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决绝
很快，游天就开始帮莫夜做事，莫夜也发现，游天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很好，他或许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却能让底下人不敢多做小动作。
项丽在西院住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很安静，莫夜派了人盯着她，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游天的情况他仔细地调查了，项丽当然也不例外。在最初的时候，他就得到了东方誉明的报告，后来有派人前去调差了一遍。
说起来，莫夜还挺佩服莫心，要是他的话，肯定会对仇人斩草除根，可莫心就有胆子放着仇人不收拾。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莫心把全副心思放在莫天邪身上，已经懒得理会旁人了，不然，游天和项丽这样的人，绝对活不下来。
游天那时候年纪不小了，能带着自己的母亲好好地活下去，这些年虽然生活不至于大富大贵却也还过得去，项丽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没了自己的父亲，项丽跟着母亲只能住在外祖父家里，她的外祖父虽然也会武，但跟江湖接触很少，更像是乡下的大户人家，他在的时候，项丽母子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好但也能过下去，可是等他去世了……项丽的外祖父六年前去世，她的母亲也在四年前去世，她母亲刚去世，项丽原本定下的亲事就被跟她母亲势不两立的舅妈搅合黄了，而她的舅舅又是不管事的。要不是项丽当初在金钟岭上生活的时候没少接触江湖中人所以敢把事情闹大，性子又烈，恐怕她舅妈还会把她随便找些下三滥的人嫁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东方誉明找到她的时候，她没有太多的犹豫就跟着他来到了金钟岭，与其寄人篱下被人各种针对，还不如就来搏一搏！
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好，武功更是全都荒废了，反倒是女红什么的练得还行，做了不少东西给西院的人，让所有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可是再怎么称赞，女孩子还是要嫁人的，她舅妈烦死了她这个吃白食的，从来没帮她张罗过不说，连她原本定了的亲事就给退了，她如今想要嫁人，就要靠自己的父亲了！
值得庆幸的是，江湖中人，不管男女都练点功夫，为了不分心，自然婚配也晚，男人二十多岁没成亲的比比皆是，女子十八九岁乃至二十出头再嫁人的也不少，她也不算异类。
项丽的模样不算差，当年她母亲就是一个美人，才被她父亲一眼看上的，她小的时候，在父亲的宠溺之下，曾经觉得自己是月神教最美的女孩子，可是这些年，她哪里还能去关注自己的容貌？
梳起了额前的头发，项丽低着头坐在西院的大树下面，给自己的父亲改衣服。项剑才被放出来没多久，衣服都是莫夜让人统一做的，自然也就很难考虑到他缺了一只手臂的情况，她如今就是在给自己的父亲改袖子，因为他的父亲胳膊常常会痛，她还打算在里面缝些柔软的料子垫着。
这些年的生活，让她再没有了以前的傲气，观念也变了很多。项丽穿过线，打了个结，看着自己细密整齐的阵脚，咬紧了牙，又想到了八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父亲宠着，母亲爱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练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欺负金钟岭上的普通教众，她拿过刀剑拿过枪矛，却几乎没拿过针线。要是没有那场变故，她大概会一直这样快活地生活下去，长大了就爱上一个江湖少侠……可是她的人生在十一岁时转了一个弯，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再没了儿时天真的幻想。
不管是项丽还是她的父亲项剑，都知道莫夜是最好的女婿人选。可是不管是那次吃饭的时候还是后来，莫夜都是明确地拒绝了，甚至连接触一下都不愿意，他们也没办法强求。
而且，项丽虽然很得莫天邪的喜欢，但她跟江湖上的侠女还真的不能比，武功已经荒废了不说，模样也算不上顶尖，就连莫夜护着的那个少年，他的救命恩人，单论模样都要比她好看。
等过了个把月，项剑的主意，就已经打到了游天身上。
托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些月神教近来收养的孤儿，想到刚才看到的关于项剑的行动的报告，莫夜忍不住开始可怜项丽了，她父亲选的第二个对象，恐怕也不能成，游天这个人……
莫夜对项丽倒是没有太多的恶感，至少项丽比金钟岭上黏上来自认美貌过人的侍女好太多了，不过项剑这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不知道是真的为了女儿着想，还是想要找机会再次复出……那些呆在西院的人，好些已经不想再过安稳的养老生活了。
就算莫天邪，他就甘于放弃一切权利吗？莫夜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
那些以前跟着莫天邪的人资历高，想要掌握不容易，而且他们思想僵化不思变通，想必也不会同意他想要将生意作为主要发展对象的决定。
再怎么说，还是自己亲手培养的人手用起来最好。莫夜看着站在下面战战兢兢的那些孤儿，他知道，将来的月神教，就要靠这些人了。
他要培养一些武林高手，也要培养一些会做生意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钱永远都是最好用的物件。
成为月神教的教主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一切都走进了正轨，莫夜也空闲下来，他一空下来，对吕不死也就更上心了。
