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童神乐
阮珩却没理他,摇了摇头,说:“我只要认字的。”
很快,玉棋和另一个小丫头春儿都说了,自己认得几个字。
“很好。”阮珩笑道,“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来。”
阮珩带着两个丫头进了书房,松云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便也跟着进去了。
“要你们来,是想要一个字好的,替我誊抄书信。”阮珩在书桌前坐下,便说。
“我这里有一个药方,我念,你们写,谁的字好,就留下听用。”阮珩彷佛在介绍一种游戏规则,松云听完了,也有些了悟,阮珩想要一个字好的人帮他写字,自己的字的确算不上好,甚至看起来相当可怕,难怪当不了这份差事了。
两个丫头很快就各自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只等阮珩念那个药方了。
阮珩也没拿着什么药方,彷佛只是随口念了几味药出来,他一边念,春儿和玉棋一边写。
药方里没什么生僻的字词,但春儿还是写得有些磕绊,有好多字都写了白字,或是干脆不会写,只有玉棋写得还算不错,差不多都写了出来。
因此,将写好的药方交给阮珩的时候,春儿就显得有些泄气,而玉棋便有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松云也探过头去看了一眼,的确,玉棋的字娟秀大方,实在是很好的。
对着烛光,阮珩细细地看了一遍手中的药方,藏红花、五倍子、蛾眉豆……阮珩在烛光下笑了一下,便将玉棋那份药方折了几折,放进一个信封里,又交给了她。
阮珩叫她把这个方子送去给魏月融,玉棋接了方子,便去了。
房间里面安静了下来。
松云没有别的差事,便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阮珩面前。
阮珩正在灯下出神,他看了看松云,让他走近些,松云便乖乖地过来了。
此时书房里没有其他人,阮珩便问他早上交给他的事情办了没有,松云说盒子交给魏月融了,还说魏月融说需要几天来查,让阮珩不用担心。
阮珩点了点头,又问:“这几天都是玉棋跟着你吗?”
松云点了点头,阮珩又问:“盒子里的东西给她看了吗?”
松云赶忙摇了摇头,说:“没有让她看见,谁都没看见。”
阮珩便夸赞他,说:“好,你做得好。”
松云也没问为什么,就点了点头。
阮珩吩咐他的事,向来都有很多他不懂的,不过阮珩不跟他讲的,他也习惯了不问。
反正照着阮珩说的做总是好的,况且就算阮珩给他解释了很多,他也未必听得懂。
松云又告诉了阮珩魏月融早上嘱咐他的话:“他说内宅里面不比外头,以后我的一切东西,小到香囊、帕子,大到首饰、衣衫,都要小心收着,但凡丢了、坏了一点,都要让嬷嬷和你知道。”
阮珩便点头道:“他说的是对的,你要记住。”
松云说记住了,又天真地问:“少爷,我们家里有贼吗?”
阮珩笑了一下,说:“算是吧。”
阮珩读书时不喜欢有人打扰,因此下人都早退到外面去了。
春深时节,夜晚静谧,窗外传来了细小的虫鸣。
“过来坐。”阮珩说。
书桌前并没有其他的椅子,意识到阮珩是让他坐哪里,松云又惊讶地脸红起来,说:“这里可是书房,少爷!”
有了上次在浴室的经验,松云好像开始有了一些令人害怕的想法。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阮珩也没想到松云会想到哪里去,无奈地笑了,又道:“就是让你坐上来。”
松云哦了一声,确定阮珩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夸张的打算,就听话的过去坐在了阮珩的腿上。
松云今天穿的是绸衫,有些滑溜溜的,阮珩便用手拢着他的膝弯往上带了带,让他坐稳。
两个人贴得很近,呼吸相接,松云的头在阮珩的颈侧,头发毛茸茸的蹭着阮珩。
这时,花衫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喵喵了两声,便习惯性地跳到了松云怀里。
松云彷佛并不觉得眼下的情形不适合有第三个生物在场,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了小猫,抚摸着它的毛。
阮珩有些无语,但也只得把他们俩一起抱着。
他安慰地亲了亲松云的额头,却发现松云一脸并不需要安慰的表情,只是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亲昵。
看着他坦然的表情,阮珩忍不住问:“刚才我说让丫头们来书房服侍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第24章
能在少爷身边近身服侍,是有脸面的丫头才有的特权。
在少爷的屋子里,能端茶倒水、侍奉笔墨,便是离登堂入室更近了一步。
丫头们方才听到阮珩要求时的踊跃,说明了她们都很清楚这一点,在内宅里,每离少爷近一步,都意味着更多取得身份和利益的机会。
不过听阮珩这么问,松云显然没想到这些,他完全想的是另一码事,他说:“我想,要是我写字好的话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抄书信了。”
阮珩本来是怕松云以为自己真的要找其他人来服侍,担心他吃醋伤心才想安慰他一番,没想到松云竟完全没这些心思。
他有些无奈,想到松云毕竟是傻的,便又问道:“那昨天,我说可能有丫头在浴房外面的时候,你想什么了?”
