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可
段云山见他二人胡闹,却都欢欢喜喜丝毫不恼,心想此番大难不死,彼此情意更坚,只得由得他们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藏刀攒花作家人
段云山听宁承轻说要与萧尽做饭只当玩笑,谁知萧尽听了也非要露一手。
两人与丁以绣在荒山上住了大半月,不能说精擅烹调,好歹煮熟能吃,偶尔也得美味。段云山在旁看了一会儿也嫌多余,索性由他们摆弄,自去院里喂马。
一时灶间鸡飞狗跳,惹得农家主妇都来瞧热闹,萧尽依着宁承轻教的法子煮了一锅鸡汤,一大碗红烧肉,就着馒头端上饭桌。
段云山尝了味道竟觉不错,再瞧宁承轻已将肉夹在馒头里吃了半个。他想小师弟自幼锦衣玉食,平日吃穿用物十分讲究,十年里虽住破庙,自己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每日餐食均拿精瓷小碗盛了才吃,与萧尽一起久了却如此随意起来。
段云山受宁闻之夫妇托付救下小师弟,怜惜他幼小失怙,事事照顾溺爱,又怕自己有什么闪失,将来他孤身一人难以自处。如今有了萧尽,宁承轻为他性情脾气大改,欢笑多有愁肠不再,段云山看在眼里自是欣慰。
晚上四人各自睡去,次日继续赶路,这一路却平静无波,黑白两道再无上门找麻烦的。如此一路回到青枫山下枫林镇,段云山到镇上打听狼七与小九的消息,镇上乞儿都道几个佩剑的好汉将人带走,留了书信在此。
段云山接过乞儿递来书信,原来是云门派的冯海寅回师门后禀告掌门,云门掌教感念兄弟俩救命之情,派人接去收为弟子,将来若有所成或也是江湖武林后起之秀,好过流落在外无人照料。
出了枫林镇又再转道南下,途经灵器山庄,只见自山脚就张灯结彩,一问之下原来是夏家女儿出嫁,来年儿子也要娶滁州方家小姐过门,可谓双喜临门。
萧尽与宁承轻见夏青棠终得美眷,都为他高兴,既来得巧便顺路上门道贺。
夏照风父子与他们相见喜不自胜,殷勤留住数日。此番故地重回仍住原来的屋子,萧宁二人均觉灵器山庄美轮美奂,秋日枫叶如血,银杏满地,与初春时大不一样。宁承轻本有重建家宅之意,见庄中美景,便与萧尽商量,将来如何在家里也划地改造。
又不知历几何时,辞别灵器山庄,行至江南宁家旧址。
宁承轻离家大半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却也得了数不尽的甜蜜爱恋,正是心绪澎湃难以自抑。萧尽再到宁家,回想当年宁闻之夫妇为不令恶疫散播,宁可亲手杀死一双儿女,背下十年骂名,如此侠骨柔肠、仁义为先,实是世间罕有,心中也难平复。
宁承轻道:“明日召集工匠,先将废墟清理干净,再画图纸重新建宅造园。咱们去后山谷里瞧瞧,若没烧尽便能暂时落脚。”
段云山将行囊卸下栓好马匹,领着白芷一同来到假山,当日因在地室放了千钧石将入口堵住,这回不能从地缝下去。宁承轻却熟门熟路,在山石中找了一会儿,摸到机关机括重将巨石移开。
萧尽道:“原来当日你说放下千钧石再出不去也是骗我的。”宁承轻笑道:“那时你不信我,我不信你,自然要留后招,这庄院是我爹娘苦心打造,只有关别人,哪有关自己的道理?”
