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掌门 第35章

作者:梨花子 标签: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我很是紧张地松开抓着堂主后领子的手,下意识地去摸脖子,为的是确认脸上的面具是否完好,摸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放心。身后的账房长老颤巍巍地爬过来,说着些“您不是说不来了吗”“这歹人袭击了堂主”之类的话,我已经听不太清了,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面前的罔樨,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确实就是看向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本以为我俩分别了不到十个月,时间也不长,可现在看来,这十个月的时间,却是足够长了。

  长到……一旦站在他面前,我就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柳思璋:嗯?对面这个人有点眼熟?老挠脖子是怎么回事?脖子痒痒?

第46章 我没以小二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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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账房长老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而我只顾着看眼前的罔樨。

  他撑着伞,衣衫穿得有些少,宽袍大袖,筋骨分明的手腕从袖口处的毛绒中漏了出来,握着伞柄的手指被冻得发白,也不知这段时间他经历过什么,身体清瘦许多,平白多了些伶仃之感。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双眼涩痛,鼻后发酸。

  罔樨忽然开口:“不知这两人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位侠士?”

  就算是在质问我,他的嘴角也还是勾着一丝笑,只是那双明秀的眼睛里毫无笑意,不怒自威。

  青铜派的两个堂主都被揍肿了,身为青铜派掌门的罔樨断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只不过罔樨向来先礼后兵,便是处于眼下这种情况,也必然会先问清楚发生何事再做断决。可我既没苦衷,又无道理,完全就是看不顺眼账房长老并与他互相找茬罢了。真要说起来,戴了假脸的我还得算是先挑事的那一方。

  更何况这是在罔樨面前──我就算是有一肚子的谎话,只要到了他面前,那些谎话就会不受控制地重新排列组合,自发变成实话。

  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说出实话,我不想让他知道事情因何而起,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谁,更不想让他了解我的现状。“王一自甘平凡,成了个跑堂的”这件事,无论对他来说,还是对青铜派来说,都算是个好消息,可我偏偏就是不想将一切告知罔樨,那简直就像是出声高喊“我很惨,我是无害的,请原谅我”一样。

  沉重又黏腻,令我作呕。

  我不能继续站在这里了,在平复好心情之前,我不该站在这里,绝不能在罔樨面前失控,我得离开——只要转身,向后院去,凭借我对此处建筑布局的熟悉,轻轻松松就可以甩开他们,然后和思思一起离开此地,再去找一个偏僻的小村落,继续过着凡俗日子,与罔樨和青铜派再无瓜葛。

  明明已经想好了逃离此处的路线,可我的双脚就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动?我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的软肉,试图激起身体的反应,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我仍然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望着罔樨,他还在等着我的辩解。

  冷静一点……冷静啊……

  我慢慢平复急促的呼吸,试图冷静一些,经过几个不着痕迹的深呼吸,我自僵直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哈……”

  吐出了郁结于胸口的一口恶气,我紧绷着的身体恢复了自由,脑袋也终于清明。

  不是身体不肯动,而是我不能走。

  客栈中接二连三的猝死事件还没有查明真相,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受害者。也许就像客人们传说的那样,这看似随意的猝死是某种诅咒,如果我就这么一走了之,万一诅咒落在罔樨身上,又该怎么办?

  我可以离开罔樨面前,但却得留在这里。

  还真是讽刺,即便是我的本能,也已经养成了保护罔樨的习惯,甚至先于我的意识做出了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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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呀,大清早就这么精神啊。”

  比谁都精神的天师忽然出现在大堂,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的,随后他很是自来熟地走到我身边,与我勾肩搭背,我想挣开,可一时之间居然挣不开。

  “哟,一大早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可是会触霉头的。”

  柳思璋微微蹙眉,紧盯着天师:“你又是何人?”

  “我?”天师指了指自己,露出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我就是个路过的天师,哎我说,你们是在吵什么呢?”

  “我无意争吵,可这位侠士对我派的长老和堂主动手,我要讨个说法。”罔樨虽然还是在笑着,但那笑已经彻底失温,任谁看了都会胆颤心寒。

  天师丝毫不为这笑所动,好似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啊,哎呀,我这个弟兄嘴拙得很,实在不会说话,但我可以替他解释解释。”

  我看向这胸有成竹的天师,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分明也察觉到我的视线了,但根本不与我对视,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店中只剩下六个床位了,可这大爷带着十个人,还非要入住,您看看小二,被为难的一头汗……”说着他引罔樨看向小刘,小刘确实着急,正用肩上的巾子擦汗,被两人一看,登时怔住了,不敢动作。

  “胡说!我只要三个床位!”一旁的账务长老估计是昏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出声反驳。

  “这倒是,但您瞅这地,”天师一挥大袖,一个拂尘掉在地上,他立刻俯身拾起拂尘,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将拂尘向罔樨面前一递,“唉,我的拂尘只是掉了一下,就能被沾湿,这种地面没办法打地铺吧,可那大爷还打算让剩下的七个人打地铺,实在不地道,想必是我这兄弟看不下去,所以才忍不住出手。”

  罔樨眯起眼睛,转而看向账务长老:“他说的可是真的?”

