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酒蛋汤
几人准备找个地儿先歇歇脚,走了这么久了也都累了,睡上一觉,后半夜赶路,第二天就能到渭阳县府了。
路边饥饿的幼儿哭嚎不已,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咬破了手往小儿吮吸,一个姓石的御林卫想上前去,被沈临川给拉住了,“不可。”
那姓石的御林卫甩开了沈临川的手,“你也太无情了些,那幼儿饿得都啃他娘的肉了!”
“你想害死我们不成!”沈临川低声呵斥了一声,石御林卫这才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几人找了块还算干爽的地儿躺下睡觉,几人睡得正熟呢就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沈临川立马被惊醒了,只见黑夜中有不少人影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沈临川第一反应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意图对他们不利,沈临川立马叫醒了睡着的几人,“有人过来了,快些走。”
余逢春几人赶紧爬了起来,也不分方向赶紧跑了起来,几人才跑了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喊道:“在那呢!他们身上有粮!快去啊!”
沈临川暗骂一声,又怕余逢春有个什么闪失,拉着人跑了起来,余逢春有些上了岁数跑不大快,很快就被几个年轻的汉子拦住了,“把吃的留下来。”
“我们也是逃荒的,身上怎么会有粮食。”
“我呸,那狗蛋儿娘都喂狗蛋儿吃了,我亲眼瞧见的,还想骗老子不成!”
几个人说着就要上前抢夺,黑灯瞎火的连人长啥样都看不清,沈临川咬了咬牙说道:“动手!”
几人身上都带着匕首呢,谁敢上前生死不论!
沈临川几人一边杀退想抢夺的人,一边死命往前跑,不知道跑了过久总算是把身后的人给甩开了,躺在一片低洼地儿,沈临川大口大口喘着气。
身边的余逢春喘得更厉害,听着有倒气的声儿,沈临川赶紧拿水袋喂了过去,余逢春缓了一会让才不那么喘了,“多谢沈大人。”
天还黑得厉害,伸手不见五指,沈临川还能感觉到手上的黏腻,他有些烦躁地胡乱在地上蹭了起来,直到手上的黏腻感消失。
“石御林卫是不是你给那妇人吃得了。”
被点名的御林卫唉了一声,举起双拳直往头上砸,“都怪我没有听沈大人的话,险些害死了大家,我真该死!”
石御林卫懊悔不已,他不该不听沈临川的话,见那幼儿在啃母亲的手腕,这才动了恻隐之身,哪知道给他们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我只是可怜那妇人……我,我没想到她竟然告诉了其他人……她说过不会的……”
沈临川听得这一拳头打了过去,“你何止差点害死我们,那对母子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现在怕是早已遭了毒手了!”
“怎么可能!”
“还差一日我们就能到渭阳县府,到时候你想救多少人不成,最快后日,就能把赈灾粮调到这小河村,你确因为一时心软害死了她们!”
石御林卫捂着脸痛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宁愿是她告了密,也不想她们母子因我而死!”
若是那妇人告了密,石御林卫挺多是咒骂两句那妇人不守承诺,若是因为他害死了那对母子,这让他一辈子如何释怀。
余逢春也叹了口气,“都不可轻举妄动了。”
沈临川说得对,现在这个时候给了那妇人一口粮,无疑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瘦弱的妇人哪里能保住那块饼子,定是争夺了一番,那么多人上手,就是今日不死,明日也亡。
又供了他们出来,怕是被人举着那幼儿要挟,不得以那妇人才吐露了出来。
沈临川听见那哭声心里更加烦躁,“好了,事情已成定局,休息好了就走,希望天亮能赶到渭阳县府,说不定还能混上一口赈灾粮吃。”
几人起来接着赶路,也不敢走大路了,只能挑着无人的小路一路朝北走着,沈临川借着树冠才没有迷失了方向。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就看见了渭阳县的城门,只是那城门还紧紧闭着,五人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等着明日一早官府施粥。
经过昨日一事,几个人心情都很是低落,坐在一起也都没有说话,天亮之后还能看见城墙上的水印,大概有两米那么高,洪水褪去,上面还留着水迹。
等到八九点钟就有官府推着粮食过来施粥了,难民纷纷围了上去,官府拿着长枪维持秩序,“都排好了,排好了!”
