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看见他,王春華面上帶笑,高兴道:“竹哥儿不是在工坊教人做染坊嘛,县令大人今儿送了他一个院子,我们说着一起吃顿好的热鬧一下。”
说到这里,王春華想起来,问熊锦平道:“豆腐房那边还有剩的豆腐吗?”
“还有一些。”熊锦平道,“再拿些豆幹和豆皮过来?”
“帶豆皮吧,多拿点。豆皮煮起来入味,竹哥儿挺喜欢吃这个。”
熊锦平点点头,“好。”
王春華见他习惯性地将骡子固定在食槽前面,开口阻拦:“把幹草绑馒头身上,我牵着它回家去。”
“也行。”
熊锦平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王春华牵着骡子往后屋去,熊锦平则是前往不远处的豆腐房。
他们夫妻俩没熊锦州那不爱搭理人的毛病,宅基地所在的位置靠近村中心,周围基本上都是熊家的堂亲。一路和堂亲们打着招呼,熊锦平进入了院落内。
两米多高的院墙挡住了绝大部分的视野,宅基地内的茅草屋占了半个院子,一侧是做了灶台的厨房,一侧是宽敞置物的堂屋,靠近院门口的倒座房是留给长工居住的,剩下的空间就都是院子了,用来晒豆幹豆皮刚刚好。
至于厕所,做在了院墙外面。
这是先前闲聊的时候,宁归竹偶然提起的卫生问题。之前毕竟是自家人动手,卫生方面不用提就会上心,现在全是请的工人,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用脏手直接去碰豆腐。
一次两次的,人家若是吃出来什么脏東西,家里的生意肯定会变差。
于是,深觉这话有道理的夫妻俩商量了下,幹脆将厕所做在了院子外面,然后在唯一的院门口放了一桶水,进来的人都要先洗手才行。
熊锦平进入院子里时,只有熊石山和两个长工在这。
看见他来,熊石山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豆腐,说道:“今天的豆腐不是都送完了吗?”
熊锦平笑道:“老二家里有些事要跟咱说,春华讓我来拿点豆腐和豆皮过去。”
“哦哦。”
熊石山起身,往里面去,边走边道:“这回又是什么事啊?”
旁边还有长工在,考虑到他们名声再好也不是自家人,熊锦平也就没有直接说,而是道:“我才从县里回来呢,刚遇上春华她就讓我来拿東西,也没说是什么事。”
熊石山从屋里取出豆皮时,熊锦平已经拿上了豆腐,两人和长工招呼一声后,就帶着东西出了院子,往熊锦州他们家里去。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厨房里已经开始燒菜了。
王春华看见父子俩过来,匆匆出来从熊锦平手里接过豆腐和豆皮,又指挥道:“你歇会儿就去找孩子们,刚放出去野,没人喊不会回来的。”
“好。”
熊锦平應着,跟在王春华后面进了厨房,和在里面忙活的柳秋红以及熊锦州夫夫俩打了声招呼,自己动手倒了碗水喝着。
熊石山比他先进来,这会儿已经听完柳秋红转述的事情,喜上眉梢,整个人红光满面的。
儿夫郎也是自家孩子,自家孩子有本事,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厨房里只剩下欢笑的聊天声,宁归竹做完红燒鱼和油爆虾后,就被推到了窗边坐着歇息,也好让众人仔细问一下那院子的情况。
每当宁归竹说起一处,大家就惊叹一声,等到说起外面一大片竹林都送给了宁归竹后,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了。
那可是县里面的地!
就算是普通的下等田,位置在县里面的,就是要比他们村里的贵上好多。
要是换作前朝,那些地都是官老爷和乡绅老爷才能买的,像他们这种普通人家是有钱都没处买。
宁归竹一听就知道他们误会了,忙解释道:“这片林子也是宅基地呢,不能用来种粮食的。”
“哎呀差不多的差不多的。”熊石山笑呵呵地道:“都是你的地盘了,用来种什么人家都不会说你,大不了见缝插针地种在竹林里面嘛。”
闻言,柳秋红咂摸了下,也道:“别说,还真的可行,县里又不怕进野猪,红薯玉米之类的往竹林里一种,也是不少粮食呢。”
宁归竹顺着他们的话往下思索了下,不由心动地看向熊锦州。他是知道那片竹林有多大的,而且被人精心打理过,竹子的密度并不高,太阳穿过竹叶洒落下来,一看就很适合种红薯。
虽然种红薯会有点影响美观,但他们俩又不是美观至上的。而且林子那么大一片呢,图好看的话,把院前的空间留出来就好了。
越想越心动。
熊锦州伸手按住他,打消宁归竹的想法,“进了七月,下半年的红薯已经来不及种了。”
宁归竹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很快又高兴起来,“那明年我们种一点。”
熊锦州笑着说好。
热热鬧闹地聊天声中,捏好的豆腐丸子进入锅中,掀起些许滋啦声,又很快平静下来,随着豆腐丸子表面逐渐变得金黄,食物的香味也飘散了开来。
熊锦平带着从山脚下逮住的孩子们回家,身后是顺路接回来的鸭子们,摇摇晃晃的屁股吸引了在林间玩耍的三宝四喜,两只猫跳下来,跟在鸭子身后搞怪地摇头摆尾。
大旺二彩跑过来,朝着人类“汪”了一声,热情地凑上去贴贴之后,又飞速抛下他们,朝着屋里去。
熊锦州和宁归竹听见狗叫从窗口探出头来,笑着伸出手逗狗,它们一天天地看着长,毛嘟嘟的小团子如今也有了大狗模样,伸着脑袋就能舔到从窗户里面伸出来的手。
倒也不是不想进厨房,但最近天热,它们有些掉毛。
现下就算是宁归竹都忍不住嫌弃,更别说没有宠物概念的熊家人了,看见两只狗要进来,熊石山习惯性地将它们驱赶出去。
没办法进入厨房,两只狗也就隔窗让人类摸了会儿,很快就甩着尾巴朝小猫和人类幼崽跑去。
饭菜一样样上桌。
主食是粒粒分明的米饭,菜除了宁归竹做的红烧鱼和油爆虾之外,王春华弄了炸豆腐丸子和葱花鸡蛋,柳秋红则是炒了个小青菜和辣椒炒腊肉。
“日子也是真的好起来了,咱们去年过年都没这么好的伙食。”柳秋红高兴地感慨了一句,又催促跑过来的小孩,“快一点儿上桌。”
“来啦来啦!”
