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屠户太旺夫 第131章

作者:发病中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科举 逆袭 古代架空

“无功不受禄,爷爷不会收的。”小哥儿爹娘早逝,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虽还没到能料理家事的年纪,跑腿采买的事却没少干,对钱财的敏锐性远强于一般孩子。正因如此,更不敢收这个金坠子,也料定向来看中名声廉洁的爷爷不会收。

卫文康并不与他争辩,只道:“还没请教你的姓名呢,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呀?”

小哥儿红着脸道:“我叫穆湘,湘江的湘,大家都叫我湘哥儿。”

“湘哥儿,好名字。我们一早就赶过来,有些口渴,不知湘哥儿可否请我们喝杯水?”

“可以,当然可以。”湘哥儿说着扯了扯自己的衣摆,赶忙带路,“早该请哥哥们进去坐坐的,是我忘了,不好意思哈。”

江闵看自家卫哥哥脸都要笑烂了,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过是一个小破孩,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

穆达好不容易办完公事,照例踩着月色回来,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想着自家还没吃晚食的小孙儿,有些愧疚,应当早些回来的。

住在大杂院里的都是穷苦人家,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州城再热闹的夜晚也与他们无关,每日早早吃完晚食就睡了,以免醒着肚子饿了多费粮食。因而这会儿院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

穆达看过去,亮灯的居然是自家。湘哥儿淘是淘,很知晓轻重,从不浪费一点银钱,无缘无故地怎会把灯油点着,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这般想着,穆达忍不住心慌,赶忙往家中跑。

“湘哥儿,湘哥儿。”穆达喊着进了屋,有些寒冷的夜晚,汗水竟是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是个克亲命,早年丧父,中年丧母丧妻,晚年丧子丧媳,如今家中就剩下一个孙儿,虽是个小哥儿,却贴心懂事,是他对血脉亲情的唯一念想,可不能出事。

湘哥儿听到声音,赶忙迎了上去,“爷爷,我在呢。”

穆达摸着他的小脸,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保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怎么把灯点着了,我还以为……”

湘哥儿自觉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当着外人,对爷爷的亲近有些不好意思,提醒道:“爷爷,家中来了客人。”

穆达这才注意到,家中多了两个生人。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十几岁,都是书生打扮,长相俊美,气度不俗。如此出色的人物,任谁见了都该有印象才是,穆达想了一圈,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两人,不知怎地居然找上门来了。“两位是?”

卫文康上前施了个礼,很是恭敬道:“学生卫文康,江东州人士,举人功名,边上的是我的书童,名唤江闵,乃是位童生。我等二人出来游学,久仰穆先生大名,特来拜访,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江闵跟着上前见了礼,童生算不得正经功名,出门在外也能叫人正看一眼。

如此年纪竟已是举人,连书童都是童生。在考场上混迹三十多年,不过一个秀才功名的穆达当即对两人肃然起敬,“穆达不才,劳两位先生亲来,不胜荣幸。”

卫文康笑道:“我等虽读了几本圣贤书,但于治国理政上毫无建树,听闻穆先生乃是治世能人,令同谷州百姓安居乐业,功绩甚伟。特来诚心请教,先生过分客气,倒是叫我等汗颜。”

“百姓安居乐业,乃是刺史大人和其他各位大人的功绩,我不过一介小吏,哪敢居功。”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些套话总要说的,不然传出去了,叫人知晓一介小吏如此狂妄,没有穆达好果子吃。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同谷州那些高官大吏来来走走,什么实事也没干就轻松把功绩挣到手,都是托了穆达的福。可那又怎么样,谁叫你穆达没有功名,小吏一职都是破格提拔。

卫文康只是笑:“公道自在民心,我等省外之人都已知晓先生清名,便是佐证。”

这话可是说到穆达心坎礼里去了。人生在世,总是有所图的,穆达不图财不图权,唯爱的便是清名。知晓自己不配流芳百世,能在同谷州百姓中口口相传几世,便已经再圆满不过。

面前这个年轻人虽是举子,但才貌不俗,为人谦卑有礼,说话还尤为中听,穆达怎能不喜?心中的戒备一下子去了大半,穆达张罗着人坐下,听说两人已等了一天,还未吃过晚食,容不得他俩拒绝,穆达连忙出去又买了些好酒好菜回来。

