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花子
如果我不用那种方法叫柳思璋下山,罔樨也不会跟着离开青铜派,他们也不一定会遇上华玉门的人,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有的错一开始就注定了。
一步一步后退,我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人,留下镶着美玉的发冠和一张字条后,我抱着盒子迅速离开怀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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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容成寻目瞪口呆,伸出两个食指指向我。
我擦了擦眼睛,确实还有点湿,于是避重就轻:“你要的盐蛇我找到了。”
容成寻见我面色不虞,颇为惊奇:“你还有愁眉苦脸的时候,真是稀奇。”
“我不是福神,不会天天笑。”看他不借盒子,我直接打开盖子,将蛇倒在他身上,容成寻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去捉蛇,我走远后,听得他在后面骂了两句便消停了。
我实在笑不出来,就算我变得再麻木,与罔樨相关的事却永远能刺得我剧痛无比。
其他人或许还与我有些瓜葛,但唯独罔樨……他是实实在在的无辜者。
我和容成寻的计划还在继续。
事情闹大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得很迅速,就算我本人希望它慢一点,它也慢不下来。
不过我压根不希望它慢就是了。
青铜派终于成了众矢之的,连武林盟主都亲自出面,质问青铜派长老们是否藏匿了前朝余孽。
这问法实在很有气势,但其实本质不过是询问青铜派是不是藏了带来威胁的宝藏而已。
长老们的回答自然是“不”,不只长老,全青铜派的人都会这么回答,青铜派立足的山头不高,坡度也很平缓,能利用起来的地方早都利用起来了,不夸张地说,青铜派每一处都动过土,若有宝藏,早就发现了。除非有人能打洞打到山的心里,否则压根没地方可以藏得住所谓的宝藏。
其实武林盟主是想去搜查一番的吧,但是这事毕竟与朝廷有关,他若是太深入,哪边都不好交代,所以只能悻悻作罢,一时间也拿整个江湖的流言毫无办法。
武林盟主毕竟还是老派武林人的作风,讲究道义,束手束脚,但我并不讨厌他。若一定要将人分成坏人好人,那他算得上是个好人,当年青铜派出事时,他其实暗中扶了青铜派一把,做这事毫无益处,甚至可能引火上身,但他还是做了,若不是他那一扶,青铜派和罔樨也许就没了。
也亏得他是个重道义的人,如若他与华玉门抱团,那我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至于华玉门,正如我所料,他们如愿做了朝廷的担保人,而且全门派都在协助朝廷搜查前朝宝藏的事情。
我和容成寻的计划中最关键的那部分,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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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成寻解开毒之后,我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脸,见我又露出略贱的笑容后,才稍稍放心,转而又露出嫌弃的眼神,将做旧的藏宝图递给我:“我已经将两地易区分的标志物都做了手脚,如果不提示,谁也不会想到这地图有问题。”
我仔仔细细观察藏宝图,确实是用心做出的图,关键标志物极为模糊,正好可以勉强辨识,而图的边边角角都磨毛了,无法靠周围的地形来判断所在地,这模棱两可的程度正是我所需要的。
“不是我夸,你这手艺真是一绝,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张假图,这质感,这旧痕,啧啧!”我拍拍他的手臂,容成寻不为所动,另起话题:“接下来把这个藏宝图埋到青铜派,再引人去挖……”
“不。”我将藏宝图放入了锦囊内,“那样太慢,现在又出现了更快更保险的办法。”
容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在发问。
“前几天罔樨和柳思璋下山,而且和华玉门的人打了一架,这完全可以转变成另一件事。”
容成寻面皮动了动,说:“他们下山了?这我倒是没想到,那你是想……”
“没错,这是个机会。”我点点头,“我们可以让事情变个样——青铜派掌门携藏宝图秘密外逃,却被华玉门弟子撞见,藏宝图就此现世。”
听到这样的主意,容成寻并没有夸奖我聪明,而是叹了口气:“罔樨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你见过他?”我一愣。
没想到容成摇了摇头:“我行动不便不会乱跑,怎么见得到他,我只是太了解你罢了。”
话及此,他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绝不会想到这么阴损的主意。看你昨天的神色,肯定是罔樨出事。”
是这样吗……看来我的城府还是不够。
见我不说话,容成寻主动将装有藏宝图的锦囊接过去:“把这个送到华玉门弟子手中就可以了吧?”
