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一群人跟在后面, 柳秋红又不是死人,哪里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别说柳秋红没有要去找小两口麻烦的想法,就算是有, 这会儿也不能让看他们家熱闹的家伙快活。
她气势汹汹地回到家里, 王春华见了有些奇怪道:“这是谁惹您了?”
“还能是谁。”她这一问,把柳秋红的火气彻底问了出来, 放下手里的竹篓, 叉着腰朝院外罵:“屋门口堵了几只丧良心的狗,就指望别人家能鸡飞狗跳打一架, 让他们瞧个乐子,也不看看自己家的狗窝都过成啥样儿了,走出来晃悠也不怕人笑话!”
罵了一通, 柳秋红还是觉得不畅快,视线在院子里一掃,看见王春华洗菜留下来的泥巴水,端起盆就大步往外面走。
为了凑熱闹,跟上来的这群人站得还挺近的,谁知道听了一耳朵骂他们的话,正面面相觑琢磨着要不要走呢, 一抬眼就见柳秋红端着个盆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他们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有人觍着脸跟柳秋红说话:“柳嫂子你这是来做什……”
“哗——”
“呸呸呸!柳秋红你大爷的,看老娘不撕了你!”
吃了一口泥巴水, 那老太太将袖子往上一捋,扑上来就要打柳秋红,柳秋红也不惯着她,将盆往旁边一丢, 抓着人头发啪啪就是几耳光,“老娘?你是谁老娘?自家儿子都不認你呢,在这里给我逞威风。来你奶奶面前嚼舌根的时候,怎么就不打听打听我脾气?!”
“柳秋红!好好儿的你动手干什么呢?”
那老太太几个姐妹跟着一起过来看热闹,见自家人被打了,立即就冲上来要帮着打柳秋红。
王春华在里面听到动靜大了起来,匆匆跑出来看见这一幕,也不管柳秋红以一对多不落下风的事实,抄起旁边的掃帚就冲了过去,胡乱一頓揍,“动手?给你看看真的动手长啥样!”
王春华将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打得上前帮忙的那几个嗷嗷叫唤。不用操心其他人,柳秋红抓着嘴巴最碎,最希望他们家闹起来的那个一頓狂抽。
前面的动靜传到后头,熊锦州站起身匆匆对厨房里的寧歸竹道:“竹哥儿我出去趟,你在家里防着贼,若是有人来找麻烦就大声喊我啊。”
“知道了。”
寧歸竹应着声走出厨房,只来得及看见熊锦州消失在前屋轉角的背影,听着屋那边的动静忍不住擔心地皱起眉来。
前头。
熊锦州一出现,围在一起的人瞬间如鸟兽散,柳秋红整理了一把头发,朝着他们的背影用力“呸”了一声,“跑什么跑,刚不还挺有本事的吗?!”
熊锦州:“……”
他捡起地上的扫帚,看了大嫂一眼,见王春华没什么事,伸手去扶柳秋红,“娘你今儿怎么还跟人闹起来了?”
自从熊锦州当上捕头之后,敢欺负他们占便宜的人直线下降,柳秋红的脾气也越来越好,这两年跟人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柳秋红看见他就来气,怒火中烧地走在前面,等进了屋子,院门一关,她轉过身来瞪着熊锦州:“你们俩今天上县里又买肉了?之前不是就跟你说了,成了家就不能紧着一张嘴花钱,日后你和竹哥儿若是有了孩子,手里没半两银子的,是要让竹哥儿带孩子上街乞讨去吗?!”
熊锦州:“……这消息传得有够快的。”
眼见着親娘眉毛一竖就要教训他,熊锦州连忙道:“本来是准备下午来说的,但娘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晚上的时候去我们那吃饭,给你们说个喜事。”
“你管这叫直说?”柳秋红心里火气还在,叉腰就要骂他,手被王春华拉了下,“娘……”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王春华嫁进来快十年了,她们俩之间跟親母女没什么差别,这会儿一对视,哪里能猜不出对方的意思。
柳秋红面上藏不住喜色,拉着熊锦州的手,声音温柔了十个度,“锦州啊,你跟娘说,是不是竹哥儿有喜了?”
