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纸禾
晨光熹微,陆小酒吃过早饭后来到长乐殿,他知道他哥大病未愈所以时常在昏睡,但走到床头时,他看到他哥脖子上、手腕上的红痕时,忍不住一怒。
陆小酒跑到正在用膳的萧折渊跟前,“你、你不准欺负我哥!”
萧折渊睨了他一眼,“小屁孩。”
“我哥他不喜欢你!你强求他也不会喜欢你!”陆小酒怒道。
萧折渊眼眸一凛,看得陆小酒心下一怂,却还是为他哥打抱不平,只听见他道:“这世上男人多得是,美人更是无数,你做什么非要缠着我哥,你还束缚他、夺走他的自由,你………”
”聒噪。”萧折渊眉眼不耐,“把人扔出去。”
“是。”尘钦上前来,一把将陆小酒扛走了。
“诶?!”陆小酒挣扎着,他大喊道:“放开我!放了我哥!殿下既然不喜欢他!又为何将他囚禁在深宫?!”
萧折渊手一顿,他停箸,这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明了的缘由,也大抵是他自己也琢磨不透,他随心所欲惯了,在某一刻,他强烈的想要这个人,非他不可,所以就想把人留在他身边,他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也会得到,无论成败。
但萧折渊觉着,他待锦聿不错,他想要报仇,他允诺会给瑞王府一个清白公道,他不喜束缚,他也没将人禁锢着,这大雍、这天下,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为何偏偏想着离开他………
这宫中雕栏玉砌、锦衣玉食,难道比不上外面的陋室粗粮?
他若是想要一个名分,这太子妃的位置非他莫属,可那人弃之敝履,避他如洪水猛兽。
里头咳嗽的声音将萧折渊的思绪拉回来,他起身进去。
锦聿悠悠醒转,他轻喘一口气便连连咳嗽,萧折渊正要上前去扶他起身时,他躲开手,自己撑着爬起来靠坐在床头。
萧折渊手一顿,看着这人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虚弱不堪,想着他的阿姊刚刚离世,昨晚确实是他不对,他收回手在床边坐下,接过春樱递过来的汤药搅了几下,抬眸道:“再怎么气孤你也得养好身子才有这个精气神………”
‘啪’!
锦聿蓦地抬手掀飞了萧折渊手中的汤药,褐色的药汁洒了满地,一瞬间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萧折渊看着地上的药汁,想着还好是放着冷了片刻的,不然锦聿这手伸过来一掀,非烫伤他不可。
萧折渊吩咐春樱再去盛几碗来,春樱不明所以,但还是让宫人端了几碗过来。
他转眸看着锦聿,“实在是气孤你就撒出来,别闷在心里,不过这些汤药也就浪费了,不如你还是打孤几巴掌消消气?”
“…………”锦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唇色惨白无血色。
萧折渊见状,又重新端来汤药,吹冷之后喂给他喝。
但锦聿没喝,两个人僵持着,一个不松手一个不张嘴。
一向身居高位受人侍奉谄媚的太子殿下,此刻完全没有要哄人的那种意识,他眉眼一凛,厉声质问,“你到底要如何?”
‘是你要如何?’锦聿觉得这人蛮横无耻,‘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关着你?”萧折渊觉得可笑,他勾唇,“难道孤对你不好么?你做什么非要离开?”
“即便孤现在放你离开,你又能去哪里?回乡下?”萧折渊抓住他的手腕凑近他,“你觉得萧立恒会放过你么?你一旦出了东宫,他立马就会派人杀了你,即便你的身体能撑着离开,但你又如何护着你弟弟?”
萧折渊在威胁他,可说的也是事实,即便他能逃脱萧立恒的追杀,可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护不住小酒。
锦聿愤恨不已,他眼眶红润地瞪着萧折渊。
他想报仇,不仅赔了自己,还赔了阿姊一条命。
真是蠢………
萧折渊摸着他的脸,他轻吻上去,“锦聿………孤知道你难过,但孤从来没有想过杀你阿姊,萧折瑾派人杀你阿姊那天晚上孤也不知道,可孤会杀了萧折瑾替你阿姊报仇………”
锦聿心如绞痛,他撇过脸推开萧折渊,许久之后他道:‘送小酒回乡下………麓山村是他和阿姊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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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陆小酒一听锦聿要送他回乡下去,连连摇头,又坐回床上抓住锦聿的手臂,“哥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陆小酒说着,免不了眼眶湿润,“爹娘走了,阿姊也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了,你还赶我走………那我真的成没家的孤儿了………呜………”
‘胡说什么?’锦聿蹙眉,‘我哪里赶你走了?你在这里很危险,我不放心你。’
“再危险能有哥的处境危险么?”陆小酒道:“哥,我不怕,我就跟你在一起,如果我回乡下了,我就不知道你的情况,你也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担心你………”
锦聿无言,陆小酒一向依赖人,让他去了乡下肯定孤独可怜,况且一旦去了乡下,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估计他死前都会操着这份心,念着他的状况。
但在长安城的处境也危险,元隆帝想除掉他,必然不会放过陆小酒。
他就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不想看到他出事。
“哥………”陆小酒抱着他的手臂,“别让我一个人回乡下,你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我要陪在你身边。”
锦聿还是不说话,最终他轻叹一口气,罢了,只要看着他,不离开他的视线就好,他也舍不得小酒一个人回乡下,只是想着乡下是安全的,即便见不着面了,只是他平安就好。
“哥………”陆小酒看着锦聿苍白好像又消瘦几分的脸庞,“你别难过,别责怪自己,都是那些人的错,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群坏人的行为去责怪自己选择的事情。”
锦聿瞥了他一眼,‘知道了。’
陆小酒一笑,“阿姊她说要我们好活下去,所以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辜负阿姊的嘱托。”
锦聿颔首。
前些日子,司徒悠已启程回京,今日抵达长安,他立了功凯旋,朝廷也没怠慢,命太子殿下亲自出城迎接,司徒悠上朝复命后,元隆帝一朝圣旨下,赐封他为镇北将军,从二品。
“末将谢主隆恩。”司徒悠叩首。
“镇北将军骁勇善战,且年轻有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要替朕守卫好这大好河山。”元隆帝的话看似夸赞,实则另有提点。
司徒悠心中冷笑,回道:“末将等不辱使命,誓死效忠大雍江山。”
元隆帝一笑,未语。
从太和殿出来,太子殿下的马车等在门外,尘钦上前来,“镇北将军,殿下有请。”
司徒悠哼笑一声,“你小子消息还挺灵通,这圣旨才刚下,你就知道我被赐封了。”
尘钦笑笑不言,没点本事怎么跟随殿下。
萧折渊挑开车帘,“别废话,赶紧上来。”
“我有事,晚上再去你那儿。”说完,司徒悠拔腿正准备走,身后的萧折渊又道:“你想见的人在孤的东宫。”
司徒悠一顿,他大惊失色,“你知道我想见谁?你都知道了?!”
