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病中
柳天骄无语,“感情你刚刚压根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啊?”
卫文康缓了一会儿,总算冷静了些,有些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吧,我这回一定仔细听着。”
柳天骄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咱们家的菜快要冻死了,你快想想能有什么办法给他保暖。我没见过给菜地保暖的,但驱寒的法子不外乎就是那些,建房子生炉子盖被子。”
“建房子确实能保暖,只是菜蔬见不到太阳,没法生长。生炉子暖和的就只有那一片,盖被子更不必说,又贵又重,反倒把菜蔬压坏了。”卫文康说着突然一顿,“我们在下面撑些棍子是不是就不会压坏菜了?”
柳天骄双眼放光,“对,上面就放茅草席子?那东西便宜,弄薄一些,白天卷起来放一边就行了。”
“那底下撑的东西得结实才行。”
“这有什么,多砍些竹子,拿草绳仔细绑了,轻易坏不了。或者干脆跟建房一样,修那种矮的土坯墙,都是一样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可以试一试,土胚墙这会儿做起来麻烦,草和竹子村里倒是多得是,不过是费些事罢了,他们年轻,有的是力气。
心里惦记着事儿,两人晚饭也吃得简单,就拿糙米面搅了些小面团子,加了几匹嫩生的萝卜缨子,再活了一点子猪油和盐,吃起来倒也香得很。
吃过饭,两人也没有歇息,柳天骄把家里之前砍回来准备做柴烧的竹子劈开,弄成粗细合适的厚竹板,再把底部削尖,便于往土里插。
卫文康手劲不如他大,就在一旁挫草绳子。这活儿极其费手,好在家里有一副手套,戴上除了笨重些,别的倒也还好。
至于草席子,两人都不会弄,只能赶明儿去求助许娇娘了,她手巧,干这些缝补编织的活儿最是在行。
说到手巧,柳天骄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比许娇娘还强些,就是他二伯家的柳金儿,说起来她也真算是个能干人了,长得也漂亮,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要是立不起来,以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不过也奇怪,最近没怎么听见小钱氏骂她了,绝不可能是因为小钱氏突然转性了,怕是中间有什么变故才是。
“骄哥儿,想什么呢?你看我这绳子能不能用。”
“哦,没什么。”柳天骄回过神来,拽了拽卫文康手中的草绳,“挺好的,够结实,明日我叫娇娘帮着把草席子编好就能用了。”
第一回尝试,东西也没弄太多,估摸着够一块一丈见方的菜地就行。许娇娘手脚快,下午就把草席子弄好了。
两人也没耽搁,把竹板像屋梁一样交叉搭好,盖上草席子,有用土把边边角角压实,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
“你说能行吗?”
“应该行吧。”
“我也觉得能行。”
嘴上相互安慰着,实际上却是一晚上翻来覆去谁都没有睡好,待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跑去了地里。
小心把草席子取走,见里面的菜蔬明显比外面的精神很多,两人高兴得不行。
“真能成啊,卫文康,我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简直是个天才。”
“对,你就是很聪明。”
柳天骄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应该反驳我,说我厚脸皮吗?”
卫文康笑道:“实话如何反驳?”
柳天骄使劲把自己的嘴角往下压,结果还是没压住,“对,就是大实话。”
第一次尝试就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两人信心倍增,却也没敢贸然扩大保暖的规模,只每日里按时盖席子揭席子,预备看长期效果。
之前也说了最近卤猪杂的生意不是很好,每日里的量由三十斤改到了十五斤,钱少赚了许多,人倒是轻松不少,至于盖席子揭席子,本就是顺手的事儿,也没有增加什么工作负担。
柳天骄便又琢磨起了重开猪肉铺子的事情。没办法,手里没银子总觉得不安稳。
蒋家强和全氏上回叫林屠户大闹一场,再不敢与林屠户来往,但也不代表着全氏对着柳天骄的态度好转一些。她听林屠户说过了,是柳天骄在里面传闲话,才叫林屠户冤枉了她家,对着柳天骄更是恨之入骨。
柳天骄自然也知道那人什么性子,才不会现在就上她家买肉,直接订了蒋家强他三弟家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这种又干着同一个行当的,别看外人说起来整个家族都是养殖大户,势力强悍,实则里面龃龉也不少。
蒋家强和他三弟家之前就因为主顾的事情闹过,蒋家强家猪养得多一些,全氏又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性子,他三弟家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这回柳天骄找上他们,给的生猪价不低,对方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都是一个村的,早上又清净,拉猪的生意大半个村都能听见。蒋家强两口子知晓柳天骄拉得是他们三弟家的猪,气得不轻,全氏更是直接站到人家家门口破口大骂,说他们忘恩负义抢自家的主顾。
蒋家强他三弟也生气,以前柳屠户在时,大哥家把人生意占完了也就罢了,毕竟人家先合作。现在大哥家自己把柳天骄得罪了,怎么倒怪到他家头上了,难道全天下除了他蒋家强家,谁都不能做姓柳的生意了不成?
