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渡
什么雨打芭蕉图,笑话罢了。
因子虚的脖子动了动,屏住呼吸,回答的声音却很大:“是,谢圣上恩典,给沉今这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庄琔琔只听权持季的。
因子虚摸不准权持季要的是什么。
那是一匹时刻会脱离掌控的马,既如此,这样控制不住的人,和他待在一起就会是有风险的。
不如借着圣上的帮助,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权持季。
只要庄琔琔不知道就好,是了。因子虚必须代替权持季在庄琔琔心里面的地位。
乱世里面,合作能有多么牢靠,不就是背后捅人刀子吗,因子虚可不怕鬼缠身。
因子虚抬了眼睛,满目都是讨好的意味。
圣上瞧了他一眼就挥手叫李公公打发他了。
看许沉今落寞,果然叫人龙颜大悦呢。
李公公带着因子虚走到较练场上,一路都把步子拧得妖娆,就像是一截麻花,拧得用力了些,走路也就慢腾腾的了。
所有人都可以见到,圣上的宠宦笑意盎然和因子虚走了一路,因子虚假笑,笑得脸都要烂掉了。
终于见到了权持季,因老板一下子就栽倒权持季怀里,好像是被圣颜吓到,重重地呕了一下,指尖微动:“阉人的味道,难受。”
他是要在圣上面前做小伏低,可是一个阉人,难道他许沉今还说不得了吗。
李公公顿时“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回去复命了。
他和因子虚走一道,是给的因子虚面子,反倒叫因子虚拿乔了起来,许沉今这个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装什么呢?和权持季的伉俪情深?到是叫咱家作呕了起来。
李公公娇俏的哼了好几句,心里狠狠骂道;什么东西,不就是两条要互相搏命的狗罢了。
待李公公像一截麻花一样离开的时候,因子虚终于抬起了脑袋,身子离开权持季一撤,揣了揣袖子,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他在等权持季问话呢。
权持季把箭筒扔到因子虚怀里,出乎因子虚的意料,他可没有问有关圣上的任何东西,只是问因子虚:“你也一起猎吗?”
因子虚翻身上马:“来。”
权持季提了一点兴致:“你要不要猜猜,我能猎到什么东西。”
一回头,却见因子虚把箭搭在了弓上,闪着寒光的箭头指着自己的脑袋,弓已经拉满,因子虚眯起了眼睛,这个距离,就算是个今天才学会射箭的小孩也能精准地用箭射穿他的脑袋。
权持季的瞳孔一缩,因子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开拉着弓弦的手。
“哗”地一下,是破风声,权持季还没有把眼睛闭上,肩头已经落了一缕断发。
因子虚眯了眯眼睛:“感觉怎么样”
权持季如实回答:“感觉你真的想杀了我。”
这下因子虚就不免好奇了起来:“那你怎么就不躲呢?”
哪怕弯一个腰,以权持季的本事,动作比箭快并不艰难。
权持季却摇头,笃定道:“你不会,就算要杀也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不是吗?”
因子虚伸手把权持季的那缕断发捡了起来,放到了肩头的位置,食指微微曲着,往自己的肩头一指,笑了一声,一脸的老奸巨猾:“先生不是叫我猜猜你今天能猎到什么吗,那我猜你猎到的猎物是许沉今。”
他有指了指自己,道一句:“待会,箭镞指着这里,要是一不小心错了一寸,叫我疼了一点,我可绝对不饶你。”
因子虚歪着脑袋,刘海垂到了鼻子的位置,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这家伙的语气却是足够迷惑人了:“先生,今天在下可是把这条命托付给你了呢。”
远远的清风吹拂过来,流转到了权持季和因子虚身侧,春风好似打着旋儿吹的一样,他们的衣摆纠缠,就好像命运也纠缠在一起。
权持季好高,因子虚只可以仰其鼻吸,可是最近,这个老是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就习惯了低下脑袋,眼睛里面都是因子虚的倒影。
倒是有了一丝两人天造地设的模样。
究竟是天造地设还是狼狈为奸呢?究竟是同流合污,还是互相利用呢?
因子虚是一个商人,商人的算计一般会随着条件而变化,确实,对他来说,现在还不可以杀了权持季。
因子虚解释道:“现在是我们要逢场作戏的时候了,他们以为你和我在一处,你就会杀了我,保住自己的兵权,我要你就这样做给他们看。”
这个阴险狡诈的老流氓微微一笑:“先生可知道,水搅混了,才能摸得到鱼。先生难道不想看看,有谁会关心你的家事吗?”
言罢,因子虚立刻翻身上马,碍事的刘海往耳后一撩,露出了摄心夺魄的一双桃花目,眼睛微微一勾,行成了一个美好的弧度,对着权持季笑靥如花,慢悠悠地策马,边离开边笑道:“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哦先生。”
腰肢柔软,顺着马的颠簸动作,这个姿势叫权持季心痒难耐,他以前可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这么下流的人,轻易就可以被一个无意识的举动撩拨。
“真是摊上活狐狸了。”
第79章 愿意吗?
