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滴滴 第10章

作者:桃听孤 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田园 甜文 治愈 忠犬 古代架空

“我也是前几天从旁人那听了一耳朵......”娄琤学着当日茶棚内络腮胡大汉的样子,把俞家的事又复述一遍,立刻引起桌上三人的兴趣。

左手边的人连面也不吃了,愤慨道:“这些有钱人都丧良心,非要把好好的娃抢过去嫁给病秧子,换谁谁乐意。”

“那可说不准。”一个本没抢到位置,端着碗站在旁边吃的人凑上来插话道:“你知道俞家财产几何吗?多的是人愿意进他家的门,一辈子吃喝不愁。”

又有人反驳:“按你这么说,他都进俞家门吃喝不愁了,怎的还要杀人?”

站着的人被堵得哑然几息,嘴硬道:“那、那没准他想在俞家偷点东西占为己有,被发现之后索性就下手杀人了呗。”

娄琤听不得訾骄被人这般污蔑,却为了打听消息无法当即翻脸,阴沉沉地握拳,趁摊子前拥挤时蓄力往那人的方向踹过去一脚,对方哎呦两下后站不稳地摔了下去,周围又是一片吵嚷声。

灰蓝短衫的汉子抢回话头,胡猜着问:“是不是他跑到我们镇上了,所以这些天在查啊?”

娄琤低声附和:“或许罢。”

“哎呦,那近几日可得把门窗关严实了。”有人不免忧心忡忡,“虽说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但他都杀过人了,万一发狠起来......”

眼见着掺和此事的人越来越多,事情又传得越来越离谱,坐在隔壁桌的几名衙役终于拍了拍桌子大声喝止:“行了行了,俞家的案子已经结了,不可再胡传!再有捕风捉影没事挑事的,都抓去衙门打上两板子。”

带刀的衙役发了话,铺子前顿时安静不少,唯余两三人还在窃窃私语。

“结案了?”

“这么快,看来人已经抓到了罢。”

“差爷,是不是在我们镇上抓到的人啊?”

衙役将早饭钱留在桌子上,抬起胳膊朝外挥挥手道:“少打听案子,都散了散了。”说罢便隔开人群往衙门去上值。

铺子外头众人嘀咕片晌,很快便重新谈论起别的来,仍旧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气氛。

娄琤二话不说地自人群中脱身,急忙朝城门口方向赶,途中路过芝麻饼的铺子,想着包袱里带的干粮都是冷硬的,必然不好吃,就停下买了三块手掌心大小的甜芝麻饼,踹在怀里匆匆跑出城。

訾骄仍坐在原地,过了清晨时分,日头愈发烈起来,幸好头顶的树冠足够茂盛,为他遮去不少热意。然而脸上密切地贴着半张面具,总有些闷闷的不适感。

他无事可做地把玩娄二耷拉下来的耳朵,却见手上的耳朵忽地支棱了一下,狗尾巴也跟着摇晃起来。他转身去看,远处果然有人正向他赶来。

訾骄站起身,待娄琤来到自己面前,便觉对方面上似乎透着几分放松。

娄琤率先从怀中拿出尚且热乎的油纸包,喘匀气道:“我买了芝麻饼,你先吃点。”

“恩。”訾骄接过泛着油酥香气的纸包,眸光微微闪动,“想来事态并不紧急?”

娄琤点头,与他原样转述了衙役的话。

“结案?”訾骄亦是稍显诧异,蓦然间不太明白怎会突兀结案。他垂目静静思忖此事,手上无意识地打开纸包,从里头拿出块热腾腾的芝麻饼。

小烧饼做成滚胖的圆状,里头是碾碎的芝麻掺着糖,烫呼呼、甜丝丝。咬下去的时候总得时刻留意,不小心便会烫着嘴唇与舌尖。

娄琤看对面人半点不带停留地将芝麻饼放进嘴里就要咬,显然是正专注于其他事,连忙握住他的手按下,“小心烫。”

訾骄顿住动作,张开的唇稍稍合起,未曾在意自己的手被对方握在掌中,抬眸道:“琤哥,你可知昨日那络腮胡子所说的西南边的镇子是何处?我们去一趟瞧瞧罢。”