沈临川几人也混在了队伍里,说实话日夜赶路十来天了,连口热水都没喝上更何况吃上热粥了。
轮到沈临川几人的时候一人领到了半碗粥,里面的粥也没多少,领了粥去一边喝,喝完就去另一边,粥发完了才让人都一起走去另一边,倒是省得有人多领了。
余逢春看着那半碗粥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渭阳县会好一些呢,没想到这米都发霉了,你看还有谷壳子和石子,朝廷怎么会调这种粮食过来!”
吃了饭几人想进城看看,那知道守门的压根不让进去,谁要是敢往里闯直接乱棍往身上打。
余逢春气得不行,大声叫嚷了起来,“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啊!”
“是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啊!”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冲在前面人被打得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不敢往前挤,本来就吃不饱没什么力气,没一会儿就被守城门的衙役给驱赶开了。
暂时进不去县府,沈临川几人也只能坐在城外面,沈临川问着身旁的人,“兄弟,你来这几日了,这渭阳县府为什么不让进去啊,我表姑妈在县府,我还想投奔她呢。”
“别说了,之前是让进去的,进了这县府说不定还有好心人家赏口饭吃,乡下的农田都被淤泥盖住了,房子也倒塌了,这渭阳县有城墙护着,里面水还少些。”
“那里面怎么样了?小兄弟你咋进去的,我也想进去找我表姑母。”
“里面好着呢,看着没啥影响,我呸,咱乡下人家都要饿死了,那里面的人还好吃好喝的,就是里面的米价贵得厉害,但要是能进去就是让俺买上一把米也好呀。”
“就是不知道咋了,前几日衙门的人把县府里面的灾民都给赶了出来,不让在进去了,只在城外面施粥。”
沈临川隐约知道了为什么,怕是赈灾使的行踪都被人看着呢,就连那把御赐宝剑也在马车上高高挂着呢。
县府内,吴县令正看着人打扫街道呢,“那边那边,也给收拾干净了。”
师爷跑了过来,吴县令背着手问道:“余大人他们到哪了?”
“还有三日就到我们渭阳县了。”
“嗯,如了在渭阳县的地界儿就派人迎一迎,别让他们去了不该去的地儿。”
“放心好了大人,知道怎么做的。”师爷谄媚地围了过来,“大人,这街是不是扫得太干净了些?”
“不弄干净些,怎么能让余大人看见本大人的辛劳和治理有方,少了那些流民碍眼果然顺眼多了。”
“大人说得是,只是余大人进城一看里面连个流民也没有,这好像不大合常理,洪水退去,地上肯定是有泥土的,怎么能扫这么干净,大人,咱应该留些灾民进来,那粥也要厚厚的。”
吴县令一想也是,“还是师爷有法子,快快快别扫了,赶紧撒些土上去,还有放一些灾民进来,别弄这么些,就说是咱镇赈灾治理有方,咱这难民才没有这么多。”
沈临川几人打听了一上午还真打听出来了些事,原来是那吴县令为了迎接使臣,这才把灾民给赶了出来。
另一个御林卫说道:“这渭阳县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县,若不是这次定河从这决了口了,怕是不少人连这个地儿都不知道,那吴县令是个举子,花了些银钱这才任了个县令。”
这三个县府的一些重要的人,御林卫早就给摸了个一清二楚,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余逢春哼了一声,“粮食应该早就调过来了,粥那么稀,周边各镇竟然没几个施粥,饿殍遍野,这姓吴的怕不是把赈灾粮给昧了去!”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没那么大的胆子。”沈临川想了一会儿说道:“这赈灾的粮现在不知道去哪了,周围几个县府的粮早就调了过来了,现在得赶紧想法子运粮食进来。”
余逢春也知道这个理,“周围几个县府怕是借调不上来了,没有陛下的手谕,就算是离得远的县府,也不敢借调粮食过来。”
“我知道有个地儿能借。”
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哪?”
“南陵州府,钱家。”
几人还在想法子进城,谁知道下午的时候突然开了城门要放灾民进去,沈临川赶紧拽着余逢春往前挤,好不容易才入了城,后面哭嚎声一片,沉重的城门也关上了。
沈临川回头看去,只听见差役叫嚷,“县令大人有令,各自返回原籍!”
