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好,我记着了。”宁归竹点头,又问:“您这儿连着工钱是多少?”
瓦匠:“瓦贵,连着工钱一起一两七钱二十文。”
手艺人的工钱比寻常苦力高个二十文,三人也才一百五十文,剩下的全是买瓦的钱。
宁归竹说了句稍等,再度进入卧室中拿钱。
当初整理过銀两后,箱笼里就放了八两四钱,这些日子熊锦平和王春华时不时送些铜板过来,加起来也不足一两,但花销上又是买书和纸笔又是弄院墙的,要不是熊锦州带了月银和大人给的赏钱回来,就得动用床底下的存款了。
宁归竹心里嘀咕着钱不是钱是流水,拿出该给瓦匠的银钱,走出来时正好见熊锦州从正门进来,看着人走在漂漂亮亮的青瓦白墙前,他心情又好了起来,没那么心疼银两的花销了。
“银钱在这了,您对对账。”宁归竹把钱放到桌子上,对瓦匠道。
瓦匠自己带了戥子过来,将那一块碎银放到戥子上一称,重量近一两半,再数旁边的铜板,正好是三百个。
瓦匠取出三十枚放到宁归竹面前,“多了这些。”又给他看戥子上的重量,“您看看,碎银一两半欠一些。”
宁归竹只扫了眼,点头认可。
他记忆力好,只要是自己经手过的,剪下来的碎银约莫多重都是有数的,这会儿瓦匠给的数值和他预估出来的差不多。
钱货两清,瓦匠带着徒弟,牵着他们的牛车走了。
熊锦州凑近亲了宁归竹一下,问道:“要不还是买个戥子回来放着?”
家里没有戥子,先前给木匠石匠的钱,都是规规矩矩的银锭和铜板,这会儿面对瓦匠,合适给出去的只剩下碎银子,就有些麻烦起来。
宁归竹闻言,侧身伸手抓着熊锦州的脸颊肉,用力搓了两下,“想得挺美,不买。”
“为什么?箱笼里不是还有挺多银两?”熊锦州跟在他身后。
宁归竹轻哼道:“是啊,有。要不是你月银发了,大人还给了赏银,咱们俩这会儿就该动用藏起来的钱了。”
熊锦州眨了眨眼。
宁归竹是真心疼钱,本来看着院墙心情都轻快起来了,又听熊锦州要花钱,实在是不想搭理人,兀自回卧室放了那三十个铜板。
熊锦州跟在他屁股后面晃悠,见人还是不搭理自己,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竹哥儿,这不是还没买嘛,你理理我呗?”
宁归竹:“……”
他瞪了熊锦州一眼,“我可没时间搭理你,还得琢磨叔伯们家里学些什么呢。”
熊锦州闻言,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挽着袖子道:“那我给你磨墨。”
宁归竹“哎”了一声,“你别把他们仨的作业给弄乱了,端到旁边放着,明儿我还得跟他们说说呢,这笔画又错了。”
熊锦州瞧了瞧沙盘上的字,虽然自己看都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嫌弃崽子:“好没用。”
宁归竹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也来学学,看你有多厉害?”
熊锦州顿时:“……我忙着呢,没时间学。”说完又厚着脸皮道:“而且我有你了嘛,不用担心看不懂字。”
宁归竹很想敲他两下。
第66章
“三娘, 你们明儿什么时辰出攤啊?”吃饱飯的力士一抹嘴,从兜里掏出几枚铜板来,再三數过后放到钱三娘面前。
“天亮就来, 今儿感觉怎么样?”
钱三娘笑容明媚, 询问着客人的感受。昨儿学习的时候,寧歸竹闲聊时提起过, 让她多关注食客的反馈, 因而今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询问吃完飯的客人是什么感觉。
那力士闻言夸道:“吃得饱还味道好, 我幹了这么久的活,就遇到你家了。”
有其余幹苦力活的过来,听见这话也道:“三娘早说你有这手藝啊, 这要是早早出来,当初哪里用为钱受这一遭苦。”
钱三娘擦着手道:“我哪有这本事,是寧先生教的,也得多亏县令大人好心,才让我好运地拜人为師呢。”
虽然实际上她和寧歸竹没有師徒关系,但寧歸竹对她的恩并不少,因而对外也就这么说了, 也省得有人因着她给宁先生带去不必要的烦恼。
“宁先生?”旁邊有来买豆腐菜的闻言, 问道:“是熊捕头的夫郎?”
钱三娘笑着点头:“是啊。”
“这宁先生可真厉害,之前听说他还在纺织坊幹过,现在纺织坊那些先生都是他教出来的。”
议论声起, 钱三娘听着,眼睛有些亮。
明明是宁歸竹被人夸赞,心情却比自己被人夸还高兴。
都是幹活的,攤前的人很快就散了, 有些年轻力壮的,还想趁着太阳没有下山,找找有没有运货的力气活。
住在附近的人家自己带了碗来买菜,钱三娘就多给了一点,不多,一两口的,但足以让来买東西的人感到高兴。
带来的食材全部弄完,钱三娘开始收拾攤位。
她摆攤的地方是县衙安排的,这邊有现成的桌椅,捕快巡逻的时候,也会重点巡逻这邊,别说地痞流氓了,就是那些酒馆的人也不敢在这里找事,是难得的能让家贫的摊贩安心做生意的地方。
桌椅不用自己费心,但碗筷是要带回去的,钱三娘把所有東西都放到推车上,又仔细收拾干净摆摊的架子。
这架子是从以前卖吃食的人家手里买的,虽然用了很多年,但人家保养得很好,而且价格要便宜许多。
钱三娘看着干干净净的摊位,心情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赚钱了,她赚钱了!
