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病中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前十名都有五百两银子的奖励,整整五百两啊。师父,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柳天骄说着说着目光都开始漂移了,这样的大喜事,想多少遍都是跟做梦一样美啊。
公孙鳌无奈,“你嘴上怎么这么没把门?这样的事情能到处往外说?”
“我又不傻,只跟师父您说了,您才不是外人呢。”柳天骄又不傻,就公孙鳌每日里包吃包住,那么多食材任他糟践的样子像是贪图钱财的人吗?
公孙鳌摇头,“你啊,人外面都画着一层皮,是人是鬼你看得清?”
“反正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今晚回去我给买些好酒好菜,咱们师徒俩好生喝一杯。”
天上掉下钱,还是一辈子赚不到的钱,柳天骄这个心啊,飘飘摇摇一直落不到实处,直到三个小厮过来,指着柳天骄,很是蛮横,“你,跟我们走。”
灶台前的公孙鳌站了起来,冷声道:“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这是我徒弟,来贵府做宴席的。”
带头的小厮一脸不耐烦,“怎么可能找错人,长成这样的哥儿,全江东州也见不到几个。带走!”
明明比柳天骄矮半个头,身姿也纤细许多,公孙鳌却是坚持挡在自己徒弟面前,分寸不让,“听不懂话是吧?我们是贵府请来的厨师,不是刺史府的下人,你们有何权力带走我徒弟?”
“不就是个厨子吗,以为自己多高贵了?我们家姑爷有请,我们家姑爷你知道是谁吧?江东州都事,请你一个厨子的徒弟去问个话,你还敢阻拦?”小厮讥笑着就要上前动手推人。
幸好柳天骄眼疾手快,把人往后一拉,接着就闪身上前,一巴掌把小厮的手拍掉。“胳膊不想要了是吧,我师父也是你们能动的?”
小厮没想到柳天骄一个哥儿居然敢在刺史府动手,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你居然敢打我?”
柳天骄比他气焰更盛,“打你就打你,怎么,刺史大人和袁都事还能为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奴仆随意处置良民?”
反正之前都已经把袁都事最得脸的下人都得罪了,这会儿畏畏缩缩又有什么用?直接当众闹起来,他们反倒是不敢做什么。柳天骄还不信,今个儿袁都事的大喜日子,还敢弄个什么冤案血案出来叫人看笑话。
厨房众人这会儿本来就没什么事,一听这边闹了起来,一个个竖起耳朵,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上去看热闹。
“啧,这个小哥儿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敢跟刺史府硬刚。”
“年轻人啊,一看就是没有吃过亏的。别说,这性子还真是随了犟厨子,果真有什么师父就教出什么徒弟。”
“我就说啊,人不能太狂。看啊,这回踢到铁板了。每日里打扮得像个书生,就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人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下九流的厨子。”
有人听不下去了,“厨子怎么了,凭本事吃饭,什么下九流,你不拿自己当人,我们还不想把自己当狗呢。”
“你心气高,了不起,上啊,帮着犟厨子跟人打啊。”
“你……”
领头的被人这样下面子,哪里肯罢休,把身后的两个小厮一蹬,斥道:“愣着干什么,姑爷喊咱们来请人,你俩就一点力不出?”
出什么力,对方明显不是善茬,这是要当众把人绑回去吗?姑爷只是喊他们来请人,又没说来当打手。
柳天骄看出两个小厮的踌躇,对带头的那个喝道:“袁都事喊你们来请人,没有喊你们来行凶。尽管动手,我倒是想瞧瞧,堂堂刺史府,有没有人敢当众动私刑,还没天理了?”
一个小厮见柳天骄人高马大,脾气又爆,实在不是好惹的,低声跟带头的那个讲:“龚哥,姑爷确实只是叫咱们来喊人,咱们只管把差事办了就成了。万一真弄出个什么好歹,坏了小姐的好事,老夫人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夫人有多看中今日这门亲事,真要弄出什么差错来,得直接扒了他们的皮。那个小厮原本也只是想着姑爷有权有势,主动接了这个差事想讨好姑爷,不想因着习惯性摆摆架子,倒是把人惹急了。
如今既怕把事情闹大,又觉着叫一个小哥儿拿住了丢人,正左右为难之际,却见门口一个高大清俊的男子,着鲜红的喜福,大踏步而来。
来人明明年纪尚轻,出口却是尽显威严,“叫你们找个人,怎么这般慢?”
