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下事 第61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田园 种田文 日常 古代架空

林榆和贺尧川看一眼,有些吃惊。不过他俩是有经验的小老板了,没把吃惊放在脸上。

鸡养的很壮实,山里抓的四只母鸡还能陆陆续续下蛋。第一窝母鸡一个月前也开始产蛋,每天粮食干草虫子没断过,家里还存了七十颗,攒三百颗不是问题。

“有的有的,”林榆答应了,又道:“鸡蛋足够,我们养的野鸡也能出栏了,上次何老板订了两只。下次挑最肥的,一道给你们送过来。”

何氏一听,还真有三百,幸亏没多要。

这两天店里生意好些,因为野鸡蛋受欢迎,下馆子的都不是穷人,吃了一回还想吃第二回。他家男人想着,冬天鸡蛋要涨价,趁着便宜多买。

何氏想的却是,鸡蛋放久了不新鲜,还容易坏掉。他们是小铺子小本生意,又不是大酒楼,承担不了鸡蛋砸手里的风险,三百颗已经很够了。

下月的进项也有了,林榆和贺尧川把剩下的五十颗送去五味斋,不慌不忙在县里逛了逛。

大街上,比平时多了许多吃食。秋天是硕果累累的季节,不止庄稼丰收,山里各种果子层出不穷。

鲜红的山楂,颗粒饱满的大石榴,黄澄澄的柿子,还有葡萄蜜柚。卖水果的老农肩挑竹筐,沿街叫卖大声喊。

林榆的目光锁定柿子,顿时想起那种味道。薄薄的皮撕开,里面果肉软糯浓郁,汁水和果肉都能淌进嘴里,像是在喝柿子。他喜欢柿子里面薄薄的果肉片,是脆韧的。

“馋猫,口水快流下来了,”贺尧川伸出手,作势给林榆擦擦嘴角。

林榆回过神,惊地连忙碰碰嘴角,哪有什么口水,就是大川在骗他!

贺尧川欠嗖嗖逗完夫郎,连忙叫住卖柿子的货郎。挑担里除了柿子,还有拳头大的石榴,石榴剖开一半给顾客展示试吃。

“老人家,卖多少钱一个?”

贺尧川随手拿起一个新鲜的,表面连划痕都没有。试吃的石榴他剥了两颗给林榆。

林榆在舌尖咬开,甜甜的汁水炸开,他点点头。

“这石榴是我老伴辛苦照料的,她这两天生病了,我才挑出来卖。十文钱一个,都是市价。柿子也是村里的,卖三文一个。”

柿子个头小,拿在手里却是十足的软糯。

十文一个不便宜,石榴本就卖的贵。贺尧川看了看,这些石榴虽然价格一样,却比别家都好。

“成,挑三个石榴,再买七个柿子。”

钱都在林榆身上,贺尧川说完,林榆拿出小荷包数了五十一文。

老货郎沧桑的脸露出笑意,他把手伸出去接,一双手常年劳作黢黑粗糙。怕客人嫌弃,他赶紧用袖子遮盖,钱垫着袖子接。

老伴生病了,有了钱,就能买药吃。

坐在骡车上,贺尧川挥动鞭子轻轻一甩,骡子哒哒哒小跑起来。回去没有货物,骡子跑的很轻松,一路都是迎面的晨风。

林榆有些馋,又想拿回去等大家一起吃。贺尧川带了匕首,先给他剖开一个,“吃几颗也无妨,柿子一人一个,你想吃现在就能剥开。”

林榆舍不得,柿子他没吃,只剥了几颗石榴,一把喂自己,一把喂大川。

“今天赚了一两二钱,买果子花了五十一文,回去娘会不会说我们浪费,不知道节俭。”

吃饱喝足了,林榆才想起来。

贺尧川笑笑:“你还不知道娘,咱能赚到钱,偶尔买些好吃的,她不会说什么。就是真觉得浪费,也会憋在心里。”

他娘和别家娘不一样,豁达的很。唯一抠门的时候,就是给他大哥娶媳妇那一年,实在逼的没办法,各种抠搜存钱。

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进山捡山货割草药,有时候累的不喘气,一整天下来才卖四文钱,卖的钱还得防着老两口,就是这样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才给大哥说了亲事。

他娘嘴上从来不说什么,手里的活却一天都没停过。

林榆心里酸酸的,喉咙也酸酸的。他提醒贺尧川:“我们赚钱了,该给娘拿生活费了。”

前几个月都艰难,他和大川手里分文没有,大哥大嫂日子也拮据。虽然庄稼人吃喝都靠山靠水,不需要花钱买粮食。但是油盐酱醋茶,偶尔一顿猪肉鸡肉,哪样不需要银子。

家里人口也多,足足七个人。这么算下来,每个月都要花三百文,这些钱都是爹娘出了,他们也没多说一句。

林榆过意不去。

贺尧川更是,他点点头:“如今我们赚的多,比大哥大嫂日子轻松些,就每个月给娘出四百。大哥伺候家里的田地,这就算一部分生活费了,每月大哥还回去县里做工,也能赚五百文,大哥大嫂给娘出一百文就成。一共五百文,用不完的爹娘攒着,慢慢攒个体己钱。”