“你等等,”我拉住他,“这么送过去也太突兀了,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藏宝图是华玉门从青铜派掌门手中夺去的才行。”
“你不必再考虑这些问题了,”容成寻收好锦囊,“华玉门内,欺软怕硬已是常事,等级稍高些的就能压死下面的人,众人都殚精竭虑地想向上爬,我只要把这个放在某一个弟子身上,其他人就会自发地将这事补全,以为这个弟子想独吞发现藏宝图的功劳,到时候不必我出手,也能达成目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他比我更了解华玉门,因为他就是华玉门的弟子。自容成叔去世后,他就加入了华玉门,那时正是青铜派内外交困之时,众人皆认为他背叛了青铜派,软弱卑鄙,所以容成寻一直为青铜派门所不齿,他的名字早就彻底消失在青铜门名册上,只有我暗中与他保持联系。
我们都知道,华玉门中,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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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惭愧,在这段时间里,我每日不干别的,只是上街转悠转悠,吃点好的,喝点甜水,在酒楼听人说话,以消磨时间。
今日也是混吃等死的一天,酒楼的人一如既往地多,我挑了个空位坐下,这位子对面坐着沉静的公子和绚丽美艳的女子,我对他们笑了笑,自然地坐下。
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不出容成所料,这事真的不用我再费心,那一拨与罔樨柳思璋见过面的华玉门弟子很快就传出了消息。我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酒楼里,都能听到有人对此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华玉门的弟子死了三个。”
“是啊,说是被那青铜派的掌门给杀了啊!”
“为什么?我记得这位青铜派的掌门风评还不错啊,除了风流外,人还挺好的……”
“你是被他的俊模样迷了眼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都说他是带着藏宝图潜逃,结果被华玉门的弟子发现,这才起了杀心!带着他的手下连杀三人,最后难敌围攻,这才逃了去!”
“藏宝图?难不成是前段时间江湖上流传的前朝宝藏?”
“是啊,这下子传言可是被证实了啊!本来所有人都对青铜派虎视眈眈,现在华玉门又做了官府的狗,让官府也牵扯进来,听说这个月就要去青铜派搜山,这下子青铜派算是完啦!”
“不知咱们哥俩能不进去捞一笔?哈哈,喝酒喝酒!”
“公子!”
我对面的女子一脸愤恨地低低喝了一声,似乎是要起身做什么,却被面色沉静的公子按住了:“休得胡闹。”
“可他们……”
“不过是说几句而已。”这位公子倒是沉得住气,连眼神都未动,只是安静地喝着杯中的液体,举止风仪儒雅大方,不似平常人。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天降的运气。
“公子好脾气啊。”我抬头,对这位公子笑了笑,“姑娘您可真是跟对了主子。”
“你是什么人?”美艳的女子茫然又警戒地看着我,似乎下一秒就要提刀来砍我,真是暴脾气。
那位公子却是对我一笑:“让你见笑了,玉柚性子急,本是好心也常做错事,还请见谅。”
“见谅,见谅,”我摆摆手,“我听说华玉门的华掌门膝下有三个儿子,都是勤奋刻苦的好苗子,公子您……”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那见不得光的第四子?”
话音刚落,女子的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我想躲也是可以躲掉的,但还要说话嘛,所以也不躲,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我们这一桌。
“哎呀,姑娘脾气可有点爆啊。”我捏住刀刃,将其向后推开,“这下子惊着大家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那位公子将冰冷的视线投向我,微微颔首。
第10章 我被掌门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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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了怀花楼,不过这次真的是来正经谈事情的。
那位玉柚姑娘对我把她家公子带来这里颇为不满,其实我也不想来这里的,毕竟老熟人都在这里,见了面会很尴尬,但我基本没下过山,不知道其他花楼的规矩,只熟悉这里,若是带着这位公子去别处,露了怯,那更不好。
开始说话前,我先请玉柚姑娘去别处歇息,看她对华玉门忠心耿耿的样子,有些话不能给她听到。
“公子该如何称呼?”我先倒了杯茶,敬上。
“温无凛。”
“好,温公子,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你母亲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温无凛闻言,周身气势立刻肃杀起来:“你如何得知?”