说话间来到密室,两年前宁承轻以四十七卦泽水困打开象门进入山谷,后为躲避程柏渊等人追捕从藏书阁密道离去,象门一进一出,卦相生变,只进不出却无变化,仍以泽水困开启。
白芷从未见过如此复杂难启之门,又好奇又兴奋。萧尽对在宁家后山谷中那两年与宁承轻朝夕相伴的平静岁月甚是怀念,越走越快,忽闻一阵焦灰气扑鼻而来,原来已到藏书阁前。
当初不得已将书阁烧毁逃生,萧尽心中早有阁中藏书全部毁于一旦的憾念,此刻闻到焦土气味,拿拒霜扫开灰尘推门一瞧,果然大半书架烧得面目全非,架上藏书已成灰烬,不由大叹可惜。宁承轻扫了一眼道:“还好,里面那墙上还留了几本,总算没全烧完。”
萧尽道:“都是你先祖世代存下的孤本珍藏,烧了实在可惜。”宁承轻道:“孤本烧了固然有些可惜,可若记得书里写的内容倒也不妨事。这世上之物来来去去,生生灭灭,哪有长存不损的呢?你爱看书,咱们找人去各地买,买不到的我记在心里,花些时间写下来就是了,过得几百年,岂不又是一屋子的善本、孤本、珍本。”
萧尽道:“你说的是,我也记得些,回头一并写下来。”二人说着话,携手穿过烧毁的书阁,沿密道回到谷中,一时满山锦绣、鸟语花香,扑面清风醉人心神。
白芷喜道:“这山谷可比玄龙谷美得多了。”说罢又觉失言,如何能将宁家美景与玄龙谷那等恶山恶水相比。宁承轻却笑道:“小白芷,你见得少,世间美景多得很,咱们先把家建好,回头再带你出去玩儿。”
白芷道:“小人能见到这里的景色已不枉此生,哪敢劳烦公子带我去见世面,只要公子出门回来给我讲讲外面的见闻就是了。”萧尽道:“出去玩儿有什么劳不劳烦,段大哥也一起去。”
段云山听他说游山玩水也带上自己,不由笑了笑。宁承轻道:“师兄笑了,这十几年里可是难得一见的。”段云山一愣,回想起来果真是自宁家灭门后再无笑容,一颗心只记挂着宁承轻这个小师弟,直到今日云消雾散,才终得展颜开怀。
山谷中小屋仍是原样,几人一起动手,打了溪水扫除灰尘,当日便在木屋住下。金角还记得自己狗窝,银角更是如回故乡,一狼一狗在屋前空地上疯玩。
次日,段云山与白芷下山去雇挑夫苦力搬石清山,又要寻觅巧匠丈量土地,传人画图样,盖造庭院楼阁,事情不少。
宁承轻顾念他腿脚不便,又怕他奔波,索性将他瘸了的小腿骨重新接续,虽要将痊愈的腿骨折断,但为将来不留残疾,也只得忍痛而为。段云山十分硬气,即便剧痛也不出声,看着宁承轻小心翼翼替自己接骨,心中反倒欣慰。如此一来,段云山打了夹板养伤,便不能去山下跑腿,白芷亦要留下照顾,找人造房的事自然落在萧尽与宁承轻身上。
二人打点好钱银,出了山谷,牵马下山办事,一路秋风习习,微有凉意。
萧尽披了件衣裳在宁承轻肩头道:“你肩骨重伤还未全好,小心着凉落了病根。”宁承轻听他这么说,就将衣衫系好道:“我骨头长得快,早已不碍事了,反倒是你,身上哪里没有伤,可怜兮兮的一只小狗子。”
萧尽道:“我也好得快,这些日子你天天盯着我吃长肉长骨头的菜,比没伤的时候还壮许多。”宁承轻将他打量一番笑道:“是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快走,咱们下山去吃清蒸鲈鱼和大螃蟹,天气凉了鱼蟹都肥美,正好下酒。”
萧尽道:“原来你要段大哥在谷里养伤就是想偷偷下山吃好吃的。”宁承轻道:“咱们吃完也带些给师兄和白芷不就成了,哪用得着偷吃。”他虽这么说,但两人结伴下山办事,何尝不是游玩,心中都有些欣喜快活,又想从此后这般日日相伴、形影不离的日子长长久久,更是甜蜜无限。
二人来到山下城镇,只见热闹非凡,一路走去尽是新巧玩意儿。萧尽自揣了巨款在怀里,瞧见什么好东西都想买来给宁承轻玩一玩,不一会儿就瓶瓶罐罐买了许多。宁承轻见有个陶瓶可爱,正拿起细瞧,一旁卦摊上卜卦的算命先生对萧尽唤道:“这位少侠,我瞧你背负宝刀,器宇不凡,想必大有来头。我今日也未开张,十文钱替你卜一卦如何?”