带头的小厮脸色一白,赶忙赔着笑脸道:“姑爷,不是我们动作慢,实在是这人不肯配合,还……”
袁麟冷目一扫,“还怎么?”
“还把他们臭骂了一顿。”柳天骄主动站了出来,腰背挺直,目光清明,“袁都事只是让他们来请我过去,这个带头的小厮却是嫌弃我们这些下九流的,来就吆五喝六不说,我师父辩白了一句,就上手打人。这可是堂堂刺史府,您又是出了名的青天大老爷,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便斗胆多言几句,为自己讨个公道。”
倒是个能说会道的,有几分骨气,不愧是他的朋友。袁麟冷冽的目光竟是稍稍柔和了些,“只是叫他传个话,没想到竟是惹出这么多事端。袁宝,把人带出去,跟刺史府的管事说一声,好生教导。”
被姑爷吩咐亲自教导,能落到什么好?带头的小厮身上一软,竟是差点瘫倒下去。另外两个小厮也一个劲儿地发抖,既是生了畏惧,又更为庆幸,自己将将没听话上手。
“多谢袁都事。”柳天骄恭恭敬敬给人行了礼,身上却是绷得更紧了。竟然是在灵山遇到的那个人,怎么就这般巧?不,不是巧合,是这人在袁都事那里地位不一般,看那站位,竟是随身服侍的亲近人。
袁都事并不是多在乎他人感受的人,应该说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注定他不需要在乎他人感受。因而并没有注意到柳天骄的惶恐,只是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第166章 仗势欺人
正主都亲自来了, 哪有不从的道理,还能仗着巧舌和手脚功夫硬刚吗?柳天骄是莽夫,不是傻。这会儿袁都事都发话了,只能乖乖跟着人出去。
公孙鳌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默默跟在了柳天骄身后, 对柳天骄快要眨坏的眼睛视若无睹。
柳天骄无奈又感动, 这师父认的, 咋这么窝心呢。
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偏僻处, 袁麟坐在亭子里,示意众人退远些,然后问柳天骄:“齐明泽在哪儿?”
这倒是搞笑了,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在人家女方家问自己外室的去处,柳天骄这么厚脸皮的人都觉得汗颜。“齐明泽是谁?袁都事问我这个做什么?”
袁麟目光一寒,“别跟我耍这种小心思, 没有查清楚情况的话我不会来找你。”
柳天骄立马认怂, 谁叫人家是官呢,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虽然交好, 但一个在州城, 一个在安泰, 往来不便, 也是前些日子凑巧来了州城, 才知晓人不见了。”
袁麟声音里全是威严,“当真不知?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他不见了你不去寻找?”
“怎么没找,连牙行都去了, 怀疑他被卖了,想要为他讨个公道,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一个乡下哥儿又能如何?”柳天骄似是再也忍不住,大着胆子道:“我倒是要问问袁都事,您堂堂一个都事,就没去找过吗,没想为他讨个公道吗?”
袁麟表情一滞,接着是雷霆般的怒火,“你懂什么?天下之大,鱼龙混杂,一个人的行踪岂是那么好找的?”
柳天骄逼问道:“总该找得到罪魁祸首吧,到底是谁把他卖了,您心中没数吗?把人抓紧来,严刑拷打,总能找出些线索来。”
袁麟爆喝一声:“你放肆!”
柳天骄盯着人看了许久,而后低叹一声,“今日是袁都事大喜,恭祝您和刺史家的小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连日来的焦灼、愤怒已经快要把这个天子骄子的理智摧毁,袁麟紧紧盯着柳天骄,目光锐利得似乎能把他刺个对穿,“别东拉西扯的,齐明泽到底在哪?”
柳天骄直视着对方,“我不知道的事情如何说,编个谎话骗您吗?”
袁麟怒道:“他与你最是交好,你怎会不知?”
柳天骄冷笑,“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若不是恰巧碰见,我连他当初被卖到了州城都不知。”
袁麟耐心已告罄,“不要逼我使些手段。”
柳天骄心底一阵冷寒,“什么手段,袁都事想要屈打成招吗?您若真的如此,我也只能认栽,毕竟一个小老百姓也对抗不了您这种大官,只能到了地底下多跟齐哥哥抱怨两句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哥儿,你夫君在州学读书是吧?”
柳天骄心下大骇,“你想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老实交代我就不会做什么,你若不老实,我就不敢保证了。”袁麟神色间全是漠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想要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太简单了。”
柳天骄双目一下子就红了,再也不屑于装模作样,“怎么,自己护不住齐哥哥,就找别人撒气?还都事,我看你就是个狗屁,懦夫,蠢货。”
袁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你再骂一句试试?”
