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魔王阿花
一看便像是有人特意准备的。
“区区一碗豆腐花,就想讨好本座?”
食物香气逼人,钟清墨本不想受人恩惠,硬着脖子坐了会,谁想到越闻越饿,肚子叽里咕噜乱叫,坚定的神色变得犹豫。
若是不吃,包子和豆腐花,岂不浪费?
钟清墨蹙眉,这段英俊可真够花心思,居然特地打听到他从不吃香菜这一事,还将香菜挑出,哼,有这时间,不如多练习练习武艺,免得被勿须袭击时,无法反抗。
他一边想一边吃,等段寒生回来时,已经将豆腐花吃了一大半了。
段寒生眼睁睁地看着掌门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自己带回来的早饭吃得干干净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钟清墨吃饱喝足,淡淡道:“你以后莫要再给本座带早饭了。”
段寒生假笑:“钟掌门,这是在下的早餐。”
言下之意就是,并非是带给你的。
钟清墨的动作顿了顿,说:“什么?”
段寒生火速将桌子上仅剩的肉包揣进怀里,又指着空荡荡的豆腐花:“这些都是我买来自己吃的,掌门大人。”
钟清墨的睫毛颤了颤,耳根连着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抹开了红晕,拿着筷子的手似乎也在微微抖动。
段寒生慢悠悠搬来木椅,坐于对面:“不过掌门大人要是喜欢,在下天天帮忙顺手带来便是。”
“不需要。”钟清墨气都不顺了,站起身,座椅发出尖锐的“呲喇——”,三步并两步地走向隔壁,并不温柔地弄醒了四仰八叉的欧阳烨鸣,厉声问道:“你为何半夜跟踪?有何目的?”
这算不算转移注意力?
段寒生默默瞧着眼前挺拔树立的背影,他耳后的红晕还未散去,颜色反而越加深了一层。
时过境迁,钟清墨经历各种变故,本性虽被自己掩饰起来,平常人看不清晰,不过面薄爱脸红倒是一直没变。
欧阳烨鸣被那么一吼,哪里经得住如此恐吓,当场就将所有事一起招了。
原来林三木在段寒生走后便去了束音阁,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练功,也不再捧着青云游子的武学书没日没夜的看——而是开始注意青云游子的行踪。
刚开始,他们并未在意。
直到钟清墨回门,本该指控勿须长老的物证统统在青云游子房中找出,青云游子刚一归西,林三木顶替其位一步高升,大家才察觉不对。
“他……他就让我每日蹲点守候,等你回来,立即汇报给他,具体他要做些什么,我一刚进门的新弟子,哪里会知道?”
段寒生跟着道:“他素来与我有仇。”
欧阳烨鸣小心翼翼看了眼钟清墨,连忙撇清关系:“是林三木与英俊兄有仇……我……我素来和善,跟任何人关系都挺好的。”
段寒生感叹道:“欧阳兄,你脸真大。”
这话昨日他说过,结果被打成猪头,换做以前,更是会毫不犹豫地抨击回去,可人家有掌门撑腰,欧阳烨鸣只能忍着憋屈道:“我是脸大,我脸特大。”
第三十一章
段寒生勾起一抹淡笑,满脸慈爱:“你知道便好。”
欧阳烨鸣恨得牙痒痒,心道,你尽管得意,回了承华阁,有你好日子受。
“逞口舌之快有何用处。”钟清墨还对方才那顿误食的早餐耿耿于怀,见他心情愉悦,非要教训几句才好:“不如提高警觉,以免再被跟踪。”
“我会注意。”段寒生笑着称是,应对如流。
钟清墨横看竖看不顺眼,这举动像是另有一层“你说得都对,我都爱听”的含义,听着好生不自在。
他手指抠着掌心,良久才憋出一句:“莫要花言巧语。”
欧阳烨鸣左顾右盼,心如电转,脑中已闪过几百个念头,最终暗下决定——反正已被抓包,不如率先投诚,等放他平安回去,再从长计议。
这时,门口有小童敲了几声,唤道:“钟掌门。”
钟清墨将注意力移开,凝了凝神,应道:“进来。”
小童年龄看着不大,模样倒是老成,见到钟清墨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一言一行仍是毕恭毕敬:“自钟掌门接管门派以来,闭关出山繁忙劳累,今晚勿须长老特地宴请江湖各路豪杰,各大门派,也好让他们认识认识您这位新掌门。”
钟清墨蹙眉:“本座未有听过要办宴席。”
小童一板一眼道:“一切已按照勿须长老意思发布请帖通知下去,钟掌门无需过问,只需记得参加就好。”
说罢,他不等指令,不听回应,躬了躬身——没什么诚意。
脚下如风,直接回头便走了。
方才的一来一去,激起欧阳烨鸣心中惊涛骇浪,这哪里是来商量,分明就是通知命令!看来钟清墨表面贵为虞清派掌门,实则没什么地位,连个小童都敢对他冷言冷语,无半点恭敬,想来林三木选择勿须长老当靠山,是选对了的。
他的思路千回百转,为自己还未叛变、仍留有余地的处境沾沾自喜。
钟清墨看欧阳烨鸣表情,一副飘飘欲仙姿态,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便不悦,一掌将他劈晕:“新晋的弟子,就知道。”
又看向段寒生,横竖也看不舒服,不过比起眼前墙头草,还算有可取之处,于是正色道:“你莫要像他那样。”
“自然不会。”
段寒生微微一笑,郑重其事地应道,再将目光转向远去的小童,问:“他是何人?脚步稳健,不似普通人。”
钟清墨冷声回道:“勿须的关门弟子,丁绝。”
段寒生微讶:“看上去十岁不到,就已成了关门弟子,实在难得。”
“十岁不到?”钟清墨面露嘲讽:“丁绝四十有余,早为人父了。”
四十有余?怎么可能?