萧尽本不太信算命卜卦,正要推辞,宁承轻笑道:“先生是瞧他有出息,拿得出十文闲钱么?”算命先生瞧他相貌俊美,绝非凡俗之人,不由恭敬道:“两位品貌出众,皆是俊极无俦的人品,鄙人不才,倒有些不敢随意卜算。”
宁承轻道:“先生不必自谦,我这有十文钱,你且算一卦。”
算命先生听他这么说,拈了铜钱抛掷排卦,得了个咸卦。他拈须晃脑道:“此卦泽山咸,下艮上兑,物之相感,莫如男女,二者相交,夫妇之始也。少侠人品俊雅,近日或有良缘。”
宁承轻斜睨萧尽一眼笑道:“先生算得不准,我来算一卦。”说完不等人开口,也拿铜钱投掷,却是家人卦。他将方才看中的陶瓶放在桌上,回头一瞧,正有个姑娘卖花,便唤到跟前挑了支火红红菊,并些小白菊,随后对萧尽道:“少侠,烦你去河边折一支柳枝儿来。”
萧尽与他在丁以锦墓前学了几日攒花插瓶的手艺,如今也算略通一二,走到河边攀上树梢折下一根柳枝,枝条长得极好,舒展如风,飘逸灵动。
宁承轻将菊花与柳枝插在盆里,对那算命先生道:“巽上离下,这是风火家人。柳枝如风,赤菊似火,风从火生,火因风耀,两两相融,犹同家人。先生说有良缘,我说良缘虽好,不如兴家和睦。”
算命先生见他信手攒花,以花显象,亦感叹服,正要细细欣赏,宁承轻却捧起陶瓶对萧尽道:“今日妙手偶得,这瓶插得极好,咱们带回去放在屋子里,正是兴家之象。”
萧尽替他接过道:“好得很,如今有了家,又有段大哥、白芷、金角和银角,再不用去江湖上打打杀杀,我也学我爹那样,将刀供在你插的花旁。”
宁承轻道:“你刚学一身武功,年纪轻轻就要金盆洗手么?我瞧还早得很,如今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回来有住处有家人,就比以往四处漂泊好得多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满意足,不顾旁人如何往长街扬长而去。
全文完
bydnax
2025.5.30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仿佛是一趟漫长的江湖之旅,这次写得很开心,虽然江湖波谲云诡,但也有很多侠义有爱的人为伴,写到最后甚至有些依依不舍之情。无论如何,故事总会完结,好在还有新故事可以开始,稍过一两天会更新一个番外。然后今年应该是白猎鹰20周年,会写小艾伦的新故事,快则七八月,慢则九十月,总之年内一定会与大家再见,记得要来玩!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攒花藏刀番外·春布德泽万物生
又一年春日,一行车马沿大路南行。
车队当先一黑一白两骑骏马,气象非凡、雾鬣飞扬,都是难得一见的宝骑良驹。黑马上坐着个黑衣青年,二十三四岁模样,背负长刀,眉目俊朗,颇有英悍之气,白马上乘的却是个二十出头的俊美少年,穿一身素色绸衫。
时过两年,宁家山庄重建业已告竣,萧尽与宁承轻外出雇用人手,采办陈设器物,此时已在回程路上。二人骑着马,一路走一路说笑。
萧尽道:“你累了没有?前面就到临安城,咱们找个大客栈住下,歇几日再走,有个十天也就到家了。”宁承轻笑道:“你一天问我几遍累不累?”