“三娘!”
父亲的声音远远传来,钱三娘转过头,就见钱父快步跑了过来,袖子往胳膊上撸了一截,结实有力的臂膀抓着推车扶手,肌肉鼓起。
他还不到四十,虽然病过一场后身体差了些,但还是有一把子力气在。
钱三娘见状,快步过来,拎了两个桶在手里,走在钱父身邊问道:“爹你怎么来了?”
钱父道:“刚买了豆腐送回去,琢磨着你差不多能卖完了,就过来看看。”
钱三娘闻言,想起一件事,问道:“您去找熊家大哥说了豆腐的事情吗?”
他们家做豆腐菜的生意,刚好宁先生夫家的兄嫂是卖豆腐的,这钱让谁赚不是赚,一家子就商量着定熊家的豆腐。
“说了说了。”钱父道,“合书都签好了,以后他们每天下午过来送一次。”
“哎,好。”钱三娘点头。
钱父又道:“豆腐、豆皮、豆干,是这三样没错吧?”
“没有错。”
“等你跟宁先生学会了豆渣饼,咱们再跟熊家定一些豆渣,那東西价格应该便宜些,到时候稍微提一点点价钱,应该卖得比豆腐菜还好。”
豆腐这些成本再便宜,主食的花销也摆在那,单人吃的话,只点一个菜的情况下大概要十文左右,今儿来吃的,大多數是三四个人凑一起花钱买菜,若是换成豆渣饼,单人食客应该会多些。
钱三娘点着头,又说道:“明儿我做些豆腐饼,应该也差不多。”
“豆腐比豆渣要贵些嘛。”
……
父女俩闲聊着回到家里,钱母已经做好了晚飯,买来的豆腐放在厨房里,仔细盖上麻布放到了橱柜里,免得晚上被老鼠啃了。
带回来的東西不着急收拾,一家人吃了飯,将碗筷放到一边,钱三娘把今儿收到的铜板全部倒在了桌上。
满桌的铜板看得一家三口心潮澎湃,什么都不懂的柱子待在娘怀中,扒着桌子看那高高的小山,感知到家人的欢喜,不由也咧开了嘴,欢喜地拍了拍桌子。
钱三娘笑着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道:“爹,娘,我们數钱吧。”
“哎,好。”
三人一人分了一小堆,十个十个地数着,每十个就往外面拨一个,这是要分给宁先生的。
今儿摊子摆开后也就刚开始没什么人,等到便宜的价钱喊出去,再有人在诱惑下尝了尝,口碑一下子就打开了,附近干力气活的人都会过来瞧一瞧。就算是那些节省的,自己带了主食来的,看见这便宜的价格,也会咬咬牙和同伴一起买上一道菜下饭。
农闲时节,干力气活的人不少,生意也格外红火。
他们家昨儿心里没底定的豆腐少了,中间钱父还跑了好几回县里的豆腐铺子买豆腐,才没让钱三娘早早收摊回家。
数完铜板,三人面面相觑,惊讶得回不过神来。
一天而已,居然有两百多个铜板。
要是之后的生意能维持现状,花钱买出摊工具的钱很快就能赚回来,他们几乎能够想象到那样美好的场景。
“不行,三娘,趁着时间还早,咱们把今儿的钱给宁先生送过去。”钱父起身匆匆翻找出家里的布袋子,将单独一堆的铜板划进去。
钱三娘闻言道:“先生说让我们七天送一回。”
“先生说是先生的事情,你这第一天赚了钱,不送过去跟人报个喜像什么话。”
钱母也起身道:“你大姐今天送了罐蜂蜜过来,你给宁先生带过去。”
夫妻俩三言两语敲定事情,钱三娘笑着低下头,晃了晃孩子的小手笑道:“那柱子在家陪奶奶,娘天黑前就回来,好不好?”
柱子懵懵懂懂,但还是开口:“好。”
夏季的天黑的晚,县城周遭没有土匪,也很久没听闻过猛兽出没,父女俩出门很是轻松。
从钱家到城门口,要经过李家前面的巷子。
远远地就听见巷子里的人闲聊着,说起钱三娘今儿摆摊的事情。这些人就是个八卦看热闹的,现在见钱三娘的生意红火,自然而然就转变了阵营,笑话李家有眼无珠丢了个好媳妇。
钱三娘听了这些话,和钱父加快步伐,走过那条巷子后,面上顿时乐开了花。
县城到小河村很近。
寻常百姓一身的力气,父女俩到小河村的时候,太阳都还没有彻底落山。
村口的大树下依旧坐着不少人,说说笑笑地一抬头,看见钱三娘和钱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凑在一起问道:“那女的是不是前两天跟竹哥儿学手藝的?”
“看着是。”有人仔细打量了下,“你们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大包小包的,送礼吧。”
学了人家的手藝,又没给正经的拜師钱,自然要多走动些才是。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宁归竹和熊锦州刚去山上弄了松柏枝回来,正在院子里折树枝,听见动静,熊锦州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门,正好和站在门口的钱父对上。
钱父可不是钱三娘,他对熊锦州的威名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会儿跟人对视上,僵了僵,打着磕绊道:“熊、熊捕头,我们来找宁先生,送、送点东西。”
说着,还把手里的小罐子往上抬了抬。
熊锦州朝着两人点点头,偏身让出两人进出的空间,对还在忙活的宁归竹道:“竹哥儿,钱三娘和她父亲来了。”
宁归竹疑惑地“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松柏枝抬头看去,和抬步进来的人对视上,笑着道:“怎么这个点过来,进堂屋里坐。锦州,帮忙倒两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