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220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一箭既出,他迅速调头,甚至没去看是否命中。此举,使他及时跑出了殿后齐军的射程。

叶星辞在马上远眺,只见撤退中的齐军马阵忽然停了。正中一人坠马,惨叫刺透遍野,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

是早已决裂的旧友的声音。

哦,怪不得,逸之哥哥要携弓箭出城。大费周折,奋不顾身,就为射这一箭。

看着迎面而来的男人,叶星辞脸色阴沉,没好气道:“你很厉害嘛!”

楚翊与他并马北行,口吻轻松惬意:“不用看就知道,命中了。我百步穿杨的射技,就是为那小子准备的。好像从小开始,就在为这一刻预演。君子报仇,相机而动。”

“动个屁,你是冲动!”叶星辞低声叱骂,“身为国之栋梁,又以身犯险。”

“我估算过风险。”楚翊小心瞟着老婆的脸色,不时抿嘴一笑。

“用脑子吗?”叶星辞恼火地瞪一眼男人,又故作四下寻觅,“哎呦,你脖子上怎么没有啊,掉哪去了?”

楚翊畅快地仰天大笑:“我要他御驾亲征,变御驾亲崩。”

此役,齐军一路败撤几十里,踩踏伤亡无数,被俘近两万。昌军伤亡千余人。

叶星辞让降卒在城下为同袍收尸、掩埋。派人宣讲,是他们的君王执意轮战攻城,鏖战三日,才使得上万青壮惨死。

并在北郊圈出战俘营,命降卒自行修建营房。

楚翊看出,他想收编俘虏。

夫妻俩猫在被窝里彻夜探讨,意见相左。

楚翊想,将这两万人送到北方垦荒屯田,因为短期内很难收编。维持原有建制,恐聚众反叛。打散编入我军,恐在各部滋生事端。

“我们的目标,是天下归一。”叶星辞有理有据地反驳,“这些,都是天地之间的子民。连收编两万降卒的能力都没有,何谈治理江南千千万万百姓?何况,我还有四哥。四哥在军中威望甚高,待他归顺,可将这两万人划给他统领。”

楚翊沉思许久,点了头。随后怅然一叹,说舅兄心如磐石,视忠孝如命,其坚毅超乎预料。

聊着,叶星辞又想起大笨。他伏在楚翊怀中,陷入沉默。

“你哭了?”楚翊轻声道,“眼泪落到我胸口了,好烫。”

叶星辞“嗯”了一声。

“在想大块头朋友?别难过,他舍生取义,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比你我更清醒。”

“我没有朋友了,逸之哥哥。”叶星辞哽咽道。

“我们也是好朋友啊!罗雨,四舅,都是你的朋友。”

“不一样。你们身兼多重身份,而大笨,就只是朋友。是我在一无所有时,交到的朋友。”叶星辞拭去泪水,沉默片刻,又谈起战事:

“齐军士气大伤,明日起我们乘胜袭营,逼他们应战。然后,找机会攻取重云关。不过,难比登天。”

“令尊但凡读过几页兵书,就会选择龟缩不出。”楚翊判断道。

“还记得那道峡谷吗?”叶星辞抬起头,“我想,可率一队轻骑,从那迂回,探一探后方。”

“不可。”楚翊断然否决,“那时,我不想战,追求建立优势后议和。现在呢?追求终极的胜利。战略不同,打法不同。而且,那条路已不再是暗道,失了先机,有去无回。你啊,还是嫩。”

说着,在怀中人脸上捏了一把。嗯,确实很嫩。

“就你不嫩!冒着风险,就为射一箭。”叶星辞又冒火气。

“我只在与你有关的事上冲动。”

叶星辞无声地笑笑,轻吻男人的下颌,又向上寻到嘴唇。忽然,他想起最近的一项规划:“逸之哥哥,我想选拔几百个精锐中的精锐,单独操练。这些人要精通骑射,马战步战皆强,识文断字,识水性。”

“陪你吃饭啊?”楚翊调笑。

叶星辞弹了对方一指头,正色道:“最近,我常想起那次翻越雪山奇袭。敢死营的战力非常强悍,刚从雪山死里逃生,还能在佯攻喀留王城时以一当十。像这样的队伍,早晚有用。”

楚翊说,随你。

气氛如蜜糖般粘稠暧昧,但叶星辞很累了,折腾不动。他陷在宽厚的怀抱,沉沉睡去。香甜的梦里,似乎仍能听见,日间那道惨叫。

**

败退回营的齐军,皆在铺上辗转,被惨烈的攻城战吓得失眠。

基于“轮战法”,七成人都在地狱里滚了两遍,三成人滚了好几遍,闭眼便是噩梦。

驻防在御帐周围的禁卫军没参与攻城,却也尽数失眠,在皇帝的惨嚎中大眼瞪小眼,小眼瞪肚脐眼。

陛下想展现英明神武,结果,无数士卒眼看他惨叫着被抬进辕门。

本来没几人能看清面貌,一个愚蠢又赤诚的侍卫恸哭流涕:“皇上啊,卑职罪该万死,没护好皇上——”

这么哭了一路,宣传了一路。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惨叫不止者为圣上。

随行的太医焦头烂额,忙到深夜。可是刺入龙体的箭镞,就像难得归家的游子,死活不出来。

这一箭极为刁钻,从左侧肩甲下方的缝隙刺入,直奔心脏。好在,被肋骨卡住。

血腥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辣汤的味。太医说,箭镞上似乎抹了醋和辣子,而且是特制的,一根根倒刺勾着骨肉,极难取出。还淬了毒,好在服了价值连城的万用解毒丸,已经无碍。