柳天骄回来就给卫文康摆他们家的官司,“你不知道,吵得可凶了,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什么他三弟小时候尿裤子跑出门差点叫拐子抓走还是蒋家强救的,什么蒋家强当年娶亲没钱,他三弟凑了好几两,还有什么两家的娃娃小时候打架,谁偏帮着自家孩子,反正精彩着呢。要不是他们家老爷子压着,怕是能直接打起来。”
卫文康有些奇怪,“你不是买完生猪就走了吗,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叫他们村的一个婶子帮我打听的啊,还花了我一个大钱呢。”柳天骄想想就肉痛,但脸上的兴奋显然是觉着物有所值。
卫文康不太理解,“他们吵架有什么好打探的?”
“哼,谁让那两口子觉着我年纪小看轻我,就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大财主。”
这个小哥儿远比自己想象得聪明,卫文康怕他因着这些变故走佐了路,提醒道:“那你不怕他们真闹出什么来,你心下不安?毕竟做买卖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对方不愿意卖你也不算什么大事。”
“怕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柳家老宅那群一样没心没肺吗?”柳天骄拍拍卫文康的肩,“你虽然比我聪明,可不如我懂人心。蒋家强和他家老三毕竟是亲兄弟,几十年的感情,中间吵吵闹闹不少,相互帮衬更多。如今为着利益闹起来很正常,可那也只是闹一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再说,全氏性子本就讨厌,我不出这个头,以后也有的是人会出头。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第43章 请帮工
重新张罗猪肉铺子, 还要做卤猪杂、精心照看地里的菜,家里的人手是真的不够了,柳天骄觉得请个帮工势在必行。若是没有方桂花那一茬,最好的选择就是邵壮他们, 现在几家都默契地不怎么来往, 一时之间人选倒是不好定了。
他们家干的都不是轻省活, 姑娘哥儿干起来有些难, 汉子的话卫文康又觉得不太舒服。他和柳天骄才成亲没多久,这就多了个成日里相处的汉子, 怎么想怎么不对味儿,偏偏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只是谈到人选的时候,柳天骄提一个他否一个。
什么身上收拾的不利索一看就不爱干净,什么毛手毛脚的容易坏事,什么性子急容易得罪客人,反正哪个都能挑出些毛病来, 搞到最后一个村那么些人, 竟是一个合适的都找不到。
还是邵青听到柳天骄在招人后, 主动上门给他提了个。“论理这事儿我不该插言, 但小包那小子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 我跟他爹多少年的交情, 还是想帮他一把。只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最多偷摸着给几个糙米饼子……”
说到这儿, 平日里爽朗大方的邵青脸上写满了难为情,“当然,这都跟你没关系。骄哥儿你要觉得小包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过。”
柳天骄忙给人倒了杯茶, “邵大叔你先喝点水。这有什么,小包那孩子我以前也听我爹说过,只要他愿意来,我就收。”
不是柳天骄烂好心,实在是这个小包情况比较特殊,要不是因为他住在靠山村,柳天骄一时没有想起来,倒不用邵青说,他自会考虑。毕竟他爹在时也对这个孩子多有照顾,说是他兄弟走得早,就留这么个独苗,要是长不大,以后下去见了他兄弟都没脸。
是的,这个小包他爹也是跟柳老大他们一起去过战场的,且作战勇猛,还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因着家里没什么背景,功劳自然是被那些官家子弟抢了,好在对方还没有丧尽天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就算拿到现在也够一家人过几十年了,更不必说十几年前。小包他爹回家买了十来亩上好的良田,娶了个顶顶漂亮的媳妇儿,又拿着剩下的钱开了个小货运行。因着日子太平,做生意的越来越多,小包他爹的小货运行也跟着吃香,一时之间倒真是赚了不少。
好多人发达了都会忘本,可小包他爹不一样,为人极为仗义,除了父母亲族,还有一起回来的兄弟,基本都受过他恩惠。
柳天骄他小爹病重时,小包他爹还特地去省城给人请了大夫,后来虽说人没有治好,最起码减少了柳天骄他小爹的痛苦。因而,柳老大对他很是感激。
至于邵大叔家受了他什么恩惠,柳天骄不知道,想来应该也是大恩,不然依着邵大叔这么不愿意托关系为难人的性子,不会来开这个口。
好人不长命,小包他爹发达是因为那些官二代,散尽家财丢了性命也是因为那些官二代。那单小包他爹本来是不想接的,可他娘好打扮,听说事成之后会给他家一匹上好的“烟罗沙”,他娘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可是上好的“烟罗沙”啊,他们这小地方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穿出去什么官绅太太、地主家的媳妇儿都得羡慕他。小包他爹什么都好,就是对他那个媳妇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在对方又是温柔小意又是撒泼哭闹的攻势下,还是没忍住接了单。
也不想想,那么珍贵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货运行,对方不怕货物有什么损失吗?柳天骄长大了回想起来这事儿,觉着那批“烟罗沙”怕是本来就有问题的,小包他爹后来应该也是回过味来的,才到处喊冤。可货都已经叫人劫了个干干净净,证据全无,空口白牙说再多也没有用。
追债的直接把小包他爹告上了府衙,货运行被人查封,一家三口分文不剩叫人赶了出来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看看美丽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幼子,小包他爹终于还是走上了绝路。人死债消,对方如他所愿,没有再追究,可失去了顶梁柱,这个家也散了。
小包他娘那种性子哪里是守得住的,没出三个月就带着人改嫁了。对方是个小地主,糟糠之妻刚去没多久,就怕不急待娶了小包他娘这个大美人当续弦,完全不顾家里三个孩子的处境,仇恨的种子便就此埋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不好,二嫁的小地主没几年也死了,小包他娘带着小包和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弟弟,一起被赶出了家门。
谁能想到呢,几月前作为护身符一般金贵的小娃娃,亲爹没了后立马就成了累赘。守寡是没法守的,可要再嫁人也没有那般容易了,毕竟已经没了两任丈夫,谁听说了不得骂一句克夫?