“我……”松云显然还是没有理解阮珩问的是什么,说,“我想,她们可能是想进去服侍你洗澡吧。”
“你觉得她们可以服侍我洗澡?”阮珩抓住了重点。
“可以吧……”松云很天真地说,甚至他手上还在摸着猫。
怀里的小猫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蹭着松云。
阮珩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先伸手柄他怀里的猫抱走了,放在了桌子上,花衫不满地喵呜了一声,跳下桌子,跑出去了。
房间里终于只剩他二人独处,于是,阮珩便让松云专心地看着自己,问:“那晚上呢?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吗?”
松云扑朔着他那干净漂亮的大眼睛,很无辜地看着他。
他彷佛思考了一下,脸红了起来,明白了他在问什么,但还是大方地说:“也,也可以吧,我,反正我也不是天天都能服侍你……就,如果有别人的话,你也……不是更好嘛。”
他这话说的,好像此事跟晚上值夜是一样的,有别人跟他轮班,还让他减轻了担子似的。
阮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觉得松云实在是个令人费解的小傻子,只得吓唬着问他:“那我万一有了别人,从此不理你了,你该怎么办?”
松云彷佛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对于阮珩提出的这种可能性,他只是惊讶地张了张口,但也没急,只是莫名很笃定地说:“你不会的。”
“为什么?”阮珩有些惊讶。
“你说过会永远疼我,永远都要跟我在一起的。”松云说,彷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阮珩想了想,自己似乎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的了,或许是在晚上,某个头脑并不理智的时刻,与松云彼此相对枕边的喁喁夜话。
他当然是真心的,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都不知在什么状态下说出的这样一句话,就已经能给松云这样笃定的安全感。
“我那样说,你就信了吗?”阮珩有些动容地问。
松云很确定地点了点头,好像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说:“少爷你从来都没骗过我的。”
的确,除了偶尔开玩笑的几次,阮珩跟他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
松云的眼神清澈见底,始终没有一丝阴霾。
他好像的确从来没有遇到过欺骗和背叛,他的心未曾被那样的痛苦沾染过,也是因此,让人格外想要好好保护。
阮珩抱着他,不禁叹了口气,又很珍重地亲了亲他。
*
魏月融坐在内室,他派去请兰漪来的人,已经去了一刻钟了。
他心里想着兰漪。
兰漪是老爷官场上的朋友送进府里来的,魏月融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并不特别对老爷的胃口,只是被当作人情收下的。
彼时魏月融刚刚怀上十六小姐,老爷在新鲜头上,也宠幸过兰漪一些日子,不过没多少日子也就丢开了。
后来太夫人就去世了,兰漪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阮家内宅里的情势,老爷不在家的几年里,他便常常来找魏月融。
彼时,兰漪带着忐忑,小心,有些卑曲又带着渴盼的样子,魏月融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三年过去了,老爷果然已经忘记了他走之前没来得及记住的所有人,包括兰漪。
魏月融清楚兰漪一开始讨好他的目的,也很负责地向老爷举荐过几次,不过,老爷的性格,魏月融是明白的。
老爷对他说,这种彰显贤德之事,是太太做的,不需要你来。
老爷说这种话有两个意思,一来,他不喜欢魏月融有这么大方的态度,魏月融知道,老爷享受侍妾们对他的如视至宝、患得患失,也喜欢看到侍妾们永远无法满足的占有欲和无伤大雅的彼此嫉妒。
二来,他不允许侍妾们拉帮结派,经由分享他的恩宠而使彼此之间结成要好的关系,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被利用,老爷是很讨厌被人利用的。
不过,即便如此,冒着惹老爷不快的风险,魏月融还是提了几次兰漪的名字。
原因无他,他举荐兰漪,并不是因为他贤惠大方,也不是因为想要拉帮结派,而只是惋惜一个少年的青春虚度而已。
然而老爷显然没有了解他这些想法的耐心,受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反感之后,魏月融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提了。
于是后来,他都只是在物质上接济兰漪一番。
只是他从来没想到,因为不受老爷的宠幸,一个人还能引祸上身。
*
听到丫头说,魏月融请他到贮月轩一趟的时候,兰漪是有些惊讶的。
时辰已经快到一更了,平日里,大家都是在下午互相来往,等到傍晚到正房去请过安,就各自回房休息,阮家极重规矩,晚间通常是不许各房之间随意走动的。
夜色静谧,兰漪还是换了衣服,带了个丫头,往贮月轩去了。
魏月融在内室招待了他。
兰漪今天没穿魏月融昨天给他的衣服,而是又穿了前几日一直穿着的水蓝色衣衫,因为是晚上,也没有戴首饰,但面相映在灯下,还是显得光彩夺目。
他刚刚在矮几旁坐下,魏月融就将丫鬟都打发下去了,房间的门关上,兰漪才警觉起来。
“怎么了?”他问魏月融。
“你昨天试衣服的时候,是不是丢了一个香囊?”魏月融开门见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