柳天骄冷笑,“骂你又怎么了?反正都要把我弄死了,我倒要看看,日后你找到了齐哥哥,怎么跟他交代。罪魁祸首不敢动,只能杀他的好友泄愤是吧,可真是好样的。”
不等袁麟发作,柳天骄继续骂道:“大喜的日子在这惺惺作态给谁看呢,你喜欢齐哥哥吗,喜欢到强迫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给你做外室,再任由人把他发卖,众人唾弃,不敢给他报仇,只能把他好友赶尽杀绝?被你这种人喜欢可真是倒了血霉,看着就恶心。”
这番话着实是把人刺激狠了,袁麟双目猩红,对着柳天骄就狠狠劈出去了一掌,未料却是被人一个闪身躲过,接着一脚踹了个踉跄。
“少爷!”
“大人!”
谁都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外面的侍从愣怔了一下,接着大喝一声朝亭子冲了过来。公孙鳌也紧跟着跑了过来,站在柳天骄旁边。
袁宝把自家少爷扶住,看向柳天骄的眼神里满是怨毒,“好大的胆子,连我家少爷都敢动,你有几条命来赔?”
“能有几条命,人不都是一条命?可惜了,再是新仇加旧恨,你也只能弄我这一回。”
“退下。”袁麟斥道。他也是自幼习武之人,虽说不是什么顶尖的高手,但也从未被人如此轻易伤到过。除了伤心和愤怒分神外,不得不承认,这个哥儿有两把刷子。“我恐吓动手在先,你还手在后,我们扯平了。日后见了他,少告些黑状。”
“少爷,就这么放过他?“袁宝急了,”他可是把您都伤了,我们回去如何跟夫人交代?“
袁麟目光不善,“跟夫人交代,袁宝,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袁宝当即打了一个冷战,“少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自己回去领罚。”袁麟说完,大踏步走出了亭子。
袁宝赶忙跟上,哪里还顾得上跟柳天骄算账。
“这就完了,不是要弄死我吗?”柳天骄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可是把江东州都事都打了,他就这么忍了?
公孙鳌冷声道:“把你弄死?他倒是有脸。”
显然,齐明泽跟公孙鳌还是有些交际,但袁麟并不知道。柳天骄好奇,“师父,您知道齐哥哥在哪吗?”
公孙鳌道:“不知道,我与他只是交易,交情没到那个份儿上。”
柳天骄有些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今日大喜大怒之下,他也有些疲惫了。
一貌美女子正端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妆容浓艳,衣着华贵,眉目间却是丝毫不见喜气,只有讥讽和不耐,“你就消停些吧,再急也没有用。”
丫鬟都快要急得上火了,“再不来可就错过吉时了,这袁都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种日子竟是能出差错。”
“你以往对他不是赞不绝口吗,怎么今日倒舍得埋怨几句了?”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怎么没有心思开玩笑?你放心,待会儿就是有人来通传姓袁的死了,今日这婚事也会照常举行的。”
听到这话,丫鬟不知怎地打了个寒战。是啊,不来又怎么样,本就是通过老夫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求到的婚事,结的是两姓之好,朝堂上的同盟互助。
今日是小姐的终生大事,可本身又与小姐关系不大。不对,那袁都事俊美高贵,文武双全,是多少女子的香闺梦里人,小姐能嫁她不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吗,怎么能这么想呢?
尹小姐却是并不管丫鬟的各种纠结,兀自问道:“诗词大会的结果应当已经出来了吧?哪些人中了?”
丫鬟道:“女婢今日光忙着小姐这边了,并不曾关注。”
“那你快去打探打探,探到了速速回来告知我。”
“小姐,我是您的陪嫁丫鬟,这个关头怎么能离开喜房呢?”
尹小姐不耐烦道:“让你去就去,左右那姓袁的也不知多久才来。”
丫鬟无法,只得转身往外走。
“等等。”尹小姐又把人叫住,“若有那人的佳作,记得拿回来给我瞧瞧。”
这个时候还没有死心呢。丫鬟在心里暗叹,这新婚的小俩口可真是,一个喜欢商贾之家的小哥儿,一个把一个成了婚的穷秀才当宝贝,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丫鬟终于回来了,尹小姐忙问道:“怎么样,他中了没?”
“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