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屠户太旺夫 第6章

作者:发病中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科举 逆袭 古代架空

地里确实也有几日没去过了,柳天骄不疑有他,便道:“好啊,那我跟爹一起去。”

柳老大说:“活儿不多,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收拾一下菜园子,把该收的菜收了,该种新菜了。”

柳天骄一想也是,便应了。

却不料就是这一应,让他后半辈子每每想起来都是悔恨不已。

第二日果真早早就把肉卖完了,两人回家吃了个早午饭。柳天骄就去地里除草,又把豇豆摘了个七七八八,这东西种得多,炒菜、凉拌、干煸,柳天骄都变着花样儿做了个遍。

饶是他厨艺再好,天天吃也够了,后来只要餐桌上一出现这玩意儿他爹脸色都僵硬了几分。

柳天骄笑话了几回也就不再强求他爹了,这豇豆用处多着呢,吃不完的正好洗净晾干了塞到泡菜坛子里,过些日子捞出来,加肉沫炒了最是下饭不过。就是切细了直接拿来佐稀饭吃也是极好的。

再有多的便焯水后晒干,做成干豇豆,冬日里拿出来炖肉做汤或是爆炒,他爹都爱吃。

还有多余的茄子,做成茄干,泡水后加热油一炒,也是道极好的菜。

家里卖肉就这点好,不缺油水。

柳天骄一边谋算着一边干活,被门口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大跳,“傻大个,你干嘛呢,慌里慌张的,别把我家门撞坏了。”

叫傻大个的,也就是邵青家的大儿子——邵壮,此时急得满头大汗,“还说什么门呀,赶紧跟我走,你爹叫长虫伤了,快不行了,抓紧与我去见最后一面吧。”

什么叫最后一面?柳天骄险些没一下子直接晕厥过去,还是把手心都掐出血印才勉强镇定下来,“在哪,我爹现在在哪?”

邵壮也没含糊,一边拉着他往前跑一边说:“在邵大夫家。”

邵大夫是村里的赤脚郎中,土生土长的清水村人,年轻时运道好,帮了一个省城大药堂的坐堂大夫一点小忙,那大夫见他年纪虽小,但心地善良,人也伶俐,便带着回了省城给他当学徒。

那可是省城的大药堂,过些年出了师,就是人人尊敬的大夫。大夫多赚钱啊,随便几服药可就够村里人几个月嚼用的了。

人人都说,邵大夫这是撞了大运,以后一家子可就脱了农门成城里人了。

一时间,连带着他家兄弟姊妹的亲事都上了好几层,给邵大夫说的更是当时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可惜大家都以为邵大夫要飞黄腾达的时候,他却是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原来带他的老大夫突然离世,其他小学徒本就看不惯他,这年头学手艺,特别是当大夫这种地位极高的手艺,谁不是家里有大关系或是花了不少钱来的,偏偏他一个穷酸的村里人,撞了大运被老大夫收下,凭什么呀?

今个儿不让他吃饭,明个儿撺掇着掌柜的找他麻烦,邵大夫坚持了几个月,实在是没办法,最后还是被药堂撵了出来。

在外见过了这些是是非非,邵大夫也心灰意冷了,回到村里就凭着当药童时学的一点儿本事,当了赤脚大夫,给人看些头疼脑热和跌打损伤之类的小毛病,兼着去山上采些药材卖到镇上的药铺里,倒也能勉强维持生计,总比村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好。

村里人都知道,邵大夫在省城时没有正经给人看过病,纵使天分再高,能力也有限。

因而,柳天骄一边跑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爹身子骨那么好,一定没事的,别让他在邵大夫那待着了,傻大个,你去帮我找辆骡车,我把他送到镇子上。”

邵壮理解柳天骄的心情,可胸口那么大窟窿,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柳天骄从小跟他玩到大,见他这神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心里总是存着希望,他爹身子骨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事,前些年也是叫野猪往身上顶了个大窟窿,身上跟个血人似的,不也就是养几个月就好了吗?