“因为我也是华奇正的作恶后的受害人啊。”我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长长的疤,“想当年大乔国破,国舅九方榕带着九方一族慌乱逃亡,投靠了华奇正,没想到此事引来祸端,人面兽心的华掌门利欲熏心,心生歹意,夺取钱财后,将国舅行踪告发于官府,最后九方一族与其家仆尽数被捕,江湖上再无音信。”
“你母亲温氏,是九方家的家仆,而我,是九方家唯一逃过一劫的后人。”
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温无凛握紧了双拳:“你叫什么名字?”
“汝筠。”我笑了笑,“九方汝筠。”
那我能说真话吗?不能啊,上来就告诉这位温公子我是青铜派副掌门,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说不定还觉得我是要唆使他与他父亲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那这条路可就走不通了。
但,要是借汝筠的身份来一用,效果就完全不一样。希望汝筠别发现这件事啊……不然她是不会放过我了。
正想着呢,忽而脖子上一痛,我一摸,是个短针,这……这是汝筠的针。
我玩完了……
不过她没冲进来,应该还留了点面子给我,那我继续吧。
温无凛不知道这些小动作,他只是愣怔地看着我,惊诧的神情一点一点地恢复成冷峻:“你还活着。”
“虽然活着,却形同行尸走肉。”我作癫狂状,双手猛拍案板,立起身子,“这些年来我每夜都会梦到家人死去的惨状,若不能报仇,我死不瞑目。”
“所以我选中了你,你母亲的事我都知道,你也恨披着人皮却禽兽不如的华奇正吧?对吧?”我拉住了温无凛的袖子,用一种我自己都觉得挺恶心的方式靠近他的脸,“我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我拒绝呢?”他努力保持冷静,但脖颈上的筋已经暴露了一切。
“那我会在这里杀了你。因为你知道了我的存在。”我抽出一支藏好的匕首,装模作样地在他面前划了划。为了确认我的实力,他必然会对我动手,以试探一番,所以我得先给他一个试探的机会,这样比较快。
泠泠声鸣,剑出鞘寒光起,温无凛动作极快,不过瞬息之间,已打飞了我的匕首,我自然再摸出几个匕首,防身嘛,匕首不嫌多,可这些匕首还是被他依次挑飞了。
他招式纯熟,无大件武器傍身的我只能不断闪身,胸前衣服的布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不过没伤到皮肉,他似乎对我不正面迎战的行为颇为不满,直直向我面门刺来,我忽然下蹲,去打他脚,得手。
被打了脚的温无凛狼狈后退,估计他也是没见过这么奇怪又无赖的打法,举剑狠狠下劈,我就势向旁边一滚,借力站起,回身看他,果不其然,他的剑卡在了木制地板中。我对他嘻嘻一笑,用手中的茶盏打了他的胸脯,他正在拔剑,这下子被我成功激怒,动作一滞,立刻便用力拔剑,但我已经捉住了他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将淬了高级麻药的牛毛针射在他手臂上。
手臂中针的温无凛自知无力反抗,露出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很是滑稽地缓缓倒下。
“这下你可放心了?”我走到他面前,将牛毛针拔下,又将他的剑鞘套在那柄好剑上,同时配以和善的微笑,希望这小动作些能表现出我的友善。
温无凛慢慢点头:“你确实是穷凶极恶之辈,既然能面带笑容地使出这般下作的伎俩,想必报仇时也能如此不择手段——”
“我答应你,与你合作。”
这么说着时,他用还能动的手摸向腰间的钱袋,摸出一个我极为眼熟的物件,将其交给了我。
“温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彻底失了笑容,捧着那还带着些许体温的东西,只觉得它烫手无比,恨不得立刻扔开才好。但这是在温无凛面前,我不能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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