“白痴。”萧折渊没好气道,他放下帘子不再搭理他,司徒悠却急急忙忙上去了。
去了北境三个月,司徒悠那浑身吊儿郎当的气质褪去了几分,那经过征战沙场的杀戮血腥洗礼过后的气质,更加凌厉凶悍,也不再是从前嬉皮笑脸的少年郎了,如今多了几分沉稳稳重。
萧折渊给他讲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听闻陆清影被杀的消息,他一怔,想起往日陆小酒偷偷背着他阿姊和他见面,也没能正式拜访介绍一下自己,没想到就先出了这样的事………
回到东宫时,锦聿正在喝药,陆小酒撑着脑袋百般聊赖,长乐殿的门入了秋后便一直紧闭着,殿中暖和舒适,除了锦聿,进里面的人都要褪去外衣才舒服自在。
门被打开,陆小酒望过去,见是太子殿下,他起身站着,结果看到他后面跟着的人时,愣在原地傻眼了。
“子卿哥?”陆小酒讶然出声,“你回来了?”
锦聿原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听到陆小酒的声音才抬头望去,他看向司徒悠,又看向陆小酒,对于两人的认识感到奇怪。
陆小酒也反应过来,眼神怯怯地看向锦聿。
场面顿时僵住,萧折渊无所谓,他落座在锦聿身边,这时司徒悠打着哈哈道:“好巧啊,原来大家都认识啊,那个锦聿………我和小酒老早就认识了,没想到他哥就是你啊,早说嘛,哈哈………”
怎么那么像拐走人家弟弟,结果被发现了来解释的?
锦聿没搭理他,只是看着陆小酒,陆小酒瞬间不敢说话了。
萧折渊一副看好戏的神态,他撑着脑袋,见司徒悠给他使眼神,装作视而不见。
又不是他勾搭人家弟弟。
锦聿起身回寝殿中去,陆小酒连忙跟进去。
见状,司徒悠立马坐在萧折渊身边,一脸八卦,“这是真的假的?专宠小侍从谣言变成真的了?你俩搞在一起了?”
“你说话真的很粗俗。”萧折渊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我一介武夫你能指望我说出什么好话?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不对不对,看刚才那样子他好像不喜欢你,不是吧,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有强留一个人的时候?”司徒悠震惊。
“你说话真难听。”萧折渊白了他一眼。
司徒悠呛他,“你就是听不得实话,孤独终老的命格你是。”
“滚。”萧折渊驱客。
司徒悠闭嘴了。
寝殿中,陆小酒顶着让人头皮发麻质问的视线,他乖乖道:“我之前给哥说过要留一封信的朋友就是他………司徒悠。”
‘阿姊知道么?’锦聿问。
陆小酒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连忙道:“不过他人很好的,和那些人不一样,哥他不一样的………他不是坏人………”
锦聿没有多说,‘出去。’
“哥你生气了么?”陆小酒走近他,“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下次不会了,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是我的朋友。”
‘…………’锦聿沉默不言,倒也犯不着生陆小酒的气,有朋友很正常,只是他瞒着他跟阿姊交朋友也不说,万一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哥?”陆小酒小心翼翼叫他。
锦聿抬眸,‘我没生气,去见你朋友吧。’
陆小酒见锦聿真的没生气,一瞬间雀跃起来,他转身出去。
不多时,萧折渊进来,他见靠坐在床头的锦聿盯着某处发呆,忽然想起来这人除了舞刀弄剑,好像没什么别的爱好,现如今外面天冷,也练不了剑,只能干坐着发呆无聊………
萧折渊坐在床边,他握住锦聿的手,感受到那想要躲开又忍下来的动作,他道:“明日一早,你与孤出发去南陵,你弟弟也要跟着么?”
锦聿抬眸看向他,眼中坚定,‘我在哪儿他就必须在哪儿。’
“好。”萧折渊应声。
晚间用膳,司徒悠也留下来一起,他看着往日那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太子殿下,给人盛汤夹菜剔鱼骨,简直体贴细致入微,然而没换来人家一个眼神,他还乐此不疲。
受虐狂吧这是,还是他不懂得这其中的情趣?
他转眼一看,见陆小酒也在给他哥夹菜,看着他哥吃下去了才放心。
不是、多大人了还盯着吃饭?
不过这殿中也太热了,萧折渊都虚成这样了?
“这天气有那么冷么?你们都不热的?”司徒悠一瞧六盆碳火,这才深秋啊,到了冬天不得冻死?
“爱吃不吃,不吃滚。”萧折渊眼帘没好气地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