萧尽道:“你不常骑马,累了就坐车,我在车边也能和你说话。”宁承轻道:“我非但不累,还能和你比比谁骑得快。”说罢扬鞭催马向前疾奔。萧尽怕他跑得太快摔下马背,忙也追去。
此地离城镇不远,大路平坦,又无盗匪出没,二人放心奔驰,一路来到城下。萧尽有意落后让宁承轻得胜,奔到跟前一勒缰绳,见他面色微红双眼含笑,说不尽的俊美潇洒丰神如玉,心中自是喜爱无限。
宁承轻道:“伙计赶车走得慢,不等他们了,左右知道歇宿在城里最大的客栈,咱们先寄了马匹去城里转转。”萧尽知道这几日要到临安,一路与伙计闲聊,都说临安城里的凤笙楼远近闻名,是往来客商必去的大客栈,自不会有错,于是和宁承轻先行一步。
到了凤笙楼下,二人见客栈背靠长街,宽阔气派,朱门三面敞开,正门上金漆招牌光耀夺目,人在楼下已能听见楼里刀杓声响,闻得到酒气肉香。
萧尽与宁承轻衣着体面,店伙一眼瞧见十分殷勤迎出门来替二人牵马。
宁承轻道:“还有空房没有?”店伙道:“有的是,公子要上房,小的这就打扫出两间来。”宁承轻道:“两间不够,得要十间,一会儿我还有伙计过来,你楼下库房也空个一间给咱们存货,要住两三日再走。”
店伙问道:“都要上房么?”宁承轻道:“都要。”店伙心想主人家自己住得好些也说得过,伙计又凭什么住上房,但他好歹在大城大店招呼客人,见惯世面不以为意,笑盈盈将人迎进去,立刻张罗客房。
萧尽上得二楼,拣张临窗雅间的桌子坐下,找小二要酒菜。
宁承轻道:“今下笋嫩味鲜,要一碟闷春笋,黄泥煨鸡,荷叶蒸肉,择嫩芽的莼菜炖火腿汤,还要豆芽炒河螺,桃花糯米糕,酒要新酿的青梅酒。咱们赶路饿了,有好的快先送来。”
小二道声好,将酒菜名一一记下,速去置备。萧尽解下拒霜放在桌上,隔窗一望,见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水波潋滟画舫如织,岸边烟柳笼纱莺啼阵阵,好一派江南春色水乡风光,如人间仙境一般。
宁承轻道:“河中泛舟景色更好,一会儿咱们也坐船去。”萧尽道:“你不会水,怎么爱坐船?”宁承轻笑道:“我掉进水里会有一只不会水的小狗子扑腾着救我起来,我自然不怕了。”
萧尽想起往日两人落水狼狈模样也觉好笑,又想自己与他两相爱悦始终不渝,他若遇险自当奋不顾身。
二人眺望城中热闹街市,说笑一阵,小二赶着将酒菜送上桌。正吃喝间,忽然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传来,雅调清幽煞是动人。
宁承轻转头见楼下有个抱琴少女正在卖唱,身旁另有年长笛师为伴。他听一会儿道:“不愧是江南大城,没酒楼客栈卖唱也能有如此清音雅奏,咱们听听罢。”
那少女唱道:“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劝君莫惜花前醉,今朝花谢,明朝花谢,白了人头。乘兴两三瓯,拣溪山好处追游。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萧尽从小在赤刀门习武练功,绝无闲暇到酒楼戏院听曲看戏,不知她唱的什么,只觉姑娘歌喉清丽,曼妙中又有一丝惆怅,动听得很。
宁承轻道:“曲儿唱得别有韵味,等他们上来该给赏钱。”正说着,歌声一歇,少女低声道:“客官要听的小曲,我唱不来。”
萧尽往楼下张望,见一个锦衣男子背对自己,伸手抓住那姑娘的手笑道:“怎么不会,这里卖唱的人人都会,你要不会,跟我去众仙楼,让那里的姐妹教你。”
少女被他抓住害怕不已,一旁笛师上前赔笑道:“咱们兄妹初到宝地,上不得台面,客官不妨将想听的曲名儿说了,今晚回去就学,明日还请客官来听。”
众人都知他这番话只为求脱身,此地并非青楼妓馆,如何能教个小女孩儿唱出那些淫词艳曲。
萧尽不取拒霜就要起身,被宁承轻扯住道:“你急什么?在临安城里做得起这么大的客栈生意,老板也绝非常人可比。再说光天化日之下那人未必敢在这闹事,你下去将他揍一顿,打坏桌椅反倒要赔钱。”
萧尽道:“那我等他出门再揍。”宁承轻微微一笑道:“他出不出门我不知道,这兄妹俩怕是寸步难行,出了凤笙楼难免遭人掳劫欺负。”
他见小二上楼送菜,便叫住问道:“小哥,楼下调戏卖唱姑娘的是什么人,你可认得?”
