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第130章

作者:慕沉歌 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规则怪谈 古代架空

“做佛陀又不是嘴上说说,总得做些什么吧,叫什么佛呢?就算结局是我再也成不了佛,但是……”

衣绛雪扬起脸,双眸常年如同干涸淤血,此时却在瞳仁深处细致描绘起一朵盛开的金莲:“佛会在心里。”

……

“怀钧,前路打开了。”

衣绛雪坐在这座古怪鬼城的最高点,满城烈火。他手中的树桠化作漫天的星光,铺展出向上的天梯。

似乎是被他唤回意识,裴怀钧收回发散的思绪,提剑上台阶,变异为鬼树一部分的鬼怪在被超度的那一刻,恢复了原本的形态。

它们向着鬼王接二连三地跪下,深深敬拜,再化光而去。

裴怀钧袖手在侧,衣绛雪又露出平素清澈见底的神情,绕着他乱飞,拉扯他,轻快道:“怀钧,你跟上我。”

“好。”他淡淡微笑着,指尖也碰到他的红衣,又缠绵攥住。

红衣也是他鬼气的一部分,挺敏感的。衣绛雪像是被仙人揪住小尾巴,先是蹦跳着炸毛,很快又嗅到他的味道,就喝醉了酒似的软软缠上仙人,脑袋上接二连三地开出璀璨的小花。

他扒在裴怀钧的肩上,理直气壮:“我不想自己飘!超度了好多鬼,我鬼气耗费太多,困啦。”

裴怀钧捋过衣绛雪细软冰凉的长发,把鬼卷起来,折一折,塞进袖摆。

衣绛雪有了仙人当座驾,愉快地伸出一圈赤红的鬼气尾巴,假扮手镯在他腕上绕了三圈,“噌噌噌”地开花。

当年的衣楼主孤僻冷淡,很少暴露弱点,更少有这样天真无邪的时刻。或许是他的诞生与死亡次数都太多,他早就抛却了真正的少年时,逼迫自己成长成独当一面的冥楼楼主,才能身堕无间,与无数恶鬼搏命。

当他化为厉鬼出世时,这样纯粹的鬼性别样可爱,就好像他重活一次属于他的少年时,得到了他曾经东流而去的光阴。

哭是哭,笑是笑,爱是爱,恨是恨,情绪多彩得很。

裴怀钧待他多有宽纵,几乎溺爱。

他想:是佛还是鬼,于他何妨呢?

左右,衣楼主是他,鬼王是他,绛雪是他,小衣也是他。

佛性还是鬼身,都是从心而已。

衣绛雪在他袖中伸懒腰,绯色的雾绕着他轻荡。

他果真是困了,想要超度这么多被鬼树融合的鬼怪,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事?

紧接着他们往树顶走,破了两关,裴怀钧清晰地听见了鬼树坍塌的声音,把衣绛雪本能地往怀中一护,脚下却是一空。

仙人在幽冥颇多劣势,例如地气沉降,他连御剑都受限制。

但裴怀钧强的离谱,揣着鬼王果断御剑起飞,如一道刺破黑暗的闪电,向着鬼树最高处掠去,伴他身侧的是无穷剑影,带雨云埋,绞杀一切疯狂的鬼树藤蔓。

衣绛雪从他袖中探出头,看向最高处的金光。

他鬼气消耗太多,食欲与饥饿涌上来,正是鬼王的本能在呼唤,扬起手一指:“我要吃那个果子。”

那最高处结的果子,正是鬼树掠夺的幽冥本源一部分。

裴怀钧一笑,御剑腾起,东华剑光贯穿一切,让鬼树从内部分崩离析,“瞧好了。”

近在咫尺。

盘踞在鬼树最高处的,是看守的藤蔓触手。它们好似活物,虎视眈眈着,周身弥散黑气,似乎要将他们捆缚在这里,也化作果实的养料。

在裴怀钧伸手一送时,衣绛雪弃了实体,化为乌有之物,化作绯色的光芒,也在电光火石间向其扑去。

在衣绛雪伸手握住金色的果实时,被鬼树禁锢的本源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力量疯狂涌入他的鬼雾之中,被他一口咬下去大块。

汁水四溢。

衣绛雪化作半身人形,抱着啃了一半的金灿灿果子,又“咔嚓”一口,香甜的混沌鬼气被他吃进肚子,满意地打了个嗝儿。

“小衣的吃饭时间,不容许尔等来打扰。”