湘哥儿瞧见里面肉都有好几种,不由得暗暗咋舌,爷爷今日可真是舍得。

他们爷俩一日两餐,都是穆达从衙门里带回来的,中午湘哥儿要是饿了,便就着开水啃些饼子。衙门的伙食一般,能吃饱,但几乎见不着肉。穆达收入不高,还想着攒些银子为小哥儿留些嫁妆,家中日子便过得不宽裕,吃肉的日子很少。

今日卫文康二人过来,穆达觉着与两人投缘,买吃食的时候大手大脚了一些,到家才想起自家孙儿也好久没有沾过肉腥了,悄悄拨了一小碟肉给他。

湘哥儿吃的是穆达从衙门中带回来的饭菜,打开的时候卫文康注意到里面并无肉菜。但湘哥儿上茶水的时候,卫文康注意到他嘴上有油星,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了些。招待客人都不忘自家孙儿,这年头如此疼爱小哥儿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个穆达看着迂腐,骨子里倒是有几分真性情,怪不得能在同谷州做出一番功绩。

酒过半巡,脑袋昏沉间,说话也放得开了。在卫文康和江闵的再三引话下,穆达把这些年教民治事的心得一股脑翻了出来。

“都说百姓愚昧,错,不过是形势所逼,装聋作哑才能忍着苦痛把日子过下去罢了。你当他们不知晓求神拜佛喝乱七八糟的符水无用?都清楚得很,可有什么法子,没点盼头日子就没法熬,咱们夜晚不也盼着做个好梦?”

“可长此以往,百姓将越发麻木颓废,一些寺庙和僧侣借机敛财,神婆之流的符水稍有不慎还会害人性命。”

“这就需要把握好度……”

穆达娓娓道来,卫文康听得认真。他以往对这些东西是有些自己的看法,但苦于没有实践,并不知晓究竟什么才是对的,利弊同存时该如何取舍。如今听穆达一详解,只觉受益匪浅,接着又说起赋税征收、旱涝防治等为官必经的事情来。

不同于庞教习他们的高瞻远瞩,穆达的视野要小得多,甚至有时带着强烈的个人好恶。但正是因为视野小,他的目光聚焦在百姓中,对他们的心态和事迹都有其深刻的了解。哪怕不听他的观点,光听他那攒了几十年的事例,卫文康都觉大开眼界。

江闵也听得津津有味。

三人聊到深夜,越发清醒,谁都不舍得离开,索性一夜无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而在穆达的讲述中,卫文康觉着自己已经跟着他行过万里。

第207章 会试之路

湘哥儿起来时见客人还在, 有些高兴,小孩子嘛,都爱热闹。“爷爷,爷爷, 今天你不去上值了吗?”

三人惊醒, 抬头一看, 天色已是大亮。卫文康有些忏愧, “学生无状,聊兴太过, 忘了时辰,劳您受累了。”

“无妨,得一知己,别说一晚上,就是三晚上也熬得起。”穆达摆摆手,与自家小孙儿说:“湘哥儿,爷爷今日不去上值了, 你去龚爷爷家一趟, 让他帮我告个假。再去李家包子铺买些肉包子和粥回来。”

“好。”湘哥儿立马应了声, 然后乐滋滋地跑了出去。真好, 今早有肉包子吃了。

卫文康看他一路蹦跶着跑出去, 小脑袋上的辫子一甩一甩的, 很是可爱, 不由得笑道:“穆先生好福气, 有个如此活泼听话的小孙儿。”

时下长辈都不好意思在外夸赞自家孩子,穆达也不例外,闻言笑道:“听话什么,一天上蹿下跳的, 跟个泼猴儿般,我就盼着他什么时候懂事了,也学学人家温婉秀气的样子。”

卫文康道:“我倒是觉着孩子还是别太懂事的好,我日后要是有了孩儿,只盼他自个儿过得开心。”

穆达哑然一笑,“还是太年轻啊,卫举人才识过人,在教子上倒是糊涂。父母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人生寿数不过五六十,若不趁其年幼时好生教导,大了难以管教无法自食其力,父母闭眼之时也难安啊。”

“可男子还好,教导好了,就是地里刨食也算个生计。女子哥儿呢,父母教导得再好,贤良淑德,聪颖过人,只要遇人不淑便是枉然。”卫文康说着长叹一声道:“出嫁从夫,在家从父,我再是精挑细选也不能确保为他谋个好夫婿,倒不如趁还在家时叫他日子过得顺心些。”

“世人都如此,端看命数了。”穆达嘴上这般说着,眸中的笑意却是消失了。他只剩湘哥儿了,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再过十年便到了说亲的时候,若是遇人不淑,叫人欺负了,自己到了黄泉也闭不上眼啊。

“还未与先生讲过我的家境吧?我出身贫寒,幼年父亲亡故,母亲前些年也过世了,当时我一介白身,书没读好,连自己的吃喝都挣不出来。幸好遇见了我夫郎,他也是父母双亡,叔伯以哥儿无继承权为由,欲抢夺其家产。”

穆达怒道:“真是畜生行径,兄弟留下幼子无人照拂,他们不帮忙也就罢了,怎还可落进下石?”

