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下事 第62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田园 种田文 日常 古代架空

卖花的货郎从桥上过,卖小吃的担夫在桥头吆喝。楼上茶馆坐着三两客人,说书人的声音从茶馆传出,醒目一拍,众人叫好。

贺尧川给夫郎买了两个三角粑,走过去问道:“想不想进去听?在二楼坐下喝杯茶,能听一柱香,还有花生瓜子吃。听说有钱的富户来了,还会花一百文点戏,听些不一样的。”

林榆摇头,他不要听富家哥儿和穷书生私奔的戏。

他又趴在贺尧川耳边,嘴角扬起道:“何必听别人讲,我也会讲故事,晚上讲给你听。”

他要讲一个和尚三个妖怪的故事。

贺尧川不知想到什么,耳尖红红的,目光绵棉看着林榆。

骡车拴在停骡场,有专人巡逻看管,五文钱就能放两个时辰。眼看着黄昏日暮了,他和贺尧川准备去牵骡。

刚从小桥街出来,听见远处有人在哭喊。哭声很大,吸引了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围上去,只现在不远处看。

女人的哭声,夹带男人的怒骂声,尖锐爆裂。

“看什么看!我管教自己媳妇,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滚开!”

虽说女子哥儿地位低,却也没有这么当街打人的。周围几人看不下去了,想开口劝劝,被这个男的盯一眼。

“告诉你们,我是秀才!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你们最好少管闲事。”

百姓斗不过官,秀才虽然不是官,却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能比的。刚才还想劝的人,这会儿退到一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林榆手里提了药,想趁天黑前把药带回去好给大嫂熬一碗喝。还没走几步,他听见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贺尧川也听出来了,他俩穿过人群往前走,发现被打的女人竟然是吴慧。

短短一个月没见,吴慧变的面目全非,眼睛和嘴角青紫一片,额头上干涸的血渍黏着头发,露出的手腕全是红痕和淤青。

那个男人揪着吴慧的头发,不知道要把她拖去哪里。

林榆像是当头棒喝,瞪大了眼睛,各种愤怒和诧异情绪交杂。

贺尧川看清吴慧的模样后,气不打一处来,胸口像是燃了一团怒火,一脚踹向男人。

第80章

吴慧男人被一脚踹向墙边, 砸在巷子里的白墙上。没等他爬起来,贺尧川就从旁边拿起一根长棍,人进了巷子。

听说是个秀才, 周围的人想劝劝,真动起手来一告官, 吃亏的还是百姓。他们站在巷子口一看,里面阵阵哀嚎,贺尧川身量高大, 打起架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根本不敢拦。

林榆匆匆把吴慧扶起来:“你别怕, 有我和大川在, 他不敢对你动手了。”

吴慧双手颤抖, 差点连林榆都不认识了, 不管谁碰她都躲,嘴里语序混乱, 哆嗦着唇抬手下意识遮挡,像是被打了无数次。

直到看清楚是林榆和贺尧川, 她才嗫嚅嘴角, 眼泪比话音先落, 灼热的泪渍划过伤口, 一阵阵地疼。“他、他想卖了我, ”吴慧一句没说完,捧着脸大声哭起来。

吴慧瘦弱的身躯支撑不住, 靠着墙满满滑下来,眼里只剩下绝望。她没有家了,没有一个地方能容下她,连去她娘坟前哭一场的机会也没有。

几个妇人于心不忍, 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姑娘别怕,我们都在这。朝廷没有买卖良家妇女的规矩,你有什么委屈,不如说说。”

吴慧不啃声,瘫坐在地上,眼底只剩麻木。

林榆蹲下,用手帕给吴慧包扎伤口。吴慧手腕上血渍模糊,一圈皮肤斑驳干皱,看上去像被火烧了,又像是被刀砍过。

“你不说,他也不会放过你,难道你想替他遮羞。你好歹告诉我们,一人一张嘴,总能为你想出办法。等他真把你卖出去,你想逃都逃不了。”

巷子里,贺尧川抓着周秀才的头发,把头往墙上撞。他做惯了体力活,以前在码头上又经常打架,周秀才根本不是对手,只能被贺尧川揍。

他被打的头破血流,还一边挡一边大声:“你敢打我,我是秀才!”