留在外面的灾民不仅不让进来,还被差役驱赶着让离开这地儿,余逢春气得眼睛通红,恨不得拿那宝剑把狗官给宰了去!
沈临川四人进了城,在城里转了起来,只见每家米铺子前都排着长长的队,米价更是高得离奇,京城的米价贵,一斗米三十文多些,这边竟然一斗米要三百文!
排队买米的队伍里还有一些刚入城的灾民,希望用手上不多的银子买些米,还有一些难民围在米铺子前,争抢着掉落在地上的米粒,还有灾民拽着自家的哥儿女娘要往窑子里卖,哭喊声一片……
“那么多粮食都到了哪去了?”余逢春看着灾民的惨状,心下痛恨不已。
户部征调了三万石粮食用于三县的赈灾,怎么也不会饿死这么多人,不仅这渭阳县内的米价贵儿,就是旁边没受灾的地儿米价儿跟着涨了不少。
四人在城中悄悄查访,一时间也打听不到什么,倒是第二日的米粥稠了不少,里面也没有石子和稻谷壳这些了,三人也总算是吃上顿好的了。
县府内,县令大人正在大口大口吃着肉,吃得一嘴的油腻,又去了库房看着用成箱成箱的银子,吴县令搓了搓手,这可都是他的青云梯呀。
闹灾好呀,闹了灾他就发财了。
第143章
几人在城中三日, 粥是一日比一日得好,第三日赈灾使入了城,御林卫骑着马匹威风凛凛,余大人让御林卫去碰头, 到时候他们混上马车。
御林卫很快带回了消息, 马车已经进了县府后院, 等天黑就能进去了,御林卫守得严实,只说是余大人路上得了热症,暂时歇上一日,第二日再见县令。
吴县令搓了搓手, “师爷,你说这余大人怎么不先见本大人, 别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会, 一起跟着的还有御医,日日都去马车把脉,那余大人的马车是咱看着进了县府的,走得路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大人放心好了, 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等本大人高升了, 到时候少不了师爷你的好处。”
“多谢大人了。”
“饭食可都安排好了,余大人一路辛苦了,吃上可不能短了去。”
“大人不可,大鱼大肉上去了不好,不若上些青菜豆腐, 也显得大人清廉。”
吴县令哈哈笑了起来,“师爷,还是你有法子,对对对,不能上大鱼大肉,本大人可是个清官。”
入夜之后沈临川四人就入了县府后院,余大人一脸的怒气,当即就把其他四位翰林院大人给叫了过来,询问他们路上的见闻。
这外面有御林卫守着呢,也不怕外人听了去,整个院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的。
一位翰林大人说道:“到了受灾的县府,一路上都有人施粥,灾民也都安排妥当。”
罗青山阴沉着脸说了他们一路的见闻,卖儿鬻女,饿殍遍野,野狗争道而食,简直是惨不忍睹。
其他四位翰林院大人原本还脸上带着轻松之色,觉得这三县的赈灾做得不错,没想到两拨人看见得竟然不一样,心里顿时沉了下来。
“明日看了各镇调拨的粮食再说。”
几位大人各自散去了,沈临川躺在舒适地床上一时间睡不着,他穿惯了柔软的棉布料子,里衣后来有钱了也换成了绸缎的。
现在再睡在这柔软的床榻上,沈临川一时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家夫郎还有两个小家伙。
不仅他睡不着,在家的周宁最近也睡不着,日日都在为沈临川挂心,除了沈临川进京赶考那次,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也不知道沈临川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吃的喝的,可别碰见了什么匪徒,沈临川说有陛下的御林卫跟着呢,应该没什么事吧。
想着想着渐渐睡了过去,梦里梦见沈临川骑着马回来了……
沈临川一早睁开了眼睛,余逢春也早早起来了,衙门里的差役送了饭过来,早饭是素包子米粥,配上一碟子小咸菜。
余逢春已经问了昨日吃得什么,那会儿是青菜豆腐,这吴县令倒是会演,余逢春冷哼一声抓着包子吃了起来,和前几日一直啃干饼子比起来,这暄软的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了饭余逢春就叫了吴县令出来,只见那吴县令穿着件沾了泥点子的官袍,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倒是个真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