卫文康苦笑,“财帛动人心,血脉亲情在利益面前算什么?何况朝廷也规定,外嫁女只可拿三成家产,遑论哥儿,过继香火赡养父母都是合理合法的手段。”

穆达也是秀才,怎会不懂律法,正因为懂才越发恼怒,“老夫家中只有一个小孙儿,若百年归去,家产不归小孙儿,难不成还便宜了那些出了五服的族亲不成?天理何在!”

“我夫郎也是想不开,提刀与族人村长对峙,又招我入赘,这才险险保下家财。试想我夫郎若是温婉的性子,岂不是早就被人生吞活剥?”

穆达以往只想着多攒些钱,给湘哥儿寻个好人家,再陪送厚厚的嫁妆,便能保他一世无虞。今日听卫文康一说,他竟是背心冒出了冷汗。

知人知面不知心,相师还有看走眼的时候,他真能确保给湘哥儿找的是好人家吗?嫁妆再丰厚,若是婆家不要脸面,还不是任由人拿捏?穆达当了几十年的小吏,鸡零狗碎的案件看了不少,婆媳相争、夫妻不和闹出人命都是常态,若他走了,家中无长辈撑腰,湘哥儿真能不受人欺辱?

不想则已,一想心中实在难安。穆达忍不住问卫文康,“那当如何?总归时护不了他一辈子的。”

“要我说还得自个儿有本事才行。我夫郎靠着一手宰猪做吃食的能耐养家,他哥哥靠经商养活自己,只要自个儿能挣来吃喝,遇到什么事也不愁。”

“是这个理儿。”穆达转过念头来,已经在想该给自家小孙儿找个什么营生了。他不是个思想多通透的人,甚至有些古板,但只要为自家小孙儿好,他都是听得进去的,不然也不能一个老爷子就把孩子养得活蹦乱跳的。

卫文康难得管一桩闲事,还管出了些成效,心中高兴,拿出昨日预备给湘哥儿的那个红包来,“穆先生做官待人都是我等典范,学生心中感怀,又喜湘哥儿伶俐可人,备了个小小的见面礼,还望穆先生不要推辞。”

穆达果真不要,“你我有缘,整那些俗事作甚?”

卫文康笑道:“不瞒先生,我离家多时,见湘哥儿与我夫郎有些神似,心中甚是喜爱,小小见面礼也当是全了这点子缘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这个小荷包也能当个信物,不枉断缘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穆达还真是不好推拒了。他也有些私心,卫文康是华阳省的解元,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真如他所说,日后相见,湘哥儿能得他一分记挂,便算是为自家孙儿结识了一个大贵人。

穆达为人最厌烦这些俗事,从不屈服于权贵,临到老了,为了自家孙儿,倒是也能弯下腰来。“既如此,我便代湘哥儿收下了,多谢卫举人记挂。”

卫文康以为还要再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搬出湘哥儿他便软和了态度,心中对穆达的评价又上了一层。对百姓有义,对孙儿有情,不因其哥儿身份折损半分,真是难得的全人。

“骄哥儿,你又收到我徒弟来信了?”一大早,庞教习又摇着他那把破扇子出来显眼。

柳天骄习惯了他这副放浪样子,懒得再嫌弃,给人倒上了茶水,回道:“可不是他的信,你瞅也没用,这回没你的。”

庞教习不乐意了,扇子摇得都看不到残影,“怎么这样,有了媳妇儿就把师父忘了。”

柳天骄凉凉道:“还不是您老懒,三封信都不带回一封的。”

庞教习半点不虚心,“我虽没回,但都仔细瞧了呀,不像有些人,看都看不懂。”

柳天骄一把将他手边的茶夺了过来,恨恨道:“有些人不仅看不懂信,还供不了茶水点心,您还是抓紧回去吧。”

庞教习掩着扇子笑,“啧啧,脾气越发大了,还得叫我徒弟回来治治你啊。”

“你徒弟治我?我不叫他一日三跪便算是好的了。”反正人不在,大话随便柳天骄说。

“好了好了,不与你瞎扯,你师父呢,怎么这些日子都不在?”