守在外围堵截鬼藤的,是飘然不群的裴仙人。他振袖出剑,就是坚不可摧的防御。

待到把果子吃得干干净净,衣绛雪向下一瞅,那参天的鬼树从树冠开始坍塌,继而化成远去的黑灰,不多时就消弭在沉黯的天穹之下。

裴怀钧顶着幽冥的侵蚀都敢御剑,此时停在他身边,向飘在空中当风筝的鬼王伸出手,把他接上东华剑。

猫猫鬼舔了舔爪子,把最后一缕丝滑的鬼气吃完,眼中异彩连连:“下一块本源的位置,我已经知道了。”

第107章 弥天大谎

裴怀钧调转东华剑, 低头问询:“在哪里?”

衣绛雪向东一指,平平道:“无间狱。”

仙人在幽冥御剑,承受太多压力, 等同负重万钧。

衣绛雪扯扯他垂落的鬓发,教他低头, 裴怀钧依言而行,却被猫猫鬼啃了一口嘴巴。

裴怀钧立即捂住唇, 眼波轻荡:“……”

“今天的鬼气, 给你。”衣绛雪舐过他唇边愈合的伤口, 冰凉湿漉,他看似天真无邪, 实则在悄然观察他的情绪:除却眼睛黑沉了些,平日里他都是颠颠的,看不出异常来。

衣绛雪迷茫半晌:难道真的是错觉?

裴怀钧仅是拂袖振衣, 御剑, 陡然加速,“走了。”

白骨森林里的鬼树生长巨大,并非是吞噬鬼怪, 而是掠夺了幽冥本源,才会无限吸引鬼怪,成为鬼树养料。

如今鬼树伏诛,衣绛雪把树梢上结出的本源残片一口吞,就很容易感应到其他本源的位置。

“我吃了所有本源,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鬼王,彻底掌控幽冥吗?”衣绛雪附在他肩上,满足地打饱嗝,时不时戳戳仙人的腰间, 似乎在增强存在感,“怀钧?”

裴怀钧明显有些心事,一唤不成,待他又重复一遍疑问,才从恍若失神的状态回归,淡淡笑着:“许是吧。”

时至今日,东君即使与他共同踏上了这条九死一生的幽冥之路,也没有向他彻底坦白过去与真相。

衣绛雪的记忆绝大多数恢复,只有少部分碎片朦朦胧胧的,好似被某人刻意遮掩过,唯有从裴怀钧的梦里才能看见真实。先前陷入优昙婆罗香时,他看到些许,可很快仙人就又收敛了心事,不愿他再去碰了。

衣绛雪想到这里,有些萎靡。他伸出爪爪摸仙人劲瘦的胸膛,“我要你的心,你愿意给;我想看你的梦,你不肯。”

裴怀钧避重就轻,含笑:“绛雪要我的脑袋,我是愿意给的。待此事毕,割下头颅,我双手奉上。”

脑袋都能给,却不能进入他的脑袋,这算什么。衣绛雪闷气,扭头:“我要你的脑袋有什么用?”

“装饰?”裴怀钧笑了。

衣绛雪睁大双眼:“我没有这种癖好。”

衣绛雪与他都早已跳脱生死,看似恩怨情仇,杀来杀去,两人脑回路对上,都很习惯,不会认为这很严重,与打情骂俏无异。

虽然成为鬼王,衣绛雪的审美不可避免地“瘟腥”几分,但是他的鬼性很正常。裴仙人的疯癫劲儿,连鬼都觉得太超过了。

裴怀钧一笑,俯瞰炼狱,却见到一望无际的诡异庙宇,隐有梵音回荡,他也有些迟疑:“无间狱,到了。”

“和冥楼中记载的,完全不一样。”

无间狱处于幽冥最核心地带,应当是鬼怪受苦之处,被打入此处的鬼生前都是罪大恶极,在无尽业火的灼烧中苦熬,不得超生。

此时,这座无间狱却成了这些庙宇的天下,逐层盘旋向上,像是一场显化为庙宇的诡谲瘟疫。

而且此地似有仙雾缭绕,奇花异草,景色绝美,好似极乐。

反正,不该是无间狱的模样。

裴怀钧凝重:“这些庙宇的形制,我们见过。”

衣绛雪把本源里的混沌鬼气消化了大概,此时显形,虚虚漂浮在半空中,与御剑仙人并肩。

他偏偏头,似乎想起什么,恍然道:“鬼城里,密宗的‘大慈恩寺’。”

厉鬼与仙人结伴踏上旅程,一路行来,都是他们共有的记忆。衣绛雪一提及,裴怀钧秒懂,神情却淡下来:“密宗的概念来自天外,并非灵均界之物。原本的‘无间狱’,也被外来的概念‘污染’了吗?”