熊锦州反应了下,才明白柳秋红说的‘有喜’是指什么,脸一下子涨红了,倒也没忘了否認:“不是,我们成親才多久啊,哪有那么快的。”
“哦。”也是。
柳秋红顿时冷淡下来,继续看熊锦州不顺眼:“那你回去吧,晚上我们会过去的。”
熊锦州:“……成。”
算了,亲娘。
熊锦州出了院门,脚步轻快地回到家里,没在前院看见寧歸竹,喊了一声听见人的回应从后院传来,他大步走到后面,就见寧歸竹在收拾先前做浴室留下的竹片和碎渣。
熊锦州大步上前跟着宁归竹一起忙活。
“刚刚家里是怎么了?”宁归竹问道。
“没事,几个人在娘面前嚼舌根,被娘骂回去了。”熊锦州先解释了一句了,然后才将自己知道的全说给了宁归竹听。
宁归竹蹙眉,很是不解:“这群人这么做是图什么?”
“就图咱们吵架啊。”
熊锦州回答得过于平静,宁归竹差点就以为这是个正常答案了,他无奈地看着他道:“咱们吵架对他们又没好处。”
熊锦州闻言侧头,见宁归竹一脸认真,居然真是这么想的,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熊锦州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要什么好处,只要没有坏处,他们就乐意干。而且……”他顿了顿,怕吓着宁归竹,委婉了些许:“村里的夫郎妇人,少有进门就能当家的,再加上咱们日子好,人家想看你吃亏呢。”
进门就能当家做主的年轻女人哥儿不是没有,但大部分都是家里长辈靠不住,或者干脆没有长辈的。
熊锦州没成亲前,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都看不上他,觉得熊锦州肯定是个爱动手的。现下熊锦州成亲了,见他没有对宁归竹动手,还能时常买肉吃,这心中的懊恼和不平衡出来,自然想挑拨一下找点平衡。
就跟上次一样。
宁归竹:“……”
他有些头疼,村子里有一群这样的人,日后怕是经常会有这种麻烦出现。
熊锦州见他神情,起身拍掉手上的灰,拉着宁归竹坐到凳子上,随手往身后丢了节竹子坐下来,神情认真地道:“竹哥儿,别人要使坏心思是拦不住的,你相信我,行不行?”
他坐的位置低,半抬着头看过来,神情中满是认真。
宁归竹看着他半晌,忽然笑起来,伸出手指戳了下熊锦州的眉心,在上面印了个脏兮兮的圆点,他道:“若是有人趁着你不在家闯进屋里欺负了我,还说是我主动的呢?”
听到这话,熊锦州蹙起眉来,抓着夫郎的手道:“我不会听信他人的胡话来欺负你。”
“话谁不会说。”宁归竹哼笑一声,但听到这个答案,确实让他心情还不错。
古代嘛,还是挺看重贞节的,能说好话哄哄人已经算熊锦州表现不错了,他宁归竹又不会因为这种话对人死心塌地。
且当事实也是如此好了。
看出宁归竹的不信,熊锦州心里有些憋屈。
他还真不是说好话哄宁归竹。在熊锦州看来,活在连家人都护不住的话,那还算什么男人?别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遇到这种事当然要第一时间维护对方,至于其中的真伪,关了门慢慢说不就是了?
宁归竹没看到熊锦州的憋屈。
他抱了一把整理好的竹条送到柴屋里,从柴屋那边进了厨房,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锦州,你收拾下后院啊,我弄一下肉。”
“好,知道了。”
熊锦州站起身,看着院子里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开始忙活起来。
·
家里肉有了,菜却是不够的。
宁归竹将肉炖上之后,留熊锦州在家里看家,拎着竹篓上了山。
大概是看了他们家弄嫩水竹的事情,宁归竹在山上看见好些人在砍水竹子,就是不挑得很,居然还有人去砍那长了一两年的老竹子。
宁归竹站在不远处看了会儿,脑海里浮现的还是熊锦州方才说的那件事,因着先入为主,他有些抗拒和村民接触。
纠结半晌,宁归竹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一声嫩气的:“娘,你看我找到的果子!”