因子虚这个人,说来奇怪,幼年在太学之时便已惊才艳艳,本可平步青云,却早早离了太学,回乡不问世事,科考也不考了。待废太子远勋复黜之日,这家伙又在科举之中杀了回来,巧了,朝中大力招人,春闱秋闱与殿试都挤上同一年。
一年,只一年,许沉今连中三元。
许沉今的祖藉落在凉都,可家族势力却盛于京都,他爷爷他爹爹都是户部的人,这都是铜臭味的世家大族,偏偏养出了一个不问世事的玉人。
虽然后面许沉今落败流放,但他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是他的传说,这么多年,可没少于有关他的流言蜚语。
此番围猎,是许沉今流放归来第一次露面,谁都想看看以这家伙张扬风骚的模样,该会有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举动。
围猎较场草浅风干,可一览无遗台上风光,待到那猎旗高高悬起,众人便可分头进入深山,铜钟声起,大家归于较场,展示猎物。
许沉今这厮以前仗着人美行凶,不少女郎春心荡漾,此时在后墙笙旗下仰头观礼,不免好奇父兄口中常常喃喃着:“天杀的,许沉今这人有完没完,怎么又来了。”
这许沉今到底长什么样。
后墙下,雪白柳絮落于脚下,簇簇堆积于高处的金色伞盖,几张桌案上面点心水果摆放整齐,玉酿出来的女娘侧身而卧,枕着绣帕包着的花瓣,金枝玉叶,以扇掩面,嗤笑一声:“什么许沉今,不过是一个反贼罢了,而今还是人男妻,笑话一个,大动干戈过来看看他是骡子是马到底有什么意义?”
阳长不用上场围猎,和葛风正站在一处,姿态稍显局促。
皇帝后宫这莺儿燕儿,这花团锦簇,叫他难以适从,不住地低着头,左右□□换点地。
直到听到那女娘开始骂因子虚,阳长倍感亲切,嘴比脑子先作出了反应:“是骡。”
许沉今是骡子是马?
许沉今当然是骡子了。
那女娘开始诧异,摇手叫阳长过去,认了阳长的官服,这才慵懒出声道:“太医院的小家伙?平素怎么没见过你。“
阳长垂眸,看见了那女娘显怀的肚子,回避眼神,恭顺地应了一句:“参见娘娘,下官是去年年末因随军有功才得的一官半职,平素不务后宫娘娘们的调养,没见过下官也是常理。”
那是高氏。
阳长食指一动:怀了龙嗣的高氏。
但是……干这行的,最好的天分就是与生俱来的狗鼻子,阳长嗅觉是异于常人的好,此时,他又皱起了眉头,心中已有定案:娘娘手边的避暑茶里面藏红花。
活血化瘀,解郁安神,保肝利胆,但孕妇忌食。
阳长还没想明白呢,手心一疼。
葛风正不动声色立于阳长身边,一边向高氏客套:“不才,小徒,小徒。”
另一只手拍了拍阳长的腕心。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高氏没看出他们之间的氛围,这个女人枕着香帕,指了指场上,问阳长道:“那谁是什劳子的许沉今。”
阳长顺势回头,揩了揩汗,细细辨别好久,终于……嘴角抽了抽。
他看见因子虚又穿起了那身大红大绿,头发乱腾腾鸡窝一样,好似跳梁小丑,正在很努力地向周围人证明自己真的是许沉今,证明岁月是把杀猪刀,有的盛世美颜就是禁不住时光,边说边揩揩两行并不存在的清泪。
阳长:“……”
自己果然没说错,因子虚那厮就像他那头随风凌乱的跛脚蠢驴。
高氏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好像是难以置信,阳长指着的那个真的不是一个小厮吗?
说好的貌美如花无风自香的美人废相呢?
阳长咽了咽唾沫,还是出了声音:“看吧,我没有说错,那个贱人。”
高氏见到了许沉今的真容,对这家伙反而就来了兴趣:“我以前倒是以为,权持季这个人尽皆知的断袖会喜欢上许沉今的好颜色,现在我就就要怀疑一下,他们这对儿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
阳长主打一个很难管着自己的嘴巴,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灵性的话:“权持季对许沉今,很宠信。”
这个宠信一词就很妙,给人一种湿潮的感觉,让人想起,在那个湿漉漉的大院里面,他和葛丰正面面相觑,房间里面是被蒙汗药迷晕了的庄琔琔,权持季和因子虚在里面,撞击声叫阳长恨不得找一条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明明他们还在屋外,可阳长还是觉得自己就像那一尊瓦亮瓦亮的大灯。
好大好亮的灯啊。
高氏听了这话,便又躺了回去,一副贪睡的样子。
阳长转过身子,一脸无奈地看向因子虚。
身后突然传来高氏绵软的鼻音:“对了,我姓高,叫初昙,我不叫淑仪。”
阳长挑了挑眉毛:“……”
直觉告诉他,自己又混入了一堆乱飞的流言里面,他条件反射一样竖起了耳朵,然后就被葛丰正捏住了侧腰上的一块软肉用力一拧。
这个意思清楚明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个时候,有节操的为人师表就要扬起自己的小胸脯站出来把阳长挤出去了。
阳长被葛丰正一个圆润的屁股蹲挤了出去:“你去给他们每个人塞一点金疮药。”
因子虚还在卖弄自己乱蓬蓬的头发,阳长一路小跑过来,往因子虚袖子里面揣了一瓶金疮药,小模样有一点紧张,叫因子虚这个其智近妖的发掘出了不对劲来。
因子虚顺着阳长躲闪的目光望到后墙,看见了葛丰正身边如花似玉的女娘。
这个位置,坐的都是各个宫里面的娘娘和贵女,还让葛大人在身边看着的,决计不是一般的女娘。
女娘的头发已经盘了起来,该是有了婚配。
一番推理下来,因子虚的眼睛眯了起来:高氏。
听人故事向来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因子虚老奸巨猾地看向了葛丰正,看来,晚上和葛大人又有的聊了。
阳长虽然是神童,但是年纪阅历还是不够,瞒不住事情。
因子虚看向阳长,很贴心地关心了一下:“知道了太多事情可是会短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