然而亲眼见到努力了好几下才勉强把眼睛挣开的柳老大,柳天骄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抱着他爹有些发凉的身体,脑袋一片空白。

柳老大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死撑着等到了他家小哥儿,只断断续续说了一句,“活,活着,好好活着。”

那双帮他穿过小衣服、挡过柳老娘巴掌、抱着他骑到脖子上的大手,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劳作、布满老茧的大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柳天骄张了张嘴,一声“爹”都没有喊出来就晕死了过去。

村长长叹一声,虽说柳老大有诸多不是,但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昨儿个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说要给自家小哥儿招赘婿呢,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骄哥儿这样儿也是担不了什么事儿了,大家帮忙把人抬回去吧。都是一个村的,柳老大的丧事大家还是多费费心。”

说罢又朝着柳老爹道:“你们虽是分了家,毕竟还是亲生骨血,老大的身后事你们得拿出个章程来。”

柳老爹还伤心着呢,听到这话,猛地一抬头,“这,这我能有什么章程。”

村长也知道他是窝囊了一辈子的人,闻言眉头一皱,“置办灵堂,招待亲友,出殡,你这么大年纪了,这白事见了没有四五十回也有二三十回了,照着办就是了。”

柳老爹脱口而出,“事倒是好办,可钱谁出?布置灵堂、请客坐席、打棺抬棺哪样不要钱?”

村长没好气道:“老大家那么大的家业还怕没钱,你只管办就是了。”

柳老爹还待再说,却是被边上的柳老幺拉了一下,“村长尽管放心,我家虽是不富裕,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些,大哥的身后事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

村长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怪道老幺出息呢,这见识这心胸就是不一样。”

原本躲在后头的小钱氏也连忙站了出来,“大哥没了,这老二就是家里最大的,哪里用得着幺弟操心,我们两口子自然会料理妥当。”

呵,柳老幺这脸皮真是越发厚了,当着众人的面儿充什么大头鬼呢,说什么帮着办丧事,不就是想借机捞钱吗?到时里里外外收入支出那么多,随便抹一点就不是小数。

要不说人家柳老幺家有钱呢,看人家脑子活络的。不然就他走街窜巷当货郎那点儿子收入能够修五间青砖大瓦房?

村长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这种对他来说费力又捞不着钱的活儿只要有人接手就是好的,见平时干啥都抠抠搜搜的小钱氏今日这么上道,自然是乐见其成,“好,老二家的是个懂事的,那你们两口子就和老幺一块,带着其他几个弟兄,把这丧事办好了。”

小钱氏连连点头,“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柳老幺倒像是不知道他二嫂打什么算盘一样,只是满脸悲戚道:“自然,必定让大哥走得安心。”

柳天骄清醒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想哭又没了眼泪,积蓄了好久的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晃荡着打开隔壁的门,里面空空如也。

“爹呢,我爹呢?”

第10章 哥儿没有继承权

柳天骄脸色一变,挣扎着往院子里奔去,见院子里也没人,又赶忙去拉开大门。

“爹,爹你去哪了?”

有个清瘦的人影从泥墙根儿下走了出来,“在柳家老宅,灵堂也设在那边。”

柳天骄哭道:“为什么在老宅,凭什么把我爹放在老宅,我要去接他回家。”

卫文康把人拦下,“把灵堂设在那边也好,家里就你一个小哥儿,别惊扰到了。”

柳天骄推开他,“小哥儿怎么了,我要把我爹接回来,我能照顾好他。”

一个小哥儿,脾气怎地这么犟?卫文康拧眉,“你该好好休息,不要逞强。”

柳天骄怒道:“你懂个屁,老宅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能按什么好心,在他家躺着,我爹哪里能安心。”

说罢,竟是直接撞开卫文康跑远了。

柳天骄本身力气就大,又急又怒下的全力一撞,卫文康疼得半边肩膀都是酸的。自己好意相劝,对方竟是一点都不领情,要不是柳叔嘱托,他怎会管这些闲事?

可君子一诺重千斤,既已答应柳树照顾骄哥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路。

卫文康揉了揉酸胀的胳膊,也跟了上去。

柳家老宅也是泥土房,有些年头了,看起来比柳天骄家旧得多,好在因孩子多,地方颇大。

柳天骄进院的时候,见里面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几条白布挂在两边,中间设了案几,案几上摆着祭品和白蜡烛。

柳老大的尸身盖着白布,放在灵堂中央,边上跪满了烧纸钱的人,看着倒是颇为庄重。

柳天骄不管不顾的闯进去,把人吓了一大跳,柳老娘脸色登时便冷了下来,“你这个克死亲娘又克死亲爹的不祥之人闯进来做什么,是嫌你爹死得还不够惨,让他死了还不安生吗?”