宁归竹看着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甚至无法完全遮蔽住身体的小女孩,像是给自己找了上前的借口,他故意发出了些动静,朝着那两个人走过去。
枯枝树叶被踩动的声音不小,小女孩往她母亲身侧躲了躲,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宁归竹。
年长的女人警惕地藏了藏孩子,看清楚宁归竹的模样后,又有些局促地往竹子面前站了下,瘦小的身体瑟缩着,透着几分强撑的虚张声势。
宁归竹隔着一段距离道:“这竹子太老了,你和孩子吃了会生病。”
女人一愣。
她唇瓣嗫嚅了下,“我知道。”
饥饿的人什么没吃过?东西吃了会不会生病,会是哪里疼,她再清楚不过。
但是没吃的了。
听说熊捕头家的夫郎是读过书的,他让熊家人弄的吃食至少没毒,人吃了不会马上死,这就够了。
她的声音太小,宁归竹没有听清楚,不由追问了一遍:“什么?”
“没……”女人顿了下,看着宁归竹神情中隐约的擔忧,鬼使神差地道:“没吃的了。”
宁归竹愕然看去。
现在是春末,山野间到处都是野菜,怎么就没吃的呢?
第27章
野菜的吃法是一代代人, 在一次次饥荒中得出的经验。宁歸竹从后世而来,从一开始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因而他有些无法理解春日里会没有東西吃的情况。
见母女俩被他看得紧张起来, 宁歸竹在周围看了看, 找了些能吃的野菜出来,走近后说道:“你照着这些去找, 吃的时候不要混着吃, 这里面有些是药,吃混了容易腹泻。”
没想到宁歸竹真的会帮忙, 妇人的眼泪一下子就盈滿了眼眶,感激地连连道谢。
宁歸竹有些受不了这种场景,眼见着妇人还要拉着女儿下跪道谢, 他脚底抹油,飞快消失在林间。
在山上弄了大半篓的野菜,宁归竹回到家里,看着熊逯菔帐安说氖焙颍滩蛔〗缴系氖虑樗盗耍偶阜植唤夂陀浅睿骸按謇镎饷慈背缘膯幔俊�
熊逯萁安死坛隼捶旁谂员撸沽怂急赶吹诙�, 同时问道:“你遇到的那对母女是不是都瘦瘦小小的, 看着就怯懦得很?”
“是,你认识?”
“不算认识吧,就是听说过。”熊逯菟档�, “九姑家是村里特别穷的那一批,她男人没了,婆婆又病了,除了女孩儿外还有个遗腹子, 全家上下就靠她一个,想让人吃飽也難。”
村里人都是要采野菜的,九姑家日子苦,别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没谁舍得将野菜让出去。
宁归竹的关注点又变了,“九姑?是家里的亲戚嗎?”
“倒不是,可能是外号吧,反正我知道她的时候就这么叫了,你要想知道的话得问娘他们。”
“哦。”
宁归竹心里记着这件事,燉肉的香味都没能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再过不久就是晚餐时间,宁归竹洗干净手仔细揉着发酵好的面,排去内里的空气之后,将其捏成一个个的面餅放在旁边,往燉肉内放入些许酱油上色,翻拌两下后,把面餅贴在炒锅边缘。
准备的面餅比较多,宁归竹在肉上面也盖滿了。
灶膛里的柴火退出两根,小火慢慢闷着,等到锅中的面饼定了型,宁归竹打开锅盖将其往旁边挪了挪,把剩下的面饼放了进去,然后才挽着袖子准备炒野菜。
“老二,出来提下東西。”院外传来熊石山的声音,熊逯萜鹕沓庾呷ィ醇苁绞稚系臇|西道:“怎么还带了东西过来?”
熊石山往他手里塞了个木桶,自己拎了桶往院子里走,“这是先前弄的水竹笋,还有些晒得差不多的竹笋,一会儿你娘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