清宁镇内的衙门并没有因俞家之事在坊间大肆搜查过,许多人都不知晓此事,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西南边的镇子却不同,官差们拿着告示四处搜巡过,毫无征兆的又说已结案,想必自寻常人家口中也能探听些始末出来。

“好,我们等会就去。”娄琤颔首应下,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仍紧握着他的手,僵硬须臾才缓慢松开,默默将手藏到背后。

第17章 返程 回家罢琤哥

虽然不必再急于逃亡,但为了赶去另一个镇子,娄琤还是租了辆驴车,二人休整小半个时辰后便继续上路。

到了人迹罕至的山野路上,訾骄将面具取下,拿衣袖作扇往脸上扇风。上半张脸被不透气的面具遮盖许久,又因天气热,浮起层浅浅的粉色,缀着几滴薄汗,更显出两分可怜可爱。

他从包袱内找出布巾,用水囊里的水浇湿再拧干,覆在面上一点点将整张脸都擦拭清爽,而后缓缓地深呼吸。山野间的草木气息纷至涌来,紧绷的心神亦在其中得到放松。

訾骄转向旁边的娄琤,细长的眉如柳枝般柔软弯垂,“琤哥,你要擦一擦脸么?”

娄琤表面在赶车,实则一直留意身旁人的动作,此时看了看对方手中的布巾,喉结无声地滚动一回,有些低哑地道:“好。”

他伸手拿过还存着些温度的布巾,訾骄重新往上头浇了些水。娄琤单手将水挤干,而后把布盖在脖颈、脸侧,沾过水的布巾明明是清凉的,可他脑袋里不断重复着方才訾骄拿同一块布擦脸的样子,反倒觉得自己被擦过的地方冒出阵阵热气,连心里都被烘得泛痒。

娄琤艰难地擦完脸,把布巾叠好放在手边,“就放在外头罢,等会赶车途中可以拿来擦擦。”

訾骄看他用冷水拭过脸后反倒更热的样子,短暂一怔,很快想到什么,噗地轻笑了声。

娄琤顿时把赶车的绳子拽得更紧,半晌道:“外头热,你去里面坐罢。”

“恩,那我去睡会儿。”訾骄掀起车厢门口的布帘,弯腰进去前又道:“琤哥若是累了也先歇会,不急在这一时。”

他钻进车厢内,驴车里头十分简单,空空荡荡的也没有铺什么薄毯软垫,瞧着倒很爽快。左右两侧的小窗都已打开,清风往里灌入,娄二趴在一扇小窗户底下,见他进来了便昂起头呼呼地吐舌头。

訾骄将大包袱推到最里面,垫着包袱当做枕头侧躺下来,他缩起双腿,尽量不让脚伸到外头,抱着毛茸茸的大狗迷迷糊糊地睡下。

*

西南边的镇子距清宁镇路程不短,他们驾车赶了两天的路,于第三日中午时分抵达城门口。为防万一,訾骄仍旧戴上了小花猫的面具,和娄琤一道进城。

訾骄先找到官府所在,特意去告示墙前瞧了眼,并未贴着与他或俞家有关的缉拿告示。随后他们便围绕着官府去寻些商铺多的地方,此刻恰好过了用饭的时辰,吃食店铺内的人都不太多,倒是茶楼、饮子铺、衣饰店内有些人。

訾骄选了个零星有几人坐着的小摊,向摊主要了两碗紫苏饮。摊主麻利地应声,马上端过碗来放至他们身前,浅色的碗内橙红色的水波微微荡漾,还有两片洗净的小叶子漂浮其上。

訾骄捧起碗浅饮一口,仰脸笑道:“店家心思真是巧,我在别的铺子处也喝过紫苏饮,却未见过将紫苏叶放置其上做点缀的。”

摊主是个打扮得齐整干净的妇人,听客人如此夸奖也觉得高兴,乐呵呵地回:“我不过是偶然想到,这紫苏叶子放在上头好看,还能让来我这喝饮子的客人们知道,我用的都是真材实料。”

“正是呢。”訾骄慢慢喝下去半碗,声色满足,“我们镇子里就少见摊主这般肯在饮子上花心思的人。”

妇人好奇地看过二人面孔,说话的小郎君戴着面具瞧不出具体样子,另一个大汉亦是面生,她不由问:“两位客人是从其他镇子来的?”