小二见他衣袍锦绣,以为是富家子弟,忙低声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听了也别管闲事。楼下这位姓梁,名叫梁濂,是临安城里大财主的独子,都叫他梁大少,因家中有钱跋扈惯了,常在酒楼戏院、花街柳巷放辟邪侈,谁要不顺他心就倒大霉。好在梁大少虽好色,平日却酷爱妖艳花魁勾栏歌姬,家里原配不管,三妻四妾莺莺燕燕娶了许多,总算没祸害良家女子,今日不知怎的看上这卖唱姑娘,她哥哥不从,触了梁大少爷逆鳞,这不生出事来。”
萧尽听得气愤,宁承轻却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哥提醒,咱们只路过,不惹麻烦。”
小二客气道:“公子放心,凤笙楼向来太平,进了店好吃好住,就是梁家少爷也不敢在店里胡闹。”宁承轻道:“小哥再行个方便,一会儿见那兄妹两人得空,你叫他们上来唱曲,我二人帮不上大忙,只给些赏银罢了。”说完给了一小块碎银谢他。
小二喜笑颜开,连道公子心善,一路跑下楼去。
萧尽只顾瞧楼下动静,姓梁的果然调戏一番,酒足饭饱后丢下银两,留话要等那姑娘出门再叙。梁濂随身带着六七个伴当狗腿,自己带去两个,留了四个在客栈外头等候。
卖唱少女与其兄见此情形都是愁容满面,小二记得宁承轻嘱托,推二人上楼唱曲。
萧尽瞧兄妹俩上来,笛师身量高大,相貌儒雅,妹子十五六岁亭亭玉立,娇美可人,因受惊吓,此刻泪水莹莹更惹人怜爱。
笛师打起精神,挣了个笑脸道:“两位公子要听什么曲儿,咱们拣会唱的给二位助兴。”
宁承轻道:“方才那支青杏儿就很好,只唱拿手的就是。”笛师听他们正经听曲,回身要妹妹擦擦泪珠,收拾委屈,拨弦弄琴哀哀戚戚唱了一支北天仙令。
她本就忧愁,唱一句什么“寂寞旅魂惊”,又什么“帘幕夜生寒”,边唱边掉泪。笛师怕妹子哭哭啼啼惹人厌,唱一半忙替她赔罪道歉,再换一曲轻快小调。
萧尽道:“你妹子害怕,不唱了吧,你们别担心,姓梁的不是好人,我去教训了他,你们好早些离去。”笛师虽见他长刀摆在桌上,可人又年轻,不像绿林好汉模样,不由迟疑道:“他们人多,还是本地的,怕不好惹。”
宁承轻道:“大哥如何称呼?”
笛师道:“小人姓周,单名一个剡字,舍妹玉楼与小人是同胞兄妹。”宁承轻道:“周兄一表人才,不像寻常乐师,令妹也有闺秀之姿,何以抛头露面在酒楼卖唱?”
周剡一声长叹道:“不瞒公子,小人原本家道小康,读过些书,前些年家中半夜走水,父母不幸葬身火海,薄有些的积蓄也烧没了,只留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流落街头卖唱为生。”
宁承轻见他穿着身打了许多补丁的旧衣,妹妹却着新衣,头上还插着支玉簪,心想这人自己俭省,对妹子好也算难得。要知日子艰难,卖儿卖女亦是常有,这女孩儿花容月貌,带在身边难免有好色之徒觊觎,若卖给大户不但省心,且换了银钱置个小屋,将来娶妻生子未尝不能过好日子,何必卖唱乞讨。
宁承轻道:“姓梁的确是此地一霸,他看上你妹子不肯善罢甘休,你愿意将人卖他倒也能免去一场灾祸。”周剡闻言大惊道:“玉楼是我小妹,亦是世上唯一亲眷手足,如何能买卖?”
宁承轻又问道:“那若姓梁的不放过你们,将你打死再夺你妹妹又如何?”周剡说不出话,转眼见妹妹泪如雨下,心中酸痛道:“不成,打死我也不能卖妹妹。”话音未落,周玉楼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向宁承轻与萧尽求道:“小女子愿为奴婢伺候两位公子,求公子买下我,让我哥哥脱了累赘好生离去。”
周剡心如刀割,也跪在一旁,兄妹二人抱头恸哭,将一路而来心酸辛苦尽数哭了出来。
萧尽不忍心,伸手将两人扶起,转头望着宁承轻盼他拿主意。宁承轻道:“梁濂既在门外等,你们不出去不就行了?”
周剡道:“天黑关门,总要出去的。”宁承轻笑道:“这里是客栈,你住在这不出去,掌柜难道还赶你不成?”周剡道:“公子说笑,临安城里最大的客栈,我们如何住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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