段寒生回忆方才丁绝长相,除了言行举止如同大人一般,身材,脸孔,声线皆与孩童一般无二。
钟清墨见他疑惑不解,便开口解释:“他误食寒莲山花,此乃剧毒,无药可医,中毒之人身体会日渐缩小,越渐年轻。”
“那不是很好?”
虽然男子不似女子那般追求青春永驻,但谁不喜欢保持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这如何能叫身中剧毒?应是喜从天降才是。
“你以为区区只是返老还童?”钟清墨挑眉,冷笑道:“等他成为婴儿模样,无法缩小时,就会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段寒生恍然:“难怪你不跟他计较。”
一个将死之人,还是要以那种痛苦惨烈方式死去,出言冒犯又如何?反正不久之后,他就会自食恶果。
“本座是怕你愚钝,若是激怒他,他要豁出去欲将你置于死地,万一本座一时疏忽,没有察觉,你一命呜呼,死后莫要来找我。”
说来说去,掌门大人还是嘴硬心软,怕他出事。
“掌门大人莫要担心。”段寒生心中暖意滋生:“即便他是关门弟子,武功拔群,他要在在下眼皮子底下做坏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钟清墨皱着眉看了他半晌,才吐出一句:“何人给你的这等自信?”
段寒生:“……”
感情他挖心掏肺的坦言,被当成了自负之言?!
钟清墨对他向来喜欢信口开河的印象深入骨髓,所以对刚才所言非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更加觉得应该警惕。
“今晚你跟本座一同赴宴。”
看来掌门大人之前对他深深的结缔有所瓦解,连宴会也邀他同去。
段寒生笑得眯了眼:“好啊。”
钟清墨见他高兴,便瞪道:“你笑什么?”
自然笑你与我亲近不少,将来坦白,也不会见死不救。
“掌门大人带我赴宴,就是看重在下,在下当然高兴。”
钟清墨闻言,眉头差点皱成川字,一字一句道:“本座此次带你赴宴,是叫你识人,以后好提防谁,远离谁,你进了虞清门,就是虞清派弟子,门中有人要杀你,本座不会坐视不理,跟看不看重,无任何关系。”
段寒生歪头道:“掌门大人喜欢照顾人,为何平日里故意要装作冷冰冰的样子呢?”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钟清墨心肺,他哪里爱照顾人,他只爱照顾寒生罢了,他把段英俊安置身边,保全他性命,其一是段英俊虽油嘴滑舌,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该无辜丧命,其二便是看不得一个与寒生想象之人被勿须长老杀死,两者归一,才是他紧张的原因。
钟清墨冷冷道:“你当时本座清闲,谁陷入险境都会插上一脚?”
段寒生听他这样说,更高兴了,连忙溜须拍马:“当然不是,在下是掌门大人的关门弟子,才会多多照顾。”
钟清墨觉得和他说不清楚,便懒得多言,只是嘱咐道:“你穿得妥帖些,赴宴时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谨慎,勿须看到你,可能会临时起意想直接要你性命,吃食也要小心,莫要拿他人给你的东西。”
“你当我三岁孩童?”段寒生忍不住戏谑:“在下是否还不能吃他人给予的糖果?”
第三十二章
钟清墨见他不仅不将自己的话当回事,还口出戏言,立即横眉怒视:“你听不听?”
“听听听。”段寒生扶着他的肩膀往下按:“切莫动气伤身。”
钟清墨吃软不吃硬,虽吃软,又不吃那种虚情假意的关心,段寒生摸清了他的性格,哄他时便有了诀窍。
“待赴宴时,在下便做个透明人,掌门大人让我说话,我再说话。”
钟清墨听了,果然息了声。
再过一会,他指着右肩生硬道:“这边也要按。”
“好。”段寒生一边应着,手上的动作不停,脸上笑意未散。
给钟清墨按舒服了,他们一道出门,去赴勿须长老主持的宴会。
勿须长老住于半仙院,顾名思义,半只脚跨进仙门的意思,勿须长老年纪越长,越是想方设法暗中找些修仙法子,可惜遇见的不是江湖骗子,就是杂文奇谈,根本无从练起。
他碰到障碍,却数年未曾放弃,先前门里有人传他痴心妄想,想要永生,过不了多久,那些以讹传讹之人一一无故失踪。
之后,就无人敢提起此事了。
院中喧哗热闹,可以听出,都是些互相谦恭,互相夸赞的场面话。
段寒生粗粗扫过,来的大多都是些青年才俊,年长者倒不是很多,估计都是被派来见见世面的。
院中央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锦衣华服,眉眼上有一道疤痕,虽饱经沧桑,但保养得体,乍一眼瞧去,约莫四十上下。
段寒生悄悄凑近问道:“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垂上,使得钟清墨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你之前去束音阁送死时,里面出来的男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