小包他娘寻摸了几个月,把身上能当的都当了,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抱着两个孩子好生哭了一场,然后在一个雨夜悄悄走了。
小包没有去追,兴许知道追了也没用,只过了很久才听到村里人说,他娘嫁给一个小官当妾去了。
卫文康听完也是唏嘘,“那俩孩子现在谁养着?”
柳天骄叹道:“两个男孩,养大了又不能换钱,谁愿意要。我爹当时也是想过收养小包的,可小包不舍得丢下他弟弟。我爹一个鳏夫,带着我本就艰难,再加个小包也就罢了,他弟弟还在襁褓里,弄回来怎么养?”
“那俩孩子就自己过活?”
“可不是,好在受过小包他爹恩惠的人多,一人接济一些,日子虽苦些,好歹没饿死。”
话罢,两人都是说不出的滋味儿。柳天骄也没磨蹭,第二天晚上就和卫文康去靠山村瞧小包那孩子了。
顾名思义,靠山村是背靠大山的一个村子,因地势不平摊,良田不如清水村多,日子过得自然也差些。
两人七拐八绕好不容易到了村口,柳天骄叫住一个身上打满布丁的大娘,笑道:“劳驾,请问包林献家在哪?”
大娘把柳天骄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找他做什么?”
找人做工的事情还没有定,柳天骄只是道:“我们两家是故交,以前我爹在时就常来往,如今我爹没了,我代替他来看一下。”
大娘明显很警惕,问柳天骄,“你爹是?”
“我爹是一个屠户,姓柳,个子蛮高的。”
“原来是柳屠户啊,我就说他最近怎么没来了,原来竟也去世了。”大娘有些唏嘘,“这小包命可真够差的,靠得住的人都走了,眼看着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话同情里带了些难以明说的庆幸,估计是觉着好歹日子还有比他们过得更差的。也是人之常情,好歹这个大娘对小包兄弟还是有爱护之心的,不然也不会盘问这许多。
“大娘,还劳您相告,小包家在?”
大娘指了指远处一个茅草屋,“瞧见没,就那个大榕树下的屋子。”
柳天骄看清后与人道了谢就朝着那屋子去了。
大娘看他们走远了,嘴里还嘀咕着,“小包这亲爹结识的人还怪靠谱呢,拿了那么些肉和鸡蛋,不像他幺弟家的,说是富裕的很,这么多年也没瞧见半个人花子。”
望山跑死马,小包他家当时瞧着距离没多远,实际走过去还真花了不少时间,离村子中心这么远,也不知道这两孩子怎么敢住下去的。
柳天骄敲了敲那变了形的破木门,顶上盖着的茅草就簌簌往下掉了不少,柳天骄赶忙一个后退,咳了好几声才跟卫文康说道:“这屋子比你家的还要破。”
倒也不必时时拿他家穷说事,卫文康面无表情,“莫欺少年穷,小包不过十四岁,过两年能挣钱后必然会换好的。”
柳天骄莫名其妙,“什么莫欺少年穷,我又没有嫌他穷,就是觉得这孩子过得辛苦了些。”
卫文康:“……”
“谁呀?”过了不久,一个瘦高的孩子出来开门,长相俊俏,见人脸上都是笑。
柳天骄眼前一亮,拿手捣了捣边上的卫文康,“我的个乖乖,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娃?也太像了。”
卫文康:“……哪里像了?我小的时候眼睛比他大,皮肤比他白。”
柳天骄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你小的时候比他更像个女孩子,他应该是跟现在的你比较像。”
卫文康:“好好说话,别吓着人家孩子。”
“没什么,哥哥一看就气质不凡,长得像哥哥是我的福气。”
柳天骄对这个乖巧好看的孩子更是喜欢,“你叫什么名字,是小包的弟弟吗?”
那小孩没先回柳天骄的话,反倒是问道:“哥哥你是?”
“我叫柳天骄,边上的是我的夫君卫文康,我爹是柳老大。我爹以前常来你们家,挺大个个子,当屠户的,不知道你记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