訾骄点头,浸过水的唇勾起漂亮的弧度,即便见不到完整的脸,也无端让人觉得面具下定是幅极好的相貌。

“恩,我同表哥在外游玩,已是走过好多个地方了。我们来此处前,还偶遇几位兄台,说是此处城内官爷们正在喊打喊杀地寻人,叫我们尽量别入城来掺和。”他转着脸四面八方地瞧瞧,续道:“眼下却是没遇见呢。”

娄琤莫名成了他的表哥,也跟着颔首附和:“听那几位兄弟说城里闹得正凶。”

摊主气恼地一拍大腿,“哪个泼皮在外胡说!官爷们寻人都是正正经经一家家看的,怎么就喊打喊杀了?这不是在外污我们镇子的名声吗!”

訾骄放下碗,乘势忧心忡忡道:“所以前几日的确是在抓人?镇上可是出了什么大案?若要紧的话......我们可不敢在这多留,今日便出城了。”

“小郎君放心罢,没什么要紧的,也不是我们镇上出的案子。”摊主手脚勤快地擦净自己做饮子的小板车,索性过来坐下和他们大致说了俞家的事,最后道:“差爷们几日前就没再带着缉拿告示找人了,说是永泉那边报来消息,已经结案了。”

娄琤已三两口喝完饮子,擦了擦嘴试探问:“结案,是因为已经抓到人了吗?”

“那倒不是。”妇人回忆着前两日从旁人那听来的消息,不太肯定地道:“听人说,好像查出来俞家的老爷是晚上自己失足跌死的,二少爷的媳妇只是趁乱从家里跑了,跟死人没关系。”

訾骄停顿许久,唇瓣轻轻缓缓地张合,“这听起来......像是个误会。”

“是啊,那儿媳妇好不容易跑出来,又被这胡乱一顿抓,不知吓成什么样呢。”摊主说罢又感慨着叹气,“不过这些大户人家的事,谁知道呢,就算里头还有弯弯绕绕,跟我们老百姓也没甚关系。咱们就听官府的,官老爷说结案就结案了呗。”

她笑起来安慰訾骄:“小郎君就放心在我们镇上多玩几日。”

訾骄恍然回神,眸色透润地跟着笑道:“好,多谢婶子。”

喝完紫苏饮,两人起身逛去别处。娄琤牵着驴车走在外侧,见右手边的人久久不说话,关心地停下步子,“可是还有不妥?”

“官府既已宣告结案,想必往后不会再有波澜。”訾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两下,明悟中又含几分疑惑,“我大抵也能猜到是谁在帮忙,故而有些意外。”

“罢了,横竖于我并非坏事,且不管他。”訾骄解下面具,近些天积攒的浊气仿佛一扫而空,音色轻快,“回家罢琤哥。”

娄琤心里被“回家”二字胀满,重重点头。

*

加上返程、以及去清宁镇归还驴车的时间,待他们回到隶南村,已是五日后了。芬丫头好几天见不着他们,此刻遇到他们大包小包的自村口进来,蹦蹦跳跳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訾骄哥哥,恩......娄、娄琤哥哥,你们去哪了?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小丫头没什么烦恼,总是快活天真的样子,訾骄见了亦觉得轻松,笑着回:“我们去别的镇子上玩了一趟。”

“真的?那个镇子远吗?好玩吗?”芬丫头当即被吊起兴趣,围着他东问西问。

“远。至于好不好玩......和清宁镇差不多。”訾骄极有耐心地回应她的问话,从手上捧着的油纸包里拿出洒满白芝麻的小麻球,“来,给你吃。”

芬丫头眼睛亮亮的,十分主动地摊开两只手掌,等着面前人往掌心上放东西。訾骄将小麻球一个个垒到她手掌上,稳稳地搭出了两层,看得小丫头张嘴哇出声。

忽有一把粗粝些的妇人嗓音道:“不必给她太多,自己留些吃罢。”