“在家呢,倒是奇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师父从不来。”柳天骄想起越发起疑,“该不会是你什么时候把我师父得罪了吧?我可告诉你,谁要是敢欺负我师父,得先问过我手里的杀猪刀。”

庞教习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怎会啊,有你柳老板在,谁都得把你师父供起来。”

柳天骄哼哼两声,“知道就好。”

不是他不尊重自家夫君的师父,实在是庞教习这人混熟了就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耍起赖来三岁小儿都不如,叫人如何摆得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只是闹归闹,柳老板对他的各种上供没少过,庞教习便也乐得没事儿跟柳天骄斗斗嘴。反正师父各论各的,没啥影响。

把讨人嫌的庞教习送走,柳天骄才看起信来。卫文康三两天就寄一封,能有什么大事,不过诉说一下思念,与自家夫郎分享一些途中的趣闻和心情罢了。为了照顾柳天骄的识字水平,卫文康说的都是大白话,偶有几个字不认识也并不影响阅读。

今天这封信说到了穆达爷孙,卫文康先是把穆达的本事夸了又夸,接着说起他家有个可爱伶俐的小哥儿。寥寥几句,便勾勒出一个活泼伶俐的小孩子形象,柳天骄想那娃儿小脸蛋上一定有两坨红晕,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各种叫人又气又笑的歪主意,喜欢得不行。柳天骄想,日后有缘再见,自己一定会好好逗他玩。

说完穆达爷孙,卫文康又提起了自己拜访的一位大儒。说他曾经是当朝太傅,也就是圣上的老师,告老还乡多年,眼睛花了,耳朵也没有那么灵敏了,双方要好长时间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但字字珠玑,才学之渊博叫人为之倾倒。卫文康没想到对方能接见他小小一个举人,言语之中都是感激和自豪,还有些遗憾,说未能早些相见,不然受益更多。

从太傅家离开,卫文康接着又要去拜见另外一位大儒。说对方为文坛泰斗,尤善诗词,只是脾气古怪,不知能否相见。但卫文康还是决定千里迢迢赶过去,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决不放弃。

只字未提赶路求学的艰辛,但柳天骄完全能够相像得到,其中有坦途就会有艰辛,有热情就有会拒绝,只盼一切皆能如他所愿。

腊月,华阳省下起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急着赶路回家的卫文康和江闵还是被拦到了城外,好不容易寻到一农户家住下,潦草地过了除夕,到家的时候年都要过完了。

遗憾总是难免,好在其他还算顺遂。阳春三月,小有所成的卫文康带着家眷开启了他的会试之路。

第208章 路上访亲

回龙州磨子县杨家庄。咋暖还寒的时节, 扛着农具下地的村人还裹着厚厚的棉衣,遇到乡里乡亲搓着手聊上几句。

“都要五月份了,怎么还没有暖和起来,我家几个臭小子成日里嚷嚷着要出去玩, 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哪里敢放出去哦, 稍不注意受了寒可不了得。”

“雨水也没几滴, 地里的庄稼都要干了。”

几人正愁苦间,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车厢裹着寻常的蓝布, 只是驾车的马很是健壮,比人还高,离近了都觉胆寒。

“请问各位老乡,杨三钱家在哪儿?”

此地封闭,几人听这车夫是外地口音,登时警觉起来,“杨三钱?你们找他做什么?”

车夫正待回话, 就见车厢门帘被撩开, 一个哥儿露出脸来, 笑眯眯地说:“我是杨三钱的徒弟, 华阳省安泰县人, 多年不见, 特来拜见我师傅。”

有人想起来, “杨老三之前待的那个地方好像就是叫安泰。”

“我也记得约莫是这个读音, 只是杨三钱是习武的,怎么成了你一个哥儿的师傅?”

哥儿从车上跳下来,比他们几个男人还略高些,身板也壮实, “您们瞧我这样不像习武的?”

几人唬了一跳,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儿,“嘿,别说,还真像。”

哥儿瞧着有些得意,对着身后的车厢道:“我就说用不着举人老爷出马吧?我这样的良善人去哪都有好人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