在没有报仇以前，他就打算等报完了仇就把全副心思放在吕不死身上，好好照顾对方。结果刚报了仇，他就发现了自己对吕不死的心思，自然是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都给吕不死。
之前的日子，他非常忙碌，可是就算好几次推拒了莫天邪想要见见他的事情，他也没有冷落了吕不死，基本上每天都会陪他吃顿饭，吃他做的点心，晚上也会搂着对方入眠。如今都空下来了，他自然也就恨不得吕不死天天跟自己呆在一块儿。
“不死，哥哥做的饭菜怎么样？”亲手下厨做了两道药膳以及两道清淡的菜，莫夜笑眯眯地看着吕不死吃着。
“哥哥做的最好吃了！”吕不死马上开口，跟莫夜一样，只要是对方做的，对他来说就是最美味的。
吕不死看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莫夜，如今的莫夜，也许是报了仇放下了一桩心事的缘故，整个人都变了，身周好像罩着一层耀眼的光，让他忍不住有些沉迷。
“那你也要多吃一点。”莫夜拿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的饭，他面前也有吕不死做的菜，几道菜的做法都很简单，但是味道不差，可见吕不死也是下了功夫的。
他吃东西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饭，所有的菜都一扫而空，还留了一点肚子，吕不死要是吃不完自己的东西，他就负责扫底，当然，那一小碗粥是专门给吕不死熬得，他不能乱吃。
“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去看看莫伯伯？”吕不死吃到一半，终于没忍住，有些不安地问道。
自从当初莫夜带他去认识了莫天邪，莫天邪偶尔就会过来串门了，一般都是坐坐就走，不过吕不死看得出来，他会来这里，就是希望能看到莫夜，可是，他虽然想要看莫夜，每次莫夜回来了，他却都会不安地告辞离开，莫夜也不会留他吃饭。
吕不死对莫天邪基本没什么好感，因为莫夜不喜欢他，可是，那毕竟是莫夜的父亲……只要想到吕天华曾经为自己做的一切，他就免不了觉得莫天邪有点可怜了。
“他今天又过来了？”莫夜问道，虽然这么问，其实今天莫天邪在这里说了点什么他都是知道的，人手再怎么不足，他也不可能不派人保护好吕不死。
莫天邪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有些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打开的。
“是啊，莫伯伯今天下午又过来了，他说后天是他的生辰，他还问我你的生辰。”莫天邪看模样很伤心，吕不死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莫夜每天都有很多时间陪他，甚至有空给他做饭，却没怎么去看莫天邪。
“后天我会过去的。”莫夜开口，也许，有些事情也要跟莫天邪详细说说了，不过，莫天邪也真有脸，还问吕不死自己的生辰……孩子的生辰，按理做父母的才是最清楚的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去一趟，毕竟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这是莫天邪四十八岁的寿辰，他没打算大办，以月神教如今百废待兴的情况，想要大办也不容易。
不过即使如此，来贺寿的人还是很多，西院里难得地人声鼎沸。
莫夜是带着吕不死和英儿一起过去的，吕不死和他住在一起，也是晚辈，这种时候不出面也说不过去。
“夜儿，你来了！”莫天邪迎了上去。
之前想要好好接近儿子，叫了儿子吃饭，却不小心夹错了菜，他想把项丽介绍给儿子，儿子又不喜欢，这一切让他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感觉。
这些日子，他努力地想要走近自己的儿子，甚至没了父亲的架子，直接去儿子住的地方找他，可是莫夜早早地回来，有空陪着那个叫吕不死的少年吃饭，却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甚至都没叫过他留下吃顿便饭。
他对这个儿子是愧疚的，可是被这样的对待，有些时候却也免不了生气，等生完了气，却又后悔起来，当初他要是好好对待这个孩子，如今又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爹。”莫夜开口。
“莫伯伯。”吕不死也小声地开口，把贺礼递给了旁边的人。
他们这次过来，贺礼是莫夜准备的，东西很名贵，但却是从金钟岭的库房里拿出来的，完全没有什么诚意。
莫天邪根本没去关注贺礼，只是连忙招待了莫夜和吕不死上席。西院屋子不少，堂屋里却只摆了一桌，能上桌的都是辈分高的人，莫夜是教主当然也能上座，吕不死却被带着去旁边的屋子，至于英儿，她只是一个丫鬟，没人会注意到他。
吕不死没在意这个，乖乖跟着走，才走出一步，就被莫夜拉住了手：“爹，不死怕生，我跟他一起坐吧。”然后没等莫天邪再说什么，他就带着吕不死去了旁边的屋子。
莫天邪看着自己身边唯一的空位，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老教主，年轻人都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我们就吃我们自己的吧。”东方誉明马上打圆场，莫天邪毕竟忙着恢复实力，又不敢太过靠近莫夜了解不多，他却是知道莫夜有多么在乎吕不死的，这种在乎甚至已经超过了……东方誉明心下一寒，不敢再想，就算莫夜有什么想法，那是教主的事情，他不会去管，对他来说，只要月神教蒸蒸日上就好，而且，做一个忠心的属下，还真不该去管主子的事情。
莫天邪的脸色变好了一点，却也不能否认莫夜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差了。
也许，不是莫夜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了，而是他从来就没对自己态度好过，就算一开始对自己很恭敬，恐怕也是为了好好收拢权力。这样一想，莫天邪的脸色又变差了。
除了对莫夜的态度耿耿于怀以外，莫天邪也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子对吕不死那个少年温柔体贴的模样。