他俩商量定了,回去之后就拉着大哥大嫂说这件事。贺尧山和孙月华自是同意,他们两个早就想给钱了,爹娘觉得他俩日子不容易,才没答应。现在一家人都慢慢步入正轨,这笔钱是应该给的。

五百文握在手里,周淑云这次再没拒绝,她笑着把钱装在荷包里,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

关上房门,周淑云坐在床边,没人看见的时候,眼里才慢慢湿润。也是想起最累最苦的那几年,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熬过去的。现在总算苦尽甘来,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却平平淡淡和和美美的。

她把钱锁在匣子里,用袖子擦擦眼角,才重新笑着走出去。

第79章

山林浸了一层冷意, 林榆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他抬头掀开床帐,衣袖从小臂滑落,露出白皙手腕和斑驳的红, 小腹一阵异样。

前几天连着下雨,庄稼人缩在家里没事做, 夜里总是早早睡了,年轻人火气旺是睡不着的,夜里总要做点什么事。

贺尧川知道自己昨晚折腾了很久, 今天趁着林榆没睡醒,他悄悄下床出门, 拿着篮子到后院捡鸡蛋。

鸡群咯咯咯不停叫, 在山坡上跑来跑去追逐。第一窝鸡关在圈里,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 要抓了卖给客人。贾家庄订了几只,还有醉仙客栈和五味斋, 这三家都是老顾客。余下几只,贺尧川想跟林榆沿街吆喝碰运气, 或者再挨个酒楼问问。

他把鸡蛋拿出来, 手里一块碎布擦擦鸡蛋表面的脏污, 交货的时候卖家看着也顺心。芦苇草昨天才换过, 为了鸡不生病, 他俩草垫换的勤。

做完这些,贺尧川拌几桶鸡食往食盆里倒满。鸡群扑腾翅膀跑过来, 几十只鸡围在食盆边低头猛啄。

都是琐碎的事,忙完日头都出来了。因为计划着今天去县里送鸡蛋,贺尧川推开一条门缝偷偷看看,他家夫郎正坐在床边发呆, 顶着一头蓬松凌乱的长发,揉了揉惺忪的困眼。

“你再睡会儿,大嫂和娘刚把馒头放在锅里,蒸熟了我们带在路上吃。到了县里,再随便吃碗汤饼馄饨,不着急赶时间。”

以前馋地口水直流都舍不得买的馄饨,如今都能天天吃了,甚至偶尔买一只烧鸭烧鸡,馄饨都成了家常便饭,只有鱼肉才是大餐。

林榆困嗖嗖埋进被窝里,等后院公鸡打鸣,他才精神振振穿衣下床,奔进灶房切了几颗咸鸡蛋。

软糯流油的蛋黄抹在馒头里面,再夹一勺炒咸菜,一片厚厚的五花蒸腊肉,他爱吃辣,往馒头里抹了一勺双椒辣子酱,一口咬下去满嘴香。

贺尧山踏进灶屋,攥着手里的一百文钱,“榆哥儿,月华病了,这两日都吃不下饭,我叫她去看郎中她也不肯,你和二弟去了县里,帮我从医馆买帖药,若是钱不够你们先帮我垫着,回来再补。”

“病了?”林榆停止咀嚼,放下馒头往大嫂房里去,“我也去看看,到了医馆也能说出症状,郎中才好对症下药。”

孙月华精神气不太好,靠坐在床上,拿着绣篮子穿针绣手帕。说话和平时一样,脸色也没有很难看,就是蔫蔫的。

孙月华嗔怒贺尧山一眼,笑道:“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没什么食欲,可能是最近天冷有关,休息两天就好了。”

贺尧山皱皱眉,“娘都说过,小病不能拖,身体不舒服就要放在心上。”

孙月华扭不过他,干脆同意拿药,也给丈夫买个心安。她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真没别的事。

“大哥说的对。我和大川今天卖完野鸡就回来,路过干果铺子,再买一包糖渍青梅,吃两颗能开胃。”糖渍青梅也贵不到哪里去,最多十文一包。

林榆从柴房取下两顶兜里,怕走在路上下雨,家里就该多他和大川两个病人。

后院,贺尧川把野鸡全部装在竹笼里,统共十三只。野鸡缩着翅膀,被养的没了野性,不敢跟贺尧川反抗。

林榆双手护着筐子,板车在路上有些颠簸。过了庄子,还真飘起雨丝,他赶紧把斗笠叩上。又看一眼路边的马车,都是有顶的。

“等赚了足够的钱,我们也买一个大大车厢,以后出门不必担心风吹雨淋。”林榆双手比划着,在空中画一个巨大的圆圈。

贺尧川笑意满满:“嗯,多买几个。你一个,娘一个,小溪一个。”

