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还是贺大广假咳两声,好声好气把人请进去,又给王家倒杯茶,要坐下来好好说这件事。
就算退亲,他们家也不能没了体面。
王有富看一眼他爹娘,随即道:“我们听说了昨天的事,今日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君哥儿的卧房就在隔壁,王家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又没看见王勇来,他便料定王家不想娶他了。
他抬袖捂着哭声,眼泪都氤湿大片袖子。
王庆志是王勇的爷爷,也是最大的话事人,他瞪一眼不会说话的儿子。只能自己开口:“我想亲家都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退亲的。”
此话一出,贺家人都顿住。贺长林脸色青红交接,道:“那王勇为何不来?”
王有富开口:“她娘前几日风寒,今早发烧发热,才让大勇去请郎中回来。他怕君哥儿心里害怕,让我们先过来说。”
原来是误会一场,贺家人也十分尴尬,方才还对王家冷脸以待。
卧房里,君哥儿的哭泣戛然而止,他愣愣打了个哭嗝,泪珠还挂在眼角,原来王勇不是来退亲的。
林榆替好朋友松口气,这样看来,王家还算值得托付,以后等君哥儿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隔壁王庆志和董老夫郎道:“就是因为村里闲话多,所以我们才登门,想和亲家商量,能否把亲事提前,也算堵住那些人的嘴。”
王家不仅不退亲,还考虑的这么周到。叫贺家人脸色急转直上,顿时笑了起来。又是端茶又是拿花生瓜子。
贺长林道:“是我们误会了,对不住。君哥儿这孩子昨日回来就哭,又是做恶梦又是发烧,我们是气极了。”
“其实这孩子没被怎么样,都亏了榆哥儿打跑贾麻子,俩孩子只是受了惊吓,”贺长林刻意强调,虽然王家没问,但他们也想澄清这件事。
两家把话敞开了说,彼此心里都松快了,话题很快又转移到彩礼和日子上。
王家愿意出八两彩礼,数字上图个吉利。八两银在乡下人聘娶中,几乎是一笔大数目了,寻常人家聘姑娘,也不过六两银,足以看出王家的重视。
“亲事就订在下月初五如何,是个好日子,找大师算过的,”王家小心征求。
还剩一个月时间,虽然仓促了些,但准备嫁妆席面也来得及。下月天气也好,不冷不热,正好成亲。
两家亲事说定,贺家高高兴兴把王家送出去。两家都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洋洋的。
君哥儿害羞起来,忽然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去见人。
见他害羞,林榆也有些脸红,想起他和贺尧川的事情,也是早上才说定的。
林榆和君哥儿躺在床上,他道:“我和贺尧川也要成亲了。”
君哥儿惊讶抬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林榆嘴角挂了一点笑,他转身和君哥儿面对面躺着,林榆小声道:“昨夜我让他娶我,他今早就和婶子说了,还是跪着说的。”
“是你先说的?榆哥儿,你真厉害,”君哥儿一脸羡慕,又问:“你俩日子定了没?”
林榆摇摇头:“还没,不过婶子说了,明日带我去乡里买布做衣裳。”
贺尧川模样俊美,周边几个村的汉子加起来,都比不上贺尧川。君哥儿努力夸他堂哥,给未来的小堂嫂加强好印象。
俩小哥儿躲在被子里,说着各自的亲事,都忍不住笑出声。
林榆要成亲的事,贺大广他们也都知道了,全家一整日都是笑的。小辈们的后半生有了着落,还是双喜临门,能不高兴吗?
第32章
贺家两桩喜事一起办, 白云村人尽皆知了。还没到成亲的日子,已经有人上门贺喜。这些天周淑云脸上都是笑,家里破例炖了一锅鸡汤。
照村里的习俗, 夫夫两人成亲前不能见面,林榆昨天就被送去贺大广家里, 和君哥儿一起等着出嫁。
周淑云盛出两碗鸡汤,里面都是大块鸡肉。她把襜衣解下,匆匆叮嘱道:“这两碗, 一碗是给榆哥儿的,另一碗给族叔家吃, 记得别洒了。”
贺尧川点点头, 提上篮子往外走, 迫不及待偷偷看一眼夫郎。又被周淑云耳提面命:“不准偷看榆哥儿知道吗?东西交给你堂叔就赶紧回来, 否则我要收拾你。”
贺尧川被他娘说中心思,又冲他娘笑一下, 提了篮子出门。到底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要成亲了也不稳重, 三两步就往贺家跑去。
他哥贺尧山在后面调侃:“臭小子, 还怕将来见少了?”