訾骄与娄琤一道循声看去,发觉对方竟是芬丫头的娘亲,往常他们与芬丫头闲话时偶尔也会遇上她的爹娘,只是双方从未说过话。

眼看对面两人的神情皆有点讶异,妇人也略略显得不好意思,“你们这几日不在,她天天缠着家里人问呢。上回送的那块栀子香的牌子,也整日藏在身上,宝贝得很。”

訾骄直起背来,神色复又变得明快,“不过是小玩意而已,她喜欢便好。”他抬手点点芬丫头的辫子,“麻球要去与阿兄分着吃,糯米制的东西吃多了积肚子。”

“恩恩。”芬丫头听话地点头。

“你们一路回来定然走得脚累,快回家歇着罢。”妇人说完,便领着芬丫头走去田地里。

訾骄与娄琤再度回到家,打开院门,原本安安稳稳跟在两人脚边的娄二刷地蹿了进去,绕着院墙来回狂奔好几圈,吓得鸡圈内剩下的唯一一只母鸡边叫唤边扇着翅膀上下扑腾。

耳边骤然闹哄得很,嘈杂的声音现下却更叫人安心,訾骄踏进院内,瞧了瞧菜圃内蔫头耷脑的叶片,“该浇水了。”说着便卸下手上的东西,拣起葫芦瓢从水缸内舀水。

娄琤也把大包袱放到堂屋的桌上,撸起袖子拐到厨房,“我烧几盆热水出来,你可以先洗澡。晚上想吃什么?我等会就做。”

訾骄回头,身影映着倾泻下来的日光,“想吃酱烧茄子。”

*

晚间,訾骄伸展四肢慵懒地扑到床上,长发从肩背处散下,柔软地覆盖住他半个身子。

娄琤坐在自己的地铺上,盯着他伸懒腰的样子只觉欢喜得不行。訾骄侧过脸来,拂开落在眼前的发丝,小幅度地扬起下巴,忽而开口:“琤哥不问问我从前的事?”

自茶棚下那日知道俞家的事后,娄琤只坚定地护着他,从未过多询问。

娄琤坐在底下仰望床上的人,满心满眼都映出他的样子,认真答:“我想知道,可你不愿说的话,就不必告诉我。”

第18章 八字 是有福的面相

訾骄拉过枕头垫在胳膊下,趴在被褥上晃悠着扬起小腿,考虑片刻后缓声道:“其实我最初与琤哥说的也并不算假话,前年我家所在的村子被洪水冲垮了......”

那一年的九月接连下了十几日的倾盆大雨,洪水混着山上滚下来的沙石泥土直接汹涌地淹没了整片村庄田地,訾骄和爹娘、叔婶一家侥幸逃出生天,后头便一直跟随大批灾民到处流亡。

路上爹娘相继患病逝世,訾骄连一副薄棺亦凑不到,只能徒手刨出坑来,将他们葬在不知哪处的荒地里,垒几块石头作碑。

待他们随灾民到达永泉城外,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所有人灰头土脑饥不果腹,身上披着几件破布烂衫勉强御寒。永泉城外有人在施粥,两侧各搭了三个布棚子,棚下并排放着长桌与大锅,桌上整齐地摆了碗,锅内散发出米粥浓醇清澈的香味。

布棚的边缘处还垂下来一块帘子,上头写着的是“俞”字,訾骄念过村里的私塾,因而认得出来。

“快、快。”婶婶林氏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回头招呼訾骄跟上,一道去领粥喝。

爹娘离世不过一月,訾骄神色间仍有些恍惚,指甲缝里好像依旧残留着那日挖土时嵌进去的泥沙。他迟缓地跟上前方人的脚步,听到背后叔叔用干瘪的嗓音抱怨:“有钱人就是假惺惺,真想救济人怎么不弄点好的,一碗粥顶什么用。”

訾骄眼睫动了动,并未去理会他,这个叔叔在村里时许久不与他们同住,关系算不上亲近,只是当时逃出村子的时候两家恰好遇上,便顺势结伴,也算亲戚间有个帮衬。如今爹娘都已离世,訾骄更觉对方像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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