林榆嘿嘿笑两声。

进了县里,贺尧川和林榆先去混沌摊,赶路容易饿,早上只吃了馒头,胃里不踏实。

“来两碗鸡汤猪肉馅馄饨,再单加一份豌豆臊子。”这家的豌豆臊子很好吃,豌豆炖的软烂,拌面拌饺子都不错,肉臊子份量也足够。

“再来两碗面汤。”

单加豌豆臊子要六文钱,面汤是免费的。吃饭前喝一碗,胃里都暖暖的很舒服。

林榆捧着碗,吹了吹热气小口喝,被风吹冷的脸颊恢复血色。他道:“等冬日一到,不能再这样跑了。今天要给陈老板送野鸡,顺便问问愿不愿意合作卖鸡蛋。陈老板在县里有熟人,总比我俩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好。”

“是这样,”贺尧川点头:“陈老板家住在顺河巷,再买一坛好酒送去,连着几只野鸡一起送,就当做是寻常拜访。”

先去醉仙客栈和五味斋跑一趟,林榆总算知道何老板为什么一次性买三百颗蛋。秋冬的鸡鸭都不下蛋,县里的鸡蛋涨价了,六文一个变成八文一个。

鸡蛋涨价,鸡也跟着涨价。秋冬吃的不多,住在县里的人不能养鸡,只能在年关前买几只备用,过年才有吃的。

醉仙客栈要了三百了蛋,还有三只野鸡。一共二两银子,零头是四十文。林榆捧着钱笑眯眯,赶紧捶进荷包里。

“大川,我们又有钱了,”林榆语气都是喜悦,蹦蹦跳跳走在街上。

路过的人看一眼,都看出他俩有喜事。

贺尧川也笑,身上有钱就有底气,日子不再贫苦拮据着过,紧绷的弦顿时松开。

他道:“听闻云溪县有一家炸鱼铺子,裹了面糊茴香,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连鱼刺都是软的。回家前卖一份,也让娘他们尝尝。”

村里的溪水里不缺鱼,但总是做不出铺子里的味道。

“我还要吃炸泥鳅,”林榆馋了,拉拉贺尧川袖子说。

贺尧川没忍住笑了,“钱都在你身上,随着你想吃什么,都买些回去。娘不会说你浪费钱,要真说了,那也是我带头。”

他总能哄的林榆高兴。

他俩提着剩下三只鸡和一坛花雕酒,敲响陈家的门。这条巷子靠近河边,巷子里六户人家,都是高门小院,住的都是家境殷实的。

一个妇人来开门,林榆和贺尧川没见过。他俩说想找陈老板,妇人赶紧把他俩请进去,倒了茶水,又去后院喊人。

“夫人,老爷的朋友来了。”

林榆和贺尧川把院子打量一圈,是个普通的一进院子,算不得高门大户。但是院子宽敞,房间也多,除了灶房堂屋,还有五间卧房。

家里只请了一个老妈妈,平时帮忙洒扫做饭带孩子,加上女主人,家里那点家务活能忙完。

片刻后,从后院走出一个长裙妇人,是陈老板的妻子。林榆和贺尧川见过她一次,面容十分和善。陈老板去私塾接儿子,马上就能到家。

晌午留在陈家吃饭,桌上就有花雕酒。他俩送的野鸡,陈老板也让老妈妈杀了,顿了一锅鸡汤,还真是比家鸡更鲜美一些。

三杯酒下肚,林榆和贺尧川提起合作的事。按照之前说好的,按照六文半的价钱卖给陈老板,陈老板再转手卖出去,这是有钱赚的好事,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俩在陈家留了一下午,陈老板有个儿子,刚过了启蒙的年纪,跟着夫子摇头晃脑背三字经,小家伙像模像样的。

“也不求他考取功名,只求多读几本书,之后知道道理,不像我一样走很多弯路。”陈老板语重心长。

贺尧川念头滋生,不由得想起他和林榆的孩子。以后也该送去私塾,不管是儿子或者姑娘哥儿,都该认识几个字。

猛一回神,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他和夫郎孩子都没有。王勇和他同一天成亲,君哥儿都怀上了。贺尧川似乎给自己找到借口,晚上都有理由缠着林榆要。

从陈家出来,贺尧川带林榆逛街去。他俩爱去小桥街,小桥街靠近县里的河边,后面一拍白墙青瓦,是云溪县百姓的民居。

一群孩子从巷子里跑出,手里捏着风筝拨浪鼓,穿过林榆和贺尧川身旁,又笑着跑向远处。

几个妇人坐在岸边绣花聊天。河里撑船的老人慢悠悠摇船桨,两文钱就能从上游坐到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