小溪也跟着拍手一笑, 被二哥哥滑稽的模样逗的不行。周淑云戳大儿子的脑袋, 道:“还好意思说你弟弟, 你当初可以半夜偷偷爬孙家的墙,把你老丈人都吓一跳。”
孙月华就在一旁, 也噗嗤一声笑了,道:“我爹以为是贼娃子偷鸡来了,正要放狗咬呢。”
贺尧山被他娘和媳妇说出方面糗事,不好意思挠挠头, 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拿着斧头劈柴去了。
贺大广家要嫁两个哥儿,席面提前就准备上了。红布红绸必不可少,席面上的瓜子点心也买了两大袋。
周淑云昨天送来五百文钱,贺大广家怎么都不肯要。周淑云心里过意不去,贺家连带着林榆的那份席面一起办了,都是要花钱的,她不想占便宜。
于是让贺尧川上山碰碰运气,能不能打两只山鸡野兔送过去。春天山里的野物都出洞找食,果真叫贺尧川碰见一窝野兔子,个个肉质肥嫩。
一共五只灰兔子,给贺大广家送去两只,剩下三只留着成亲当天做席面,也是个体面。她们家办的席面不多,仅请了平时关系好的亲朋好友,一共才六桌。
林榆和君哥儿坐在卧房里,窗子上贴了红色窗花,房里系了几根红绸,看上去有成亲的喜庆。他俩这两天不能出去,安心留在房里待嫁就好。
君哥儿脸色绯红,嫁人这件事对他老说,是十分羞涩的。昨天他娘又拿着一本册子进来,上面画着两个交叠的小人,教他俩如何伺候男人。
一想起那画面,君哥儿脸色已经快烧的火红。
林榆却全程面无表情,对着粗制滥造的册子点评:画的太烂了,甚至想拿起毛笔,自己往上面添加几笔。
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个男人,上学时身边的朋友就爱看些小视频,说几个荤段子。林榆虽然没那么猥琐,却也耳濡目染了解一些。
君哥儿满脸通红躲在被子里的时候,林榆就背着手,满屋子乱逛。抬头看看窗花,低头看看新做的鞋面。
新鞋是周淑云做的,怕他穿着不舒服,往里面塞了很多棉花。林榆有些感动,拿帕子低头擦鞋,不舍得踩脏了。
君哥儿依旧躲在被子里,探出头“吱吱”两声叫他,红着脸道:“我娘昨天教的,我不大明白,你懂了吗?”
这种话题是羞耻的,但君哥儿又害怕伺候不了王勇,到时候尴尬见笑。
林榆也爬上床,托着下巴思索起来,男人和哥儿的身体构造不一样。他也没有任何经验,但林榆转念一想,说来说去不就那样吗?
他拉过被子盖头,缩在被子里和君哥儿交流,说着说着,俩人都羞涩起来。
林榆骤然听见贺尧川的声音,他眼神一喜,就想下床开门出去,迫不及待要见贺尧川。
他和贺尧川已经三天没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和贺尧川已经分开九个秋了,这在现代就是异地恋。
“贺尧……”林榆还没喊出口,就忽然被君哥儿捂住嘴,君哥儿吓了一跳道:“不能见面的。”
林榆只好巴巴趴在窗前,偷偷打开一条缝隙,看着院门口的人。贺尧川穿着一身新衣,眉目俊朗笑意盈盈,比以前都好看。
院外的贺尧川似乎心有所感,好像被人窥伺着。他紧张起来,看一眼卧房的方向。搁着门窗,贺尧川和林榆彼此笑了起来。
他恋恋不舍离开了,好几日没看见林榆,卧房里都是冷冰冰的。
没有林榆睡前叭叭地聊天,也没有林榆睡着时细微的鼾声,贺尧川才发觉他早就习惯有林榆在的日子了。
回家走到半路时,贺尧川忽然碰上孙彦。孙彦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捏着一本书失魂落魄,眼眶下都是黑眼圈。
和春风满面的贺尧川形成鲜明的对比,孙彦嘴巴一动一动,眼里也空洞无神,最后干巴巴吐出两个字:“恭喜。”
贺尧川淡淡颔首,道:“多谢。”
他转身就走,只留给孙彦一个背影。贺尧川发现自己内心毫无波澜,并没有任何得意的感觉,只欢喜榆哥儿选了他。
而贺尧川不知道,他和林榆成亲的消息一传出,孙彦几乎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整天对着手里的几本书出神,家里人轮番来问他,他也摇头不肯说。