不然,原本的无间狱本该是炼狱的形态,又怎么会外显化为密宗佛寺?

衣绛雪卷起飘动的长发,他似乎本能地不喜欢这种邪异的气息:“地狱无间,也是佛家圣地吗,好讽刺的说法。”

裴怀钧袖手,却道:“灵均界的佛家正统,想来普渡众生,不惜殒身殉道。佛门清正,可没有这种诡异作派。”

“密宗邪物,来自月亮,也配谈佛法?”他这样淡淡讥嘲的口吻,显然是裴怀钧与之不对付多年。

“你在鬼城里就不喜欢这些。”衣绛雪想起,裴怀钧当时除去邪佛时有多冷淡果断,甚至还数度为他斩下邪祟的触手做饭。没有时常见到这些邪物,他怎么会知道触手剥了皮烹饪,对鬼怪是大补之物呢?

这些佛寺依傍无间狱原本的地形外化,似乎处于一个玄妙的空间。衣绛雪试过用鬼火攻击,想要从外部烧尽,却无法攻破。

“只能下去看看。”衣绛雪提议,又附回裴怀钧的身上,“我附身在你身上,你就也有了鬼的气息,可以进去。”

裴怀钧没有犹豫,径直收了剑,化作陨星下落。

在落入佛寺范围中,衣绛雪条件反射地拢起绯衣,护他周全。

此时云开雾散,裴怀钧拾阶而上。

他们周身遍布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还有无数鬼怪在一步一叩拜,是这些诡异庙宇宛如行尸走肉的信徒。

台阶上除却斑驳的血迹,就是鬼怪的尸泥、骨碎,格外可怖。

由于衣绛雪还附在他身上做背后灵,裴怀钧面色青白冰冷,看着病恹恹的,却散发着极为浓烈的厉鬼之气。

这些朝拜的鬼怪对他熟视无睹,继续机械地叩拜,好似最上方的庞大佛寺里,有极度吸引他们的存在。

衣绛雪指向上方,红衣里探出的鬼藤打了个旋儿,缠上裴怀钧的腰,蹭来蹭去,“本源就在最上面,饿,饭。”

唯有吞噬五只厉鬼,登临鬼王位阶的衣绛雪能回收幽冥本源,重整秩序;但鬼王吃本源后,难以消化,衣绛雪就萎靡了好一阵,需要可信之人为他护法,东君就是最好的选择。

裴怀钧摸摸他探出的脑袋,背负还在消化鬼气的红衣鬼王,心甘情愿地爬起佛寺,“这里无法御剑,我带你上去。”

越往上走,情况越是凶险。

比起鬼树里被融入吞噬为藤蔓的鬼怪,这里朝拜的鬼怪数量更多、被控制的更深,是近乎狂热的宗教徒,还源源不断,没有生死的概念。

裴怀钧也不愿去贸然惊动这些鬼,也幽灵般融入这向上朝拜的队伍。

梵音回荡,衣绛雪听出存在污染,还专门伸手捂住了仙人的耳朵。

裴怀钧却淡淡笑道:“这点污染,还无法让我疯狂。”在鬼城时,他就是这样直视红月,却并未表现任何疯狂情绪的。

衣绛雪抿了抿唇,心下却起了狐疑:他到底是仙力太强,可以屏蔽污染;还是污染早已噬魂入骨,这点儿污染都不顶用了?

不多时,他们已经抵达了一座位于无间狱腰部的佛寺,看见鬼怪鱼贯而入,效仿教徒,盘起早已尸僵的膝,坐在正堂的佛堂里。庙里坐不下,它们就在寺前的广场上,甚至是台阶上盘坐。

不多时,整座邪寺里都坐满了鬼,它们抬起空洞的眼睛,虔诚狂热地直视端坐莲台的邪佛,鬼声凄厉,念出了诡谲到极致的梵音。

铛、铛、铛——不多时,钟声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