话没说完,一击重拳捣在肚子上,他蜷缩在地上,疼的几乎说不出话,豆大的汗珠落下,骂骂咧咧的话都没了。

“打的就是秀才。”

贺尧川从巷子里捡起一根麻绳,把周秀才五花大绑,捆了扔在面前。又用一团麻布堵住他嘴巴,不让他乱骂脏话。

捆完,贺尧川又往这畜牲的身上猛踢一脚,叫他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而巷子外面,吴慧坐在地上,对着林榆和围观的人群说出事情。她身上披了一件衣裳,是旁边可怜她的大娘给的。

“我算是被卖去周家的,从此就没再回过娘家。刚嫁过去的那几天,他还有个人样,知道嘘寒问暖关心我,我原以为好日子来了。后来他心情不好,喝了酒从县里回来,就是那一天开始对我拳打脚踢。有一次,实在疼的受不了,我还了一巴掌。他和他娘就将我捆了,扔在猪圈里,用烧红的铁钳烫……”

吴慧泣不成声,捂着脸道:“我刚怀了身子,就是那一次没了。郎中说以后再难怀上,他和他娘就再没顾忌。”

前几天肚子一阵阵疼,吴慧睡在猪圈里,晚上实在疼的受不了,周家不肯拿钱给她,她行尸走肉一样走在河边,心里有了一丝轻声的想法。忽然听见贺家花钱雇人割草,她才觍着脸上面,想赚钱去看郎中。可最终这些钱被发现,她被关在柴房里,饿了整整两天。

无意中,她才听说一件事。周秀才在青楼认识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怀了身孕,周秀才想赎身,身上又没多少钱。

他娘一心只有抱孙子,两个人把主意打在她身上,想把她卖了换人。

“这畜牲!”围起来的人忍不住骂了,只觉得贺尧川打的算轻的,他们都恨不得冲上去给两拳。谁家每个姑娘哥儿,要是自家孩子受这种罪,他们就是拼着一条命也要讨公道。

贺尧川从巷子里出来,攥紧的拳头上有血。

林榆眼皮一跳,过去拉着他手看:“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怕林榆担心,他用帕子擦了擦,血还是热乎的,一擦就掉了,他道:“把那畜牲的门牙打碎两颗,用绳子捆了扔在院子里,算是出口恶气。今天打一顿,够他消受一阵子。”

他把棍子扔在脚下,棍子劈开两半,贺尧川一脚踢开。他走向吴慧:“周家你回不去了,除了周家,你还能去哪?人我帮你收拾过,他不敢再打你。”

周淑云和吴慧的娘关系不错,他和吴慧不太熟。只是看见一个女子被打成这样,又因为长辈之间的关系,他才出手帮忙。

吴慧摇摇头,她没地方去了,她娘家不要她了。

贺尧川皱皱眉,拉着林榆低声道:“娘很惦记她,让她先去家里躲两天?也不是一直住着,等想出解决办法,还是该送她走。”

“也只有这样,”林榆说,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夜宿街头。等周家的找过来,吴慧就遭殃了。

他俩把吴慧带回去,叫周淑云吓了一跳。

好好的孩子,一个月没见面,竟被糟蹋成这样。周淑云破口大骂,心里又愧疚,觉得对不起老姐妹,没帮她照顾好吴慧。

“孩子,你受苦了。那群畜牲就不是人变的,该他们下辈子投胎当猪狗!”一句话没说完,周淑云擦擦眼泪。孙月华就站在旁边,忙着递帕子。

吴慧摇摇头:“我没事婶子,脸上就是看着吓人。”来之前她擦过脸上的血渍,让自己看起来不太狼狈,怕周婶子担心。一见面,委屈就止不住了,想忍也忍不住。

林榆给她俩留空间说话,他先把柴房打扫出来,上次做工的吴全子在柴房睡了三天,竹椅一直放在柴房角落里。椅子最后宽敞,实际上是一个小榻,铺上被子就能睡。

等周淑云和吴慧说完,林榆拉着吴慧到柴房看一眼:“家里没别的房间,委屈你在柴房睡几天。我和大川都打扫干净了,柴房四面也不会漏风,你只管放心睡。”

