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魔王阿花
看来赵庄主和九音姑子相同,皆是栽在床笫之事上。
段寒生尴尬地咳嗽,偷偷抬眸扫了眼钟清墨,发现这厮也在用黑漆漆的眼瞳看着他,还一脸坦然。
他在坦然些什么……
段寒生正不知该如何接话,窗外忽然传来闷痛的呻·吟声。
“呜,我的头……”
变故来得真是时候。段寒生暗自松了口气,这诡异的话题也可就此结束。
钟清墨闻音神情微变,但手中反应飞快,此事本不宜打草惊蛇,女人的尸体也不好让这门外护卫过早发现,情急之中,他直接将尸体仍进了暗室,亲自清理了血迹,走上前透过房门缝隙看那声音传来之处,是个年轻矮小的护卫,从一堆杂草中爬起,意识还未清醒。
段寒生跟着一起望去,微讶道:“……他这么快就醒了?”
钟清墨侧身问:“你认识这人?”
段寒生面不改色心不跳,理直气壮道:“没错,我潜进来时,请他带了路。”
钟清墨恍然:“我道是他如何出现在这,原来是你搞出的麻烦。”
段寒生:“……”
……为何他总要做出一副你又捅篓子了的模样?
圆规打了好几个喷嚏,提起裤子,用了七八秒的反应时间,轻声“啊”了下,小跑着就要去告状。
钟清墨推开门,空气中还响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圆规在转身的那一刻,蓦然觉得肩膀一重,迷迷糊糊中再次被击晕了过去。
晕倒时脑袋着地,发出沉闷的巨响,段寒生后退了一小步,露出怜悯的神情。
段寒生把他搬回了干净处,重新盖上了草席。
钟清墨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比方才沉下去了一些,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莫要被人发现了。”
段寒生愣了片刻,问:“我与你一道?”
跟钟清墨的几次碰面都是孤身一人,还以为他不爱同别人结伴而行。
钟清墨蹙眉,声音发冷:“你不乐意?”
段寒生真诚地解释:“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确认一下。”
小弟子虽油嘴滑舌,却也不似极恶之徒,但每次出现时机过于巧合,让他不得不防。
钟清墨见段寒生还呆呆杵着,便小幅度提了他一把,谁知这一蹲一站,衣袖中的瓷瓶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到靴子下。
钟清墨诧异地看他一眼,将瓷瓶捡起,粗略一看,脸立即黑了一半:“你怎地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瓷瓶上花色精细,极好认出,段寒生记起,原来是早晨为了套话在胭脂铺顺手买的。
段寒生微微一笑,寻思一番便把想好的说辞讲了出来:“是在下老家情投意合的发小,原是打算待武功学成,回到家中,将这瓶赠送与他,当做礼物。”
不知为何,段寒生说到发小一词时,钟清墨眼皮止不住的狂跳,甚至有丝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溢出。
“你要将这物送与发小?”
第十八章
段寒生撑开折扇,含笑看他:“有什么不妥吗?”
其实说这话也有埋汰的意思,他哪里有情投意合的人?况且他的发小不就是钟清墨?
不过若是他涂了胭脂,抹了唇脂,不也是艳压群芳的美人?
段寒生笑得眯了眼,钟清墨神色却不好看,本来就板着的脸,如今又用那像极狐狸般的挑花眼瞅着他,眸中那抹闪烁的流光尽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几个字。
他还能猜出发小就是自己不成?
段寒生无辜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钟清墨拆开瓶口闻了闻,冷冷道:“这瓷瓶的花纹在安喜镇只有一家,是王大娘铺里的东西,你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吗?”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段寒生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何物?”
“芦荟膏,膏中还加了不少催情散。”钟清墨嘲讽地笑了声,将瓷瓶扔还给他:“这是床上用的润滑之物,王大娘常做欢宜院的生意,她卖这些东西是出了名的。”
段寒生僵在那,彻底笑不出了。
钟清墨还道:“一般女子不需要这么重的催情润滑,你那发小是个男人?”
难怪当初买时那王大娘眼神如此古怪,原来她以为他要和男子……
“这……”段寒生持着瓷瓶,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棘手极了。
钟清墨说完,便不耐地催促道:“还不快走?还想等到天亮不成?”
