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童神乐
第54章
阮珩是淩晨见到白升的。
白升骑马跑了一夜,才到东林书院找到阮珩,阮珩一见他连夜来,就知道家里出了事。
白升先说魏月融病了,又说松云也不知为何被太太看管了起来,打听不出消息。
阮珩心里着急,若说家里有事,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好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更让人心焦。
阮珩首先想到的是松云的孩子。
虽然不能判断到底太太为什么会突然跟松云过不去,但阮珩就是直觉地觉得与孩子有关。
于是,他便匆匆跟学里的先生辞行,快马加鞭,跟着白升一起回来了。
到了家,他也不顾到正房请安问好,先一头扎进了晴雪斋。
徐嬷嬷自从昨日得了太太的严命,就把晴雪斋守得如铁桶一般,不许任何人进出。
连周医婆进去了给松云看诊,都没有被放出去。
眼下,她突然见阮珩竟然回来了,意外之下还以为见了鬼,惊了一跳。
“二公子,太太,太太说不叫人进去,您……”她急着拦阻道。
阮珩知道徐嬷嬷是太太的人,也知道她素来喜欢为难松云,只是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便一直容忍着。
不过今日,她实在是碰到枪口了。
“滚一边去!”阮珩骂了一句,便不理会她,径直进了内室。
徐嬷嬷吓得愣在当地,阮珩从未如此对待下人。
即便有人惹他不快,他也很少当面发作,何况是对待年老的嬷嬷们,阮珩一向是尊重有加的,今日却一反常态。
徐嬷嬷知道,阮珩这回是真动怒了。
阮珩直接走到松云的床前。
松云刚刚服了药,又睡着了。
昨日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他实在疲惫得很了。
可是阮珩一到他身边,松云就像有觉知一样,动了动,醒了。
松云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脸上仍有泪痕,一睁眼,看到阮珩,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阮珩至少还有几天才能回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可是阮珩是真实的。
松云的眼泪流了下来。
阮珩握住松云的手,连忙问他:“松云,你怎么了?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松云哭着说。
松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阮珩。
从江亭跟阮珩的婚事开始,一直讲到昨日发生的所有事。
阮珩听得惊心,先问了松云身体和胎象如何,听松云说暂无大碍,心头稍纾,然而之后听到魏月融的情况,又眉头紧蹙起来。
于是,阮珩安抚了松云几句,便又连忙赶往贮月轩。
老爷昨日给魏月融请了太医来瞧,过了一夜,虽有退烧的效验,但魏月融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昏睡之中。
阮珩赶到的时候,魏月融仍在床上静静睡着。
阮珩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中秋的时候,那是魏月融虽然也是病着,但面色看起来比现下可要好得多。
他不用问太医,只消一看魏月融的面色恍白,就知道这回的病非同小可。
虽说太医只说是伤寒,但伤寒若是医不好也是能要命的。
阮珩咬了咬牙根,心中不禁泛起酸苦的仇恨来。
数年以来,他对自己这个嫡母的态度,虽说早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但也不至于到了仇恨的地步。
阮珩宅心仁厚,很少把人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可是,看着眼下魏月融虚弱的样子,他不得不意识到,太太这真是下了死手想要他的命。
魏月融多年以来,是如何对太太处处避让,卑屈至极。
而阮珩自己也念着嫡母教养之情,才处处周旋,战战兢兢。
可是,太太仍然容不下他们,甚至忌惮到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阮珩很少垂泪,但此时,他不由得对着魏月融掉下泪来。
又想起方才松云对他哭诉的样子,委屈,愤怒,和深深的不解,让阮珩的心绪凝结成一团,渐渐酿成了一团灼烧的恨意。
正巧,灯花端了汤药过来,正准备放在床头,阮珩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灯花从未见过阮珩的眼神如此狠厉,惊慌地摔了碗。
阮珩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口中又一连熟练地叫出了好几个婆子丫头的名字,都拉到厅里去跪着。
“来人,叫人牙子来,这几个人,一个不少,统统给我发卖了去!”阮珩一声断喝。
灯花等人,都以为阮珩只是因魏月融病重,一时气急了迁怒她们,求饶的话才到口边,阮珩接下来说的话才让所有人傻了眼。
“替太太当了十几年的细作,也算难为你们,真当我不知道吗!”阮珩想到这里,怒火更盛。
原来,虽然明面上不说,但,不光魏月融对他房里的情况瞭如指掌,自从阮珩懂事后,魏月融身边有多少太太的人,他也慢慢摸了个清楚。
灯花一直以来都是魏月融的心腹,可只有阮珩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往来正房,不知偷偷传递了多少消息。
往日不好发作,今日,阮珩是彻底不会再忍了。
今天,他就要把太太安插在他们身边的眼线一股脑拔得干干净净。
灯花也没料到,自己在贮月轩这么多年,连魏月融都没怀疑过她的底细,怎么竟被二公子看穿了,愣怔在地。
自古奴仆最重忠心,就这么被拆穿了底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这下没出路了,心都凉了半截,不少人吓得发起抖来。
只有一个婆子胆大,突然不要命了一样喊了一声:“我们都是太太的人,少爷就算要卖,怎么也得请示太太!难道少爷还敢忤逆不孝!”