可以遮风挡雨的屋子,还有干净暖和的被子,是吴慧想都不敢想的,比起睡猪圈来说,贺家就算只给她一碗热水喝,她都能够知足了。

坐在竹榻上,吴慧想起嫁人后的几年,她都活的浑浑噩噩的,渐渐忘了,自己也是一个人。

贺尧川把吴慧带回来后,没再多管她。刚把第一窝鸡卖出去,连着几百颗鸡蛋,他和夫郎这次赚了三两一钱,握在手里都沉甸甸的份量。

第81章

这两日秋高气爽, 每日不必热的气喘吁吁。趁着天气不错,他俩想把地窖里剩下的鸡蛋散卖。又赶上鸡蛋涨价,县里原本卖六文, 现在卖到七文,也能赚点薄利。

除了三两一钱, 手里还有一些散卖的零钱。如此算下来,一共攒了四两五钱。四两放在匣子里不动,留五百文在身上, 足够吃喝。

到了过年,还能再卖一批公鸡。用卖鸡的钱置办年货, 给爹娘交公中钱, 他俩手里还宽裕。

一想到过上好日子, 干活都有劲, 贺尧川把鸡圈打扫干净,想和夫郎多待会儿, 转身进了灶屋。

林榆打开一包烧鸡,刚出炉的烧鸡烤的兹拉冒油, 香味四溢。

孙月华站在一旁, 闻见味皱紧眉头, 跑到墙边吐了。

“今天才烤的, 没臭啊, ”林榆凑近闻了闻,确定是香的。他端碗热水给大嫂, 孙月华喝完好多了。

“就是没胃口,这几天都这样,”孙月华吐的眼泪花花,不想站在灶屋了, 闻见味道就难受。

林榆赶紧把烧鸡放回去,出去道:“我和大川还买了果子饮,用石榴和紫苏叶榨的,晚饭给你倒一碗,喝了压压恶心。”

一家人吃鸡,让大嫂在旁边看着,林榆不好受。还有糖渍梅子,他给大嫂拿了,孙月华捏一颗含在嘴里好受许多。

贺尧川在旁边看见,则是赶紧去地里,和他大哥说这件事。

他觉得大嫂像是病了,病的还不轻,不只是没胃口那么简单。

贺尧山火急火燎,扔下锄头想跑回去,这几天急的嘴角都冒泡,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人拖去医馆。

“我借你的骡车,现在就带月华去县里。”

“一家人,说什么借不借的,拿去用便是。”贺尧川帮他套板车,车上放了垫子,坐着不颠簸。

周淑云紧跟在身后,拍了傻大儿一巴掌,把骡子栓回去,“隔壁村就有郎中,何必大老远去云溪县。”

“那怎么行,云溪县大夫医术好。”贺尧山摇头。

明明是儿媳妇病了,周淑云却抿嘴笑笑,“听娘的,你就别操心了,我带你媳妇去刘郎中家看一眼,晚食之前就赶回来。”

“榆哥儿,晚上炒一盆菜,不是还买了烧鸡,你大嫂吃不得,吃食做清淡些。”

林榆探出头,又点点头,想关切问两句。

贺尧川摸摸他夫郎的头,把小夫郎按回去,“你看娘乐成这样,就知道没大事。”

傻乎乎的夫郎太单纯,哪能看懂这些,贺尧川看懂了。他说没事,林榆真就信了,美滋滋开烧鸡去。

两只鸡腿爹娘吃,一对鸡翅给小溪解馋,林榆和贺尧川捏着干香的鸡爪,啃的只剩骨头,把旺财和花花馋的口水流一地。

“忘买酒了,让爹、大哥和你下酒喝。”

“无妨,果子饮也挺好。”

贺尧川又笑着道:“家里养了几十只野鸡,我们却连野鸡肉的滋味都不知道。第三窝鸡索性留两只,过年杀了吃。”

庄稼人一年忙到头,最期盼的便是过年,桌子上有酒有肉,有鸡有鱼,那就是好日子。

林榆赞同:“做成叫花鸡。”

贺尧川笑了,他的夫郎就是一只小馋猫,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下意识说出来:“小榆怎么比花花还馋。”

林榆哼一声,不理他,回灶屋切烧鸡。

余下的烧鸡还剩很多,鸡胸脯那块肉最多,皮烤的酥脆色泽油亮,肉质细腻鲜嫩,连着脆皮片成薄薄的肉片子备用。

“先点火,我烙几张薄饼,等娘和大哥大嫂回来就能吃。”

贺尧川转身一看,柴火不多了。他去后院柴棚扛了一捆,路过柴房时,看见吴慧躲在窗子后面。

她被打怕了,神智都不太清醒,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当成周秀才来了,只哭着把自己抱起来。

贺尧川站在院中道:“周秀才被我狠打了一顿,现在不敢过来,你可以出来见见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