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熊才廉心情愉悦地走了,钱三娘郑重地和宁归竹再次道谢,并且表示等手里有了零钱,会将中人费送过来,然后也匆匆离开了。
宁归竹看了眼天色,琢磨着人应该能在太阳落山前到家,就收回了视线转身,伸手捏了捏熊锦州的脸颊肉,“你刚刚是不是吓唬二堂哥了?”
熊锦州理直气壮,“谁让他想找你的。”
宁归竹瞪他,“我还不能跟人聊天了?”
“可以是可以。”熊锦州哼哼,“但我得一起。”
宁归竹:“……”
他无奈地抬起手,搓了熊锦州脸两下,说起别的话题:“二堂哥看着也是会念书的,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这个时代,亲戚中出个会读书的人,应该挺稀奇骄傲才对啊。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回到堂屋,“二堂哥十多年前拜师后很少回来,这次听说是过了府试,他老师想让他一路考上去,就放人回来和家里人聚一聚。”
“哦……听上去很厉害。”
宁归竹想起范进中举,感觉敢说‘一路考上去’,熊才廉约莫是真的很会读书了。
两人的话题没在熊才廉身上停留太久,厨房里摆着的菜不少,宁归竹整了一锅馒头,和熊锦州一起早早开始吃晚饭。
“感觉油豆腐最好吃。”熊锦州一口吃掉一块焖到软趴趴的油豆腐,“炒豆丝也很香。”
豆丝是晒干的豆皮泡软后,切丝炒制而成。
宁归竹吃了口炒豆丝,说道:“其他几种风味比较相像,以后分开做给你吃,你肯定分不出高低来。”
熊锦州想了下,觉得宁归竹说得有道理。
他又满足地吃了一口香煎豆腐,开始惦记家里养着的鱼,“大哥先前拿来的那鱼是不是养瘦了?”
宁归竹抬眸看他,见人满脸的期待,无奈笑了一声说道:“我记得有两条是鲫鱼?明儿打汤煮面条吃怎么样?”
“可以可以。”熊锦州连连点头。
两人吃饱喝足,把碗筷一收,端起没吃完的菜往前头屋里而去。
一家子刚把早上的豆子磨好,在豆浆上面架着蒸格蒸馒头,看见两人端着菜过来,问道:“吃了没?没吃一起吃一口。”
宁归竹道:“已经吃过了,今儿家里都忙完了?”
“没呢,停下来歇口气。”熊石山道,“一会儿还得揭一锅豆皮晒着。”
“哦。”
两人把饭菜放下,宁归竹进了厨房,见锅里煮着豆浆问道:“要不要再学着做点千张?”
王春华很是心动,但还是道:“不了,我们想着把手上的生意稳定下来先。”
“也行,反正想学的时候,随时来说一声就行。”宁归竹纯粹是今天教的东西多了,开口只想起来这么个话题。
豆浆需要煮挺长时间,馒头要先一步蒸熟,宁归竹见状道:“大嫂,娘,你们先去吃饭吧,豆浆这里我守着就行。”
闻言,王春华也没推却,只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
看着她们端着馒头出去,熊锦州脚步轻快地进了厨房,搬着条凳子亲亲密密地坐在宁归竹身边,特别自然地牵起宁归竹的手,低声和他闲话家常。
第63章
日暮西垂。
“柱子, 跟奶奶进去吧,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吃晚饭好不好?”妇人弯腰朝着门边的小孩伸手, 声音分外輕柔。
柱子扒着门框, 往外又看了好几眼,没看到想见的人, 泪眼汪汪地进入老人怀里, 含糊道:“想娘——”
老人抱起他,温柔地理顺孩子枯黄的碎发, “马上就回来了,相不相信奶奶?”
孩子回到錢家后就改了口,称錢家夫妻为爷奶。
“嗯。”
小孩用力点头, 声音里还是含着哭腔。
錢母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进入堂屋,桌上摆着一碗蛋羹,表面还淋了薄薄一层酱油。
“来,我们吃蛋蛋,吃完蛋蛋娘就到家了。”
錢父将碗和勺子放到小孩面前,拿了张幹净的帕子折在衣襟口, 免得将衣服弄脏。
柱子半趴在桌子上, 拿着勺子往嘴里扒拉蛋羹。
守着小孩吃了没多久,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柱子手里的勺子瞬间放下, 朝着外面伸手:“娘——”
“哎,柱子在家乖不乖?”