直到他爹娘带着他去贺家道喜,孙彦偷偷窥见林榆,正满心欢喜待嫁的模样,孙彦彻底死心了。他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贺尧川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
四月初五,春和景明,宜嫁娶。
王家和贺家的接亲队伍分别从村里两头出发,一路敲锣打鼓洒花生瓜子红枣,是很久没有过的热闹场面。
白云村全村老少都来了,围着王贺两家,跟在队伍后面捡东西,说几句吉祥话蹭蹭喜气。
贺尧川面色红润,要娶夫郎了,人也精神百倍。周淑云昨天租了一个骡子,往骡头上绑了红布,看上去喜庆一些,场面也能壮壮声势。
他长的本来就英俊,今天稍微一打扮,比话本子里的英侠豪杰还俊朗,眉目锋利眼神坚定,嘴角微微带着笑,让一旁不少凑热闹的待嫁小哥儿姑娘都羞红了脸。
只可惜,这么英俊的汉子不是他们的,是林榆的。
连走在一旁的媒婆也心想,她要是再年轻二十几岁,找男人就得找贺尧川这种的。
一路敲锣打鼓到了贺家,迎面碰上王家的接亲队伍。王家来迎亲骑的是驴子,看着不如骡子威风,却是他们自家买的。
贺尧川和王勇都满面春风,见了面彼此说声恭喜,翻身从驴骡身上下来,在门口等着迎亲。贺尧峰和几个年轻汉子围在门口,不准两人进去,出了各种题拦人。
卧房内,林榆和君哥儿已经穿好喜服,洁面的婆子正给他俩上妆。胭脂口脂一抹,比平时都漂亮许多。
赵惠和几个妯娌在卧房陪他俩,出嫁前又忍不住嘱托几句。赵惠和君哥儿都抱着哭起来,舍不得离开家人。
只有林榆没哭,他眼巴巴扒在门口,等贺尧川突破层层阻碍来接他。身后无形的小尾巴摇了又摇,就差破门而出主动跑向贺尧川了。
终于等到贺尧川进了院子,林榆赶紧坐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幅乖巧的模样,连盖头都忘记了。赵惠给俩孩子搭上红盖头,缩在一旁继续哭。
林榆被搀着走出去,贺尧川宽阔的手掌伸过来。林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小心心把指尖搭上面,触碰到熟悉的温度,林榆忽然踏实下来。
贺尧川牵着他走的很稳,连脚下的石子都要踢开,怕林榆摔一跤。他把林榆带到骡车上面,骡车有车厢,林榆小小一团坐在里面。
敲锣打鼓声继续响起,贺家嫁出去两个哥儿,鞭炮也放了两轮。在轰轰烈烈的喧声中,迎亲队伍出发了。
盖头遮挡视线,林榆好奇掀开一角偷看,车门忽然伸进一只手。贺尧川出门前偷偷带了一包红枣糕,趁没人注意,手疾眼快塞给林榆,小声道:“猜到你饿,我偷偷拿的。”
红枣糕被捂的热乎,林榆捧着枣糕笑起来,躲在盖头下一口一个吃起来。
反方向的王家队伍,君哥儿坐在车厢里不敢乱动。他其实也饿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的前胸贴后背。
但他忍着没好意思说,新夫郎第一日就要吃要喝,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他捏着手继续忍着。
车窗忽然被人敲了敲,王勇在外面低声问:“饿了?”
君哥儿犹豫片刻,然后点点头。
王勇道:“再坚持坚持,我让娘给你炖了一碗老鸭汤,回去就能吃。”
君哥儿抿唇一笑,想到老鸭汤的滋味,连王勇都不惦记了。
锣鼓声渐渐停下,随之而来是满院宾客的声音。周淑云和孙月华在灶房忙的脚不沾地,贺尧川带着他爹和小溪在门口迎客。
小溪跑出去看一眼,欢欢喜喜喊一声:“二哥哥他们回来了!”
周淑云和孙月华赶紧出来看,她和贺长德收拾一番坐在堂屋里,等着小两口敬茶。小溪捧着茶水,端给贺尧川和林榆。
拜父母拜天地,都是必要的流程。拜完后,林榆才被送进新房,贺尧川则在院子里陪客人吃酒。
新房也贴了窗花,床上洒了花生红枣瓜子。林榆坐下只觉得硌屁股,坐了一路车闷的慌。他掀开盖头偷偷看一眼,发现卧房里没人。
下一篇:屠户家的夫郎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