  在大堂中吃饭的人都看向了这边,刚刚发生过什么,他们自然也知道,此时也有几个看不惯的人跟着应和。

  “真的!”“老家伙心还挺黑。”“天师说的是啊!”

  “我也是初到此处,哪里知道这些!”长老十分急迫,逼至天师面前,可天师却不理会他的辩解,嬉笑着说:“刚刚小二可是告诉过你,怎么又不知道了呢?”

  解释归解释,可这到底是青铜派的私事,本就不该由外人插手,哎,我真是自找麻烦,早点撤退,也不会多这些事情了……若是罔樨真的动手,我就硬着头皮挨几下子吧。

  长老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罔樨阻止了,他怒道:“我敬你是前代留下的长老,上回的事已经饶过你一次,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

  我没想到罔樨竟会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住。

  被点名指责的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罔樨,你爹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话一出,我心都凉了半截,老掌门岂容他能这般言说?罔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可一旁的天师直接笑喷,破坏了凝重的气氛,他甩了甩拂尘,说:“这话可有意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我爹都不敢打我’呢,哈哈哈,我十岁后就没说过这话了,长老可真是童心未泯啊。”

  被讽刺的长老怒不可遏,扭头去攻击天师,我见他要下杀手,半路截了他的招式,几个回转,伸手砍向长老的后颈,长老受招,应声倒地。

  虽然天师的调调有些欠揍,但有天师打岔,我倒是没有之前那般紧张了,至少能说出话来。我抱拳向罔樨致歉:“我本是看不过眼这人的做派,无意干涉贵派的事务,幸而掌门您深明大义,此番多有得罪,特此奉上白银五十两,聊作补偿。”说罢深深鞠了一躬,将随身的银票取出,交到了柳思璋手中。

  将面子给足,补偿也够多,此事大概不会影响青铜派的声誉,也省了罔樨再做决断的时间。而且青铜派此行前来的人数太多,已经不是六个床位能解决的问题了,他们必然不会住进这家客栈,如此一来,我也就不怕那诅咒再落到罔樨他们的身上。

  暂时没有什么大事,我能离开客栈了。我绷紧后背,从罔樨身旁走出去,踏上悬叶,至于这之后的事,可以再细细打算……

  “等等。”

  话音未落,我的手腕上忽然多了冰凉的触感,我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可对方抓得死紧,我的手腕被固定住了。可我脚下本就没踩实,悬叶又漂浮不定,顿时失了平衡,本想后退一步撤回地面上,却没想到这一步居然退进了罔樨怀里,我的耳朵尖甚至蹭到了他胸前的绒毛领子。

  罔樨身上的气息立刻弥散至我的鼻前,我连气都不敢喘,整个人呆若木鸡,该怎么跳开都忘了。

  “虽知你无心,可我青铜派也不是几两白银便能打发的,”他松开了我的手腕,扶住我的肩,将僵硬的我翻转过来,“我见阁下身手不错,人品也好,不如在我离开青珠镇前,给我做个护卫,如此便两厢抵消了。”

  护卫?给罔樨做护卫?我?

  “啊,那正好。”天师又蹦跶过来,看起来像是要拍我后背装亲近,但碍于罔樨拦在中间,只得悻悻放下手,但脸上还是笑得灿烂,“兄弟,另外两人托我告诉你,他们来不了,你近日来铁定闲着,如此一来倒也是美事一桩。”他真是入戏,不但替我接下了这个任务,还把我之前的托词给圆上了。

  “那就这么定了,”说着,罔樨走进大堂,站在一个门人面前,“你们先押着这三个人回去,回派中传我的话,这三人德不配位,故废去三人的职务,堂主之位暂时空缺,账务长老换人,让叶欢先顶上,再将他们交由墨夷长老处置。”

  门人们领命,其中有一人发问:“可我们此行,是有事在身……”

  “无妨,我和执法长老在此,事情交给我们便可。”

  话说得这样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懂了,小刘长呼一口气,颠颠地跑过来:“那就……还是三位?”

  我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不是三个人,我……”

  “不必客气了,既然是我的护卫,那房费便由我来付。”罔樨语气十分自然,就好像在说什么已经定下来的事似的,“不知能否安排在一个房间里?”

  小刘点点头,面上带笑:“还剩一个单间一个双人间。”

  “我……”我开口想拒绝,却被罔樨制止了,他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身去看柳思璋,柳思璋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满脸疑惑地在我与罔樨之间来回扫视,见罔樨看着他,随即开口说话:“他是个陌生人,怎么能……”

  “好,你不愿与他一起住,那他便与我住一间吧,思璋你住单间。”

  小刘很是高兴地一甩巾子,将人往里迎:“三位客人里边请!”