钱三娘快步进来,笑着喊了声爹娘,从母親手中接过孩子。
柱子蹭了蹭母親, “乖的。”
看见女儿,钱父钱母着急起身,问道:“事情顺利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钱三娘安抚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很顺利,宁先生今天教了我六个豆腐菜,没收带去的银两,我们签了合书回来的,以后摆摊赚的钱要分给他一部分。”
“一分钱也没收?”钱父惊诧。
“是,宁先生还说了,等我能赚钱之后,可以去找他学更难一些的菜呢。”
钱母闻言,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拜,“老天爷,宁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一家子在桌边坐下来,钱三娘喂着小孩吃蛋羹,輕声跟爹娘说着今天学的东西,知道学的主要是豆腐菜时,钱父钱母连连感慨:“宁先生为我们考虑了许多。”
豆腐多便宜啊,就算买调味要花钱,一罐子酱油也能用好久呢,成本比别的生意小多了。
钱三娘喂着孩子,“先生人好,我想着,三年期满之后,也不能彻底断了来往。”
“是这样,是这样,你心里有数就好。”
六道豆腐菜讓家里气氛都輕快了起来,一家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要做的事情,恨不得马上就能去摆摊赚钱。
时间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钱家忙忙碌碌,准备着摆摊需要的东西,熊家,宁歸竹站在院子里舒展开身体,去看了看工人们昨天刷好的牆灰,见牆面白净平整,不由伸手輕轻摸了下。
牆灰轻易就被拂落下一层,将指尖染上白色,宁歸竹想起熊逯葑蛱焖档氖隆�
等石匠抹完了牆灰,还得找瓦匠来,在墙头上搭好瓦片,免得雨水冲走墙面上的墙灰,木匠那边熊逯菀蔡崆八倒裉煊Ω没崂戳砍叽纾急缸懊拧�
前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宁歸竹从墙边走开,“先去洗手,今天读三字经。”
“好~”
小孩提高声音回答,跑到水井边,从桶中舀了一瓢水出来,三人乖乖洗幹净手,甩掉手上的水渍就往卧室里去。
宁歸竹已经先一步进了卧室,正执笔在纸张上书写下三字经的开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这个时代还没有将句读书面化成标点符号,书本上的内容连贯成一体,宁归竹抄写到纸张时也只是将其分割开,并未写上逗号和句号。
书写上内容的纸张放在桌子正中间,宁归竹琢磨着明儿逯莘偶俸螅没ㄊ奔渑霭遄映隼垂潭ㄖ秸牛庋套挪惶奖愫⒆用强储佟�
三个孩子搬着板凳,乖乖坐成一排,好奇地看着已经写上字的纸张,等待宁归竹的教导。
“先跟我念。”宁归竹指尖点了点纸张,“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小孩子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路过’的人忍不住地探头查看。然而高高竖起的院墙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走到院门口,柳秋红慢悠悠走来,看见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冷哼一声:“幹什么呢?!”
“嗐,能幹什么,看看,就看看。”被抓包的夫郎尴尬地笑了几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问道:“不是说不麻煩竹哥儿嘛,怎么我听着,竹哥儿是在教你们大儿子家的孩子?”
柳秋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正儿八经地交了束脩拜了师,那竹哥儿就是他们的另一个爹,有什么麻煩不麻烦的?”
“还交了束脩啊。”夫郎咂摸了下。
柳秋红轻哼:“可不是嘛,迤胶痛夯刹皇悄堑炔灰樀模刹怀銎垩沟芊蚶傻氖虑槔础!�
“这种事哪里能说欺压呢,一家子互帮互助嘛。”
看柳秋红的面色,夫郎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过这可是自家村子里的先生,他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问道:“这束脩要给多少啊?”
柳秋红:“……”
她上下打量夫郎一眼,漫不经心道:“不说银钱,这肉啊菜的不能少,鱼也得备几条,人家刚开始过日子,这下蛋的母鸡也得给一只吧?既然要人家教你孩子,那平日里的走动也不能少啊。”
听到这一连串的话,夫郎臉上神情就是一变,有些嫌弃道:“一个哥儿还要那么多东西啊。”
“这么嫌弃别凑上来啊。”柳秋红把人撞开,直接进了院子。
宁归竹见人面带怒气,示意孩子们继续读,走出卧室来,“娘,怎么了?一大早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柳秋红道:“还不是村里那几颗老鼠屎。”
宁归竹闻言,先前那些事情就在脑海里接二连三地划过,他拉了条凳子讓柳秋红坐下,“他们说什么了?”
“想讓你便宜教他们孩子呗。”柳秋红撇嘴。
宁归竹笑着给柳秋红揉肩膀,“他们想就想呗,我要是不乐意,他们还敢上门强硬要求不成?”
“也是。”柳秋红心里舒畅了些,琢磨了下:“我还是不能讓人痛快,左右今儿也就糊墙的事情了,竹哥儿,我去村前溜达溜达。”
宁归竹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柳秋红是想骂人出出气,思绪一转,笑着拉住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柳秋红听了眼睛亮起,“竹哥儿你说认真的?”
宁归竹点头,“当然是认真的,不过也得麻烦娘你多筛选一下,非要欺负锦州的那些我可不教。”
有些人说熊锦州煞气重是纯粹蠢,本身心思不坏,而且家里和親戚间的相處也还行,宁归竹能接受这些人,但那些就是看锦州不爽,想找他麻烦的,宁归竹就不乐意了。
柳秋红拍拍他的手,“放心,娘也不待见那些人。”
宁归竹闻言笑眼弯弯,“那这事就交给您了,晚上等锦州回来了咱们再一起说。”
“成,没问题!”柳秋红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宁归竹回到卧室里,正好听三孩子把“人之初”读成了“人揪出。”
“……”
宁归竹气笑了,“你们是想揪出谁啊?”
仨萝卜头瞬间安静如鸡。
屋里的教学起了些许波澜,柳秋红回家放了东西就出门去也,经过村口大树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