段寒生往前走了数三里,钟清墨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偶尔扫来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像块移动的冰库。
“……”我们去何处?”段寒积极征求意见。
钟清墨道:“睡觉。”
他们一路走回了福来客栈。
段寒生停住了脚步,钟清墨跟着停了下来。
他终于忍不住道“……掌门大人。”
钟清墨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段寒生假意遗憾道:“在下要回客栈休息了,掌门也早些歇息吧。”
钟清墨眼皮抬了抬,道:“一同上去。”
段寒生闻言有些犹豫。
钟清墨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又不高兴了,眉头轻皱。
皱得段寒生把已到口中的推辞生生咽了下去。
他心理安慰自己……恩,虽现在他们相处得并不融洽,但时间久了,总会有所改善,待钟清墨态度回暖,可早日说出身份,体内被张无痕下的毒也好借机求助。
这才是循序渐进的妙处所在。
段寒生将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嘴上道:“掌门大人既然要与在下同屋,那便请吧。”
客栈的木门牢牢关闭,段寒生看向二楼的窗户,轻松踏了上去。
进去时,他发现窗户竟半开着。
奇怪,当初他离开时,明明将窗户关了的。
钟清墨跟着翻窗而入,一进房间,意识到了什么,朝着门口走去。
“迷魂香的味道。”
段寒生看向床榻,被子和枕头褶皱不堪,上面还有刀捅过的痕迹,顿时笑出了声:“原来真是有人想杀我。”
第十九章
他很镇静,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室内暗淡无光,段寒生点了蜡烛,火焰燃烧,照在他脸上,钟清墨望去,他的神情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仿佛已经习惯了。
他的外层像裹着着一层糖纸,里面究竟是何物根本难以看清。
段寒生反应敏捷,思路清晰,武功中等偏上——至少与门中几个门内弟子旗鼓相当,但不知为何,没有刻意掩饰。
一时间,钟清墨竟看不清他的意图,又在为谁做事,什么目的。
段寒生打了哈欠,抬眸就见对面那人暗幽幽看着自己,心头不禁颤了颤。
他“啪”地一下撑开折扇,似笑非笑道:“段掌门看在下的眼神怎得含情脉脉的?”
钟清墨淡淡移开了目光,抬手就要推开房门。
段寒生急忙拦住:“等等。”
钟清墨的动作顿了顿,缓缓道:“你既已有爱慕之人,又是男子,便不该和他人说些暧昧言语。”
段寒生张口结舌,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可惜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
他暗暗后悔,不该乘那些口舌之快,如今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将来若是知道了身份,再回想起这件事,钟清墨不恼羞成怒才怪了。
“我刚到这间客栈时,发现掌柜,小二皆有怪异之处,于是留了个心眼,直到现在回来,又是迷魂香又是刀痕,怕就是客栈中人动的手脚。”
钟清墨蹙眉:“你……”
段寒生像火烧着了屁股,迅速躺上榻,打断了他的话,裹上被褥:“既然他们已经袭击过此地,必会认为这间屋再不会有人,掌门大人还是快些熄灯,莫要被察觉了。”
他一说完,侧过身竟睡了过去。
钟清墨被晾在原地,直接黑了脸,他瞪着眼前欠揍的背影良久,眼神像带了寒气的冰柱,仿佛要把他刺穿,然而背影依然毫无知觉,甚至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狭小的客间里只摆放一张床,地面和座椅积着层薄薄的灰。
太脏了,他堂堂掌门,自然不会和弟子抢床位,于是往前走了几步,眉头皱成了川字,犹豫了好一会,才将床上的人用被褥裹了起来,往里面移了移。
这本是单人床,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过于拥挤了,此时深秋,空气渗进来都是透着凉意的。
钟清墨躺了会,阴冷的风融进了骨髓,身上的寒流像无数小虫在血液里攀爬窜动,这种被侵蚀的刺痛感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睫毛颤了颤,眼帘垂着,像是睡着了,额头不断震跳的青筋暴露了此刻身体并不好受。
这畏寒的毛病每年冬天都会复发,今年不知何故竟然提前了,他将身着段寒生的被褥抽出一段盖在自己身上,无意中,手臂贴上一堵温暖的脊背。
钟清墨垂下的眼帘轻轻眨了下,手臂的温度像朵冲向云雾的烟花,炸翻了吸食蠕动的小虫,急转直下,涌进丹田,迫使他下意识地将被褥往上掀了掀——
往那仅有的温度里靠近。
第二十章
段寒生做了个行走在阴沉,昏暗的雪山中,一眼望不到边,浑身被淹没冻僵的噩梦,寒冷的冰川紧紧覆盖在周身,不管如何逃跑都难以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