夏小满跪在床边,听着哀嚎,泪如雨下。

他今天才知,皇上体质奇佳。能让常人醉倒的麻药,喝下去,很快疼醒。蒙汗药,灌一碗,只浅眠一刻。

太医不敢过量用药,现在全靠地窖里贮藏的冰,隔油纸堆在伤处镇痛。

“朕疼死了……”尹北望惨白的面孔沁满冷汗,语不成句,“快,把箭拔走……”

他一面要拔,说长痛不如短痛。一面又不许人碰,稍有触动,痛不欲生。

他不顾人君的威仪,狠狠咒骂一切。骂老天,骂太医无能,骂禁卫军护驾不周。骂夏小满私放叶星辞,才有今日一祸。

“奴婢错了,呜呜……”夏小满哭道。虽然,他并不后悔。

他愿替尹北望挨这一箭,但也不悔成全敌人的爱情。

这两种感觉,与其比作矛与盾,不如说成两条扭曲攀缠的藤蔓。奇异和谐地向上生长,贯穿一生。

他隐隐觉得,这酸辣歹毒的一箭与宁王有关,朝太医要来切断的箭杆。愕然发现,靠近箭羽处,缠着一张字条。

夏小满展开,飞速一览,张了张嘴,立即团起。

“那是什么……”尹北望颤声问。

“没什么。”

尹北望命他如实念诵,不得欺君,还伸手来抓。

夏小满咬了咬嘴唇,只好转述:“是宁王致陛下的信。他说,办白事请到宁王府经营的棺材铺,凭此字据,置办棺材半价,送精美纸扎和哭丧队。他还有操办国葬的经验,可以赴江南指点……”

“闭嘴!”尹北望切齿怒吼,背上的冰块掉落,创口也迸出血来。

太医们不敢吭声。

夏小满烧了字条,竭力保持冷静。他低声问,还有什么法子能取箭,又不至于令皇上痛得猝死。

一名太医稍稍背过身,耳语:“麻药不顶用,只能上拳麻了。”

“什么药?能让全身都麻痹?”

太医举起拳头:“用这个,或者棒子,照后颈用力一击。”

夏小满焦躁地摇头:“陛下是千金之躯,日理万机,万一把脑子打坏了……”

“所以,下官迟迟不敢提。换个普通士卒,早就包扎好了。”太医为难地皱起脸,“不然,夏公公您动手。您天天给陛下洗脚按摩,手里有分寸。”

“放肆,头和脚能一样吗?!”

第347章 不测之忧

都怕担责,最后,还是由夏小满动手。

他忍着心痛,寻来趁手的家伙——敲鱼用的棒槌。经尹北望首肯,照其后脑与脖颈交界略作演练,用力敲了下去!

没晕。

还在伤痛之外,另加了头痛。

“贱人!朕饶不了——”

话音未落,夏小满咬牙迅速补了一棒。那一瞬间,他心里甚至闪过一丝泄愤的快意。接着,是澎湃的心疼。

少了哀嚎,帐内一片死寂。

太医立即动作,以小刀将皮肉切开一块,撬开骨缝,扩大伤口,以减少箭镞拔出时的伤害。

夏小满不敢看,直到血淋淋的凶器呈在眼前,才恢复呼吸。太医清洗、缝合伤口,他则洗了洗凶器,摆在一旁。

然后,轻柔地为尹北望擦汗,等着对方醒。

男人睡着时,看起来很温柔,像晨雾中的兰花。可方才一开口,就骂“贱人”。骂得夏小满身子凉了半截。

本以为,就算不是两口子,也没差太多。看来,差得远呢。

“母后,趁热把药喝了……”男人梦呓。

夏小满心里一阵酸楚,大胆伸手,抚着对方的头,喃喃哼起歌谣。

见御帐内不再忙碌,叶家父子前来请安,还落了泪。待退至无人处,父子密谈。

儿子说,万一皇上有个山高水低,小妹就重嫁皓王。父亲怒斥其投机钻营,君父正受伤痛煎熬,他却在想后路?

叶霖还凝重道:“陛下苏醒,必定急于报仇。不能再由他挥霍了,打空了家底,叶家就完了。我们合力劝谏,让他远离军事,回宫安心养伤。”

叶二点头:“皇上长于谋略,短于战术。临阵指挥,有两下子,但没有第三下子。”

又引得父亲怒斥。

伴着鸡鸣,半瓶醋军事家缓缓睁眼,也发出打鸣般的哀嚎。

萎在床脚打盹儿的夏小满蓦然惊醒,喜出望外,端来早已煎好,热了又热的汤药,“陛下正发烧,快些进药。”

伤口的剧痛,令尹北望极度暴躁。他大喊头怎么也疼,摸着肿起大包的后脑,暴喝:“是谁打了朕,斩了!”

几名彻夜值守的太医一起瞥向夏小满,庆幸自己没动手。夏小满跪地道:“是奴婢这个贱人打的,陛下恕罪。”

那阴鸷如毒蛇的目光,温和了一点。尹北望记起昨晚的两棒子,没说什么。他趴在枕上,屏退众人,就着夏小满的手喝药。

“还好你没跟去前线。你这单薄的身板,若也挨上一箭,昨晚就凉了。”

夏小满吹着药,说愿与君王同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