用不着剁手剁脚的。
因子虚可怜巴巴:“不要。”
半裁叶专心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没看一眼因子虚:“趴好。”
因子虚吓了一跳:“……”
他指尖战栗,真是任人宰割好可怜。
或许……他不该和这个恶名远扬的怪盗合作。
因子虚扭头,看见屋外面是一条狭窄延申的小巷,就算是他突然之间逃跑天分大爆发可以闯出屋去,大约只需要两秒钟就可以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抓回去。
完,全,没,出,路!
半裁叶终于捣鼓好了自己手上的东西,他的小匕首磨得锋利无比。
因子虚表情更加惨烈了:“呜呜呜……”
他是可怜兮兮的一只小狐狸,紧张地叼着那块白布挣扎了一会,朝着半裁叶泪眼婆娑:“那样会很疼,不然你还是杀了在不吧。”
半裁叶"啊?"了一声,觉得因子虚莫名其妙,他满腹狐疑:“你想到哪里去了?”
因子虚满脑子都是在牢里沈问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然就砍了夫子的腿吧,这样夫子就逃不了了。”
恐惧又漫延到了脚底,像要把他拖进无尽的深渊,他好像……又被沈问囚禁起来了。
或许,他本该折翼,卑贱如泥地苟活。
就比如现在,他就是半裁叶用来换取天价奇珍异宝的一个物件,为了保证到嘴的金银财宝不会飞走,半裁叶要生生剁了他的脚也无可厚非。
因子虚凄惨地呼出一口气。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动手吧。”
半裁叶笑了一下,揩了揩他眼角落不下的一滴泪:“怎么还没动手就哭了呢?”
因子虚刚要呐呐出声,肩胛处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下抻起身子,重重地咬着嘴里叼的白帕子,龇牙咧嘴之余,一阵诧异:原来不是要砍了他的脚?
他肩胛处的伤口直至穿透他的身体,又被因子虚一路的汗水泡了,浮出了很多死肉,如果不剔除干净,久久不得痊愈,久而久之胳膊都有可能抬不起来了。
因子虚知道了半裁叶是再为他处理伤口,感动之余还在脑海里剩下一个想法:痛死小爷了。
处理完了自己的肩胛,半裁叶可没有忘记因子虚身上还有别的斑驳伤口,但因子虚嘴里的白帕子都被唾液打湿了,吞咽不下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因子虚可怜兮兮地叨唠道:“不要了,真不行了。”
因子虚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不禁疼。
半裁叶刚给他的肩头撒上满满的一层药粉,因子虚彻底咬不住嘴里的帕子,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疼。”
半裁叶:“……”
他于心不忍。
可是因子虚身上还没处理的伤口还密密麻麻,思考了半天,半裁叶终于想出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方法:“不然我先把你敲晕,这样睡一觉起来伤口就好了。”
因子虚:“……”
这可真是个馊主意,放了半个月的饭菜都没有它馊。
“据在下所知,这药要天天上,腐肉还要剔不少次,难道你每次都要把在下打昏吗。年轻人,想要在下死就早说。”
半裁叶:“……”
他又不是活华佗,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办,但是因子虚说的挺有道理就对了。
他又思考了一会,依旧想不出一个好主意:“那你说怎么办?”
因子虚沉思半晌:伤口不处理他就残废了,忍一时快乐一生,早痛早收工。
他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眼一闭,自顾自脱了衣服,大义凛然:“你来吧。”
刀尖只是靠近他的腰腹,还没有碰到他的伤口,因子虚看了一眼,突然就鬼吼鬼叫了起来,声音比处理肩胛伤口时还要大声,还要撕心裂肺,真真是“杜鹃啼血”。
半裁叶:“……”
又怎么了?
苍天在上,他真的还没有动!
因子虚还没反应过来般鬼叫着:“哎呀好疼,都是血,疼死了……”
喊了好几句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不痛唉。
他抬眼,目光对上了半裁叶正在抽搐的嘴角。
因子虚弱弱:“……”
半裁叶贴心道:“你别看我手下,别看刀,应该就……”
应该就不会鬼吼鬼叫了。
因子虚:“忍不住看,毕竟那是我的肉!!!”
半裁叶:“……”
他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那你看别的东西。”
因子虚:“看什么?看你的脸吗?”
气氛沉默了好半晌,半裁叶终于弱弱道:“那你就看我的脸吧,我这么玉树临风,看吧看吧……”
第45章 会坏的
因子虚扭头,腆着脸上上下下地打量半裁叶,露出一个安慰一样的笑容,老实道:“不行,没用。”
有些人的脸皮就是这样厚得离谱。
半裁叶依旧不死心:“为什么?”
因子虚诚心诚意:“你的脸何德何能就叫在下看这么久?清汤寡水。身材瘦巴巴的,要胸没胸,要臀没臀。”
半裁叶:“……”
他就不应该把因子虚带过来。
他想带回家的应该是个金山银山,这下可好,他带回来的是一个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