柳天骄压根不管他,上前就掀开白布,要把已经冷冰冰的柳老大抱起来,“我来带我爹回家,他早就说了,不想再踏进你们老宅半步。”

柳老二急了,老大家可是三间青砖大瓦房,这才住了没两年,他还等着办完丧事把房子要过来给他家大郎成亲用呢。这摆过灵堂可不就晦气了?

柳老二赶忙上前把人拦住,“这可使不得,过世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安生,哪有随意挪灵堂的道理。”

柳天骄力气非比寻常,岂是柳老二一个地里干活都偷奸耍滑的人可比的,直接把人撞开,抱着他爹就往外走。

柳家众人都急了,本就分了家,若这丧事再让柳天骄一个人作主了,他们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拿捏人要好处。

好在柳老幺老谋深算,一早就把村长和族长请了过来。

他们村里人大多是战乱期间搬过来的,一共百来户人家,算是大村。各姓人杂居,像他们姓柳的,不过五家,以前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

来的长辈叫柳大发,有个小舅子的儿子在县衙里当差,算是多多少少有些靠山,他年纪又大,族里人便识趣的推他做了族长。

因着姓柳的人少,柳大发虽说是族长,在村中说话自然是没有村长管用。他倒也会看事,族中的事多会看村长的眼色行事。

见村长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经绷紧了,显然是怒极,柳大发喝道:“把人拦住了,一个连孝子都当不得的小哥儿,闹什么?”

柳天骄一双总是含笑的双眸此刻已经通红,“滚开,他是我爹,我带我爹回家,你们管不着。”

“岂有此理,什么管不着,你爹没了,在座哪个长辈替你爹教育你都是应当。”

“长辈?我家穷时离得远远的,我家富了想方设法占便宜,我家没了大人又来欺压我的长辈?”

见柳天骄冥顽不灵,村长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对着状若癫狂的柳天骄就是狠狠一耳光。

“柳老大这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个克死双亲、不经尊长的孽畜!我见他连个摔盆的都没有,舔着脸让你叔父们出钱出力、操持丧事,倒是成了欺压你这个晚辈?”

村长也是做惯了农活的,柳天骄抱着他爹,如何能躲得开,半边脸登时就红了,却仍是不肯退让,“不需要,我爹的盆我自己摔。”

村长冷笑,“你也配?摔盆的都是支撑门楣的男丁,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倒不是虚的,摔盆意味着继承家业,谁家会让一个连女娘都比不上的哥儿继承家业。

“也就是在我们乡下地方,各位长辈都是好说话的,不然就凭你今日这行径,我们早就可以把你扭送到公堂了。”

柳老二忙在边上帮腔,“就是,骄哥儿你也是个有见识的,可别不知好歹。”

柳天骄自小就知道哥儿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比不上男子顶事,不能封侯拜相,也不像女子一样能多多开枝散叶,又还总是闹出□□不堪的丑事。

有些人家看见有哥儿出生,就觉得晦气,直接溺死或是送到山上让狼叼走。

柳天骄自然也受了许多白眼,可他双亲待他如珠如宝,村里别说女娘哥儿,就是小子也没见几个像他这么受宠的。

他还能跟着爹杀猪养活自己,所以柳天骄从来不觉得哥儿有什么。

直到这一刻,柳天骄突然痛恨起自己哥儿的身份来。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村长,以权压人面带不屑的族长,佯装悲痛却藏不住眼底窃喜的柳老二,精明的柳老幺,指指点点目光不善的村民,柳天骄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我把我爹带回家?”

他爹以前就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老宅的人有一点牵扯,去了还要躺在这个让他受委屈的地方,哪里能安心?

柳老幺给他娘使了个眼色,柳老娘立马哭闹起来,“这里就不是他的家吗?我生他时痛了三天三夜,险些丢了命,又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如今他走了,我还不能多看几眼吗?”

见柳老娘哭得伤心,一些老太太也颇为感同身受,“就是,哪家人不吵吵闹闹的,还真能一点不记父母恩情?”

“可不是,柳老大也是个不孝的,分了家连爹娘的门都没进过。”

“说得极是,怨不得骄哥儿也如此不知轻重呢,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爹娘算是好的了,也没怎么打骂,不就是分家的时候念着他弟弟们多些,这不也正常,家里兄弟姊妹多的,谁不偏帮弱点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柳天骄忍无可忍,“把老大当牛使,榨干他的卖命钱,还一分田地不想分,这是好?你们这些狗东西让猪油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