  柳思璋瞪着眼睛,一头雾水,但既然掌门本人都不介意,他也不管了,默默跟着罔樨向里面走,我倒是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本以为罔樨不会在客栈下榻,结果却变成了三人在此地留宿的境况,而且我还要和罔樨住一间房……

  其实,我完全可以一声不响地离开,或者出声反对与罔樨同住一间,但这间客栈太过危险,不能任由罔樨毫无防备地住在此处。

  我正欲上楼,却被天师迎面拦住了,他对我眨了眨眼,而且还是一边的眼睛,看起来贱兮兮的,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帮了我一把。天师眨完眼,将手搭在我肩上,嘴巴凑近我耳边,我正准备扒拉开他的手,却被他的话镇住了。

  天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说:“掌柜那边我去帮你请假,你就好好地跟着这位掌门吧,跑堂小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老梨有些事,下一次更新可能要隔几天了,谢谢一直留言的小天使~也谢谢投给我营养液的各位>w<

第47章 我见过大风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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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担心那些青铜派的门人遇上卫姨,虽说他们不一定认得卫姨,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回去通风报信为妙。

  我转头,正打算要与柳思璋解释什么,就看到客栈外,戴着面纱的卫姨撑着伞自门外漂过,正好和青铜派门人打了个照面,前任账务长老和两个废堂主都还在昏迷中,两方相安无事,各自走各自的。

  我哑口无言,收回了视线,默默跟着罔樨走向房间。

  “今天天气不好,衣服湿了。”

  还没进房间,罔樨突然抱怨一句,听到这句话,柳思璋的表情越发疑惑,但也没说什么,默默地进了他的单间。我更是没把这话放心上,可没想到一进屋他就利索地脱了外套,道:“你自便吧,我换身衣服。”话音刚落,他便开始背对着我换衣服,肌肉匀称的后背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顿时傻了眼,愣怔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把还开着的房门狠狠关上了。

  这是想干什么,不知道外面禽兽多得很吗?刚刚在大堂就有些男男女女看过来,罔樨长得好,又身为青铜派掌门,被人关注也是理所应当,可换衣服不关门也……也太有福利意识了吧!难道是以前在外流连各处时养成的习惯?

  满心怨念地关完门,我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去,罔樨居然还在换衣服,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换衣服变得这么慢了,要是他肉多装得慢也就罢了,可他明明瘦了许多,而且看起来似乎是紧实了些……穿衣还这么慢,那就没道理了!

  我睁着一双眼睛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恨不得将俩眼珠子摘下来,塞到褥子下面捂着才好。

  “侠士你的衣裳淋湿了吧,不换吗?”他竟然还回过头来问我。

  “……换,这就换。”因为情绪过于紧张,我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胡乱打开包袱,打开后我才想起来,这包袱里放的是我打杂时穿的衣服,如果现在穿这身,会不会被旁人认出来?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两个不同面容的人穿同一件衣服难免会引起他人注意,可刚刚我应和了罔樨,不换衣服又显得很奇怪……

  “怎么了?”

  我应声回头,发现罔樨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看着我,好像刚才那个磨磨蹭蹭的人不是他似的。他还歪了下头,接着说:“包袱里的衣服也湿了?”

  我本就思维停滞,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听他这么说,便立刻点头:“我这件其实也不湿,还能穿……”

  “那怎么行,若是侠士病了,谁来给我做护卫?”罔樨挑眉,转身从行李里又拿出一件夹袄,“可以先穿我的,只不过有些大。”

  我呆呆地接过那件夹袄,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我干嘛非得说话算话,一件衣服而已,不换就不换了,纠结个什么劲,我是个傻子吗?

  可是罔樨正巴巴地看着我……算了,我这是置的什么气,不过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就是换又能怎么样,而且潮湿的衣服穿着也不舒爽,我还是换了吧。反正里面还穿了两层,就是把外衣脱下来,也不会不好意思的。

  我立刻将外衣扯开脱下,又飞速将罔樨的夹袄套上,只是这衣服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一些,也不太好穿,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越着急就越是穿不好,罔樨还站在我对面看着,而且面带温煦笑容,这让我有种错觉,就好像我不是在穿外套而是在穿肚兜。我实在顶不住罔樨这莫名其妙的笑容,只好背过身去穿夹袄,可来自罔樨的压力又从后背传来,我的心跳平白快了许多,但又觉得自己不过是穿个夹袄,就这样不好意思,真是做作。

  又别扭又矫情,真是纠结,如果我是根绳,这会子也该自行绕出七八个八道盘长结了。明明我已经二十多岁,不说别的,光说墨夷他爹墨夷八,在这个年纪都有了墨夷杞,我怎么还给情窦初开似的,实在没用得很。

  “侠士且慢。”说着,罔樨绕到我面前,听到他说话,我下意识地停了手,他倒是直接伸手过来帮我摆弄夹袄,“这件衣服有些难穿,还是我来吧。”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手,睖睁着眼睛看向他,罔樨向我俯身,微微垂眸,长而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地呈现在我眼前,骨感的手指来回翻转,简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房间里的氛围变得十分微妙。

  罔樨在外面时,都是这么不设防的吗?照这么下去,是不是还要和别人合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