阮珩气急反笑,他眼下,最不怕的就是把事闹大。
他还正愁没由头闹到太太跟前去呢。
“好啊,来人,都给我捆了,现在就给我拖到正房!”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儿子把家里的奴婢捆了扔到父母面前,这跟围攻上亲有什么区别?
“捆!”见还没人敢动,阮珩又喝了一声。
院子里的几个粗使婆子哪敢再违拗,她们就算只是干粗活的,也知道这家里以后终究是谁做主。
于是,一个个连忙找了绳子,将阮珩点出来的几个人都绑了。
厅里的那夥人这才惊慌起来,哭的哭,求的求,乱成一片。
经过晴雪斋,阮珩又叫人顺便把徐嬷嬷和松云身边的另外几个人也一道绑上。
徐嬷嬷本来还想争执几句,可一看院子里,阮珩竟从外书房把一群长随小厮都给叫进来了,守在贮月轩的那一串人后头。
在这后宅里熬了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徐嬷嬷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目瞪口呆,最后一并被绑着带走。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进了太太的院子。
太太正为阮珵之事焦心上头,已经是急得浑身发软,请了太医来正诊脉,听见动静,连忙让丫鬟婆子扶着出来了。
一打眼,竟是阮珩。
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紧接着便是恐惧,再然后,终于是怒火。
“怎么!”她强行壮起气来,“你要造反了!”
阮珩也不回她的话,只是让人把那一班细作都撂在院子里,聚作一堆,另外唤了一声:“来人!把这院子给我围死了!没我的话,一个也不许出,不许进!”
小厮长随们都是忠心不二的,齐声答了是,便当真守卫起正房的前后院门来。
太太惊得脸都白了,又兼愤怒,差点喘不上气,一连声骂道:“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敢……”
身边婆子丫鬟具是惊慌失措,连连帮她顺气。
太太喘上一口气来,又骂:“你敢围攻嫡母,忤逆上亲!你这个……没人伦的贱种!”
阮珩本不想与她费口舌,只想撂下人,封了院子就走,可是,太太骂他什么都无所谓,最后那句,却彻底激怒了他。
“我为什么不敢?”阮珩开口,声音沉稳,又有力,“今日家里遭贼,母亲审问下人,已经累病了。儿子合该替母亲把家给管束起来,母亲就安心养病,以后无事不必再出院子了!”
太太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阮珩,竟然会如此翻脸,对自己口出狂言。
她脸色煞白,再也不顾体面,要不是丫鬟拉着,怕就要冲过来撕打。
她破口大骂:“好小子,你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没看错你!当年,那个贱货生你的时候差点死了,要不是我请了太医来救命,你这个畜生现在还不知在哪个阎王殿!”
阮珩咬着牙打断了她:“若不是记着这条,你以为今天我能让你活?!”
“好啊!有本事你来杀了我!”太太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恐慌,随机彻底陷入狂怒,“来人,给我把这个悖逆父母的畜生打死!往死里打!”
一时间,几个粗壮婆子还真掂了长杖要来打阮珩,而阮珩的手下见状也忙护了上来,两方人手眼看着就要打斗起来。
阮珩这边毕竟都是青壮,太太身边那群婆子怎么顶得过?几下就将几个婆子撂倒在地上。
太太实在没想到阮珩跟他斗狠就罢了,还真敢让手下打自己的人,又惊又怒,一口气没上来,便是昏死在地。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一群孽畜,都给我住手!”
第55章
阮正业书房里。
老爷那大喊一声之后,终于阻止了正院里的混乱,所有的下人都被清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