小朋友们欢呼着跑进来,冲到餐桌边刚一站稳,就被大人们抱到了椅子上。
熊石山打开酒,闻着酒香说道:“先喝这个,等喝完了再开。”
听他们说完好消息后,熊石山就去前屋拿了两坛酒过来。现在开的是上次熊锦州从地窖里翻出来的,还剩下将近半坛的酒液。另一坛则是夫夫俩后来买了送给熊石山的。
大好的日子,大家都拿了碗出来,分了些酒液在面前。
小孩子们左右看看,熊川水忍不住问道:“我们没有吗?”
熊锦平敲敲儿子,说道:“你们想喝酒,再等个十来年吧,到时候喝多少我都不拦着。”
熊川水心动:“真的?”
虽然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但既然是有好事才喝,應该是很好喝的东西吧?
熊锦平:“……”他微笑:“真的。”
不拦着,真要成了酒鬼,直接抄棍子打断腿就成,有本事就爬出去喝酒。
还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失去小腿,熊川水拉着他爹的手勾手指,“那就说好了,爹你要是拦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熊锦州将剥好的虾放到宁归竹碗里,笑眯眯地说道:“你看大哥现在这脾气好的,养孩子果然不一样哈。”
听见熊锦州这话,熊锦平抬眸看来,似笑非笑地拆他台:“我以前脾气不好不是都怪你吗?”
要说熊川水皮,他三个孩子加起来,都没熊锦州一个让人操心。小屁孩力气大又是个倔性子,想做的事情就算是道理说破了天,他也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地去干。
要不是爹娘媳妇加起来都管不住他,熊锦平也不至于带着不满十岁的熊锦州去县里干苦力活。
熊锦州闻言,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宁归竹好奇地问道:“锦州以前是什么样的?”
“哎哎哎,这有什么好问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竹哥儿你吃鱼,我刚把刺挑出来了,这可是最好吃的那一段,你快尝尝。还有这豆皮,吸饱了红烧鱼的汤味,可好吃了。”
“谢谢。”宁归竹习惯性地轻声道了句谢,夹起吃了口,抬眼时眉目中依旧是清晰的期待。
一家子对视一眼,纷纷开始揭熊锦州老底。
熊锦州:“……”
他痛苦闭眼。
完了,在竹哥儿面前的形象。
宁归竹从家人们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和他认知相差很大的人。
又皮性子又倔,还天不怕地不怕的。
再往回十年,山里经常有野兽出没,熊锦州就会经常拎着竹篓上山,还美其名曰去采野菜,回来的时候总能逮到一些东西,兔子野鸡都是小的,还抓到过半大的狍子,因为不敢大白天的带下山,就在山里守着狍子,等一家子人去找。
自从熊锦州能跑能跳后,是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也不长记性,打完了继续偷溜。
是的,偷溜。
在那段都忙着到处找活干,孩子们全散养的日子里,熊锦州是唯一一个需要拴绳带在身边的小孩儿。
“……”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一家子人满肚子的苦水,就连向来话少的熊石山和熊锦平都提了好几件事情。这些事因为有些吓人,当年还是瞒着王春华和柳秋红的,搞得婆媳俩听了止不住地吸气又叹气。
熊锦州从一开始的夹菜试图阻止,到之后生无可恋地认命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宁归竹笑得根本止不住。
大人们说着,小孩投到熊锦州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崇拜起来。
熊锦平注意到了,额头青筋一跳,抬手挨个敲了一下脑袋,“想学他也行,明儿就先打断你们一条腿,有本事跟他一样拄着拐上山。”
宁归竹轻嘶了一声,拉着熊锦州问道:“断了腿还上山,你想什么呢?”
被说了这么多糗事,熊锦州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凑宁归竹耳边道:“没断,就是崴了下脚,山里我还藏了兔子呢,得去拿回来才行。”
那个时候穷,往山里寻摸的人很多,不早点过去的话,指不定就被谁拿走了。
宁归竹:“……”
崴脚到要拄拐的程度,听上去可不比骨折轻松多少。
饭菜美味,酒香浓郁,但在熊锦州的糗事面前,都成了寻常的配菜。
一家子人吃饱喝足,收拾好家务后,坐在院子里端着碗棠梨叶水慢慢喝着,这回在熊锦州的强烈抗议下,不在宁归竹面前说他干的那些事情了,而是说起宁归竹新院子的暖锅饭来。
既然是要搬到县里面去,跟他们一起做事的那些人要请,还有送院子的陈县令,村里这边的话,除了他们自家人外,亲近的几家都去说说这个好消息,但不正式请,免得人家来不了到时候为难。
这种事反正是瞒不住的,先前熊锦平不当着长工的面说,也只是怕话先从别人嘴里传出去。
村里的话头传得快,外人又不知内情,经常会将寻常事情传得变了模样。
等到太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