吕不死是莫夜的救命恩人，是神医吕天华的儿子，身体又不好还很乖巧，莫天邪很难不喜欢他，可是再怎么喜欢也是外人，现在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外人比对自己还好，他的好感一下子就全没了。
第31章 坦白
莫天邪在别人的宽慰下开始敬酒，莫夜却在另一桌上，冷冷地看着一个敢拿吕不死开玩笑的人。
在这桌上，有项丽游天等人，也有几个以前跟着莫天邪的月神教老人。
项丽的父亲如今想把女儿嫁给游天，这意思非常明确，所以项丽为了避嫌坐的离游天挺远，如今游天的一面坐着吕不死，另一面就坐着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
刚才莫夜让英儿拿了吕不死的药膳出来，他就嘀咕开了，一开始说些身体太差之类的话莫夜已经火大了，等他说了一句“这样的身体恐怕活不过三十岁”以后，莫夜立刻就爆发了。
他猛然站起，推开游天，冷冷地看了那个中年汉子一会儿，直看得对方冒冷汗，然后一巴掌就抽了上去，他不在乎别人说自己，却介意别人说吕不死。
莫夜出手很快，对方躲避不及，直接就被这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因为这一掌带了内力的缘故，他的脸马上就肿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这个中年人也站了起来，横眉竖目。
游天被推了一下，安静地站在一边，他这些日子跟着莫夜，没少看到莫夜跟吕不死卿卿我我，这两人之间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就把头拧下来给别人当球踢！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得罪了吕不死跟得罪了莫夜一个样子。
不过，这个中年人在莫夜没来以前就在说些不着调的话，怕是刻意挑衅的。
“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给我滚出去！”莫夜没给对方面子，心里冷笑，看这个人的样子，恐怕就是最近有些不安分的人之一。想仗着陪莫天邪一起受过苦的资历在月神教占据一个好位置？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今天在这里，他必然要好好地立立威，让他们知道，如今的月神教到底是谁做主的！
“都是实话，怎么就不能说了？”这人挺着胸膛，瞪着莫夜，他来金钟岭的时候，莫天邪都还不是教主！莫夜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那时候的莫夜都没有他威风，现在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莫夜却轻轻松松地成为了一教之主，这让他要怎么平衡？
莫夜能走到这一步，还不是仗着自己是莫天邪的儿子？可莫天邪算什么？连莫心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这两兄妹都让人恶心，要不是在事变以后背叛了莫天邪投靠莫心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恐怕好些人都投靠莫心了！
莫夜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向对方扔去，他的武艺虽然比不上莫心，但绝对比得上八年前的莫天邪，当然也就比眼前这个被莫心关了八年的人强太多了，这个酒壶挤在对方腹部，将对方带的倒飞出去，一把椅子被那人压在身下，“咔嚓”一声碎成几半，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普通的瓷酒壶竟然还没碎，滚落在地上，足可见莫夜对力道掌握的有多么精妙。
那些酒流了出来，让那人的大腿边湿了一滩，竟然像是尿了裤子。
莫夜的这一手，让所有人鸦雀无声，但之前的动静却已经惊动了旁边屋里的莫天邪。
“怎么了？”莫天邪进来，看到这一幕，原先就憋着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口气不好地问道。
“老教主，我不过是说了一句那个少年身体差！”地上的中年人喊了起来：“被关了八年，莫心杀人的时候我活下来了，难不成如今要死在这里？”
“夜儿！你去道歉！”本就心情不好的莫天邪严厉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如今的莫夜变了好多，难道他的儿子，会成为另一个为所欲为任性自私的莫心？
“凭什么？”莫夜看了莫天邪一眼，这里有陪着莫天邪一起走过这八年的老人，可是更多的却是被他控制了的人：“把他拖出去，按‘对教主不敬’的罪名治罪！”
莫夜话音未落，就有人上前，利落地捂住那人的嘴，拖着他离开了。
莫天邪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以前他对不住这个孩子，可是如今，他愿意把最好的都给他，为什么最后却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不该让对方成为月神教的教主！
“莫夜！你这是目无尊长忤逆不孝！”莫天邪气极了。
这样的评价，莫夜并不在意，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就笑了。
莫天邪这些日子对他很好，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接近对方，一个像吕天华一样一直全心全意为着孩子的父亲一直都是他非常渴望的，可是这才多久？莫天邪就露出真实的一面了。
像莫天邪这样的人，再怎么变，潜意识里还会觉得孩子就是自己的附属，应该听自己所有的话，他却不是会那样愚孝的孝子，就算要孝顺，他也该孝顺辛辛苦苦把自己带大的母亲！
“父亲大人，现在我是月神教的教主，有人以下犯上，当然就要治罪，难不成，所有大了我一辈的人，我都要让他们踩到我的头顶上去？”
莫天邪看到莫夜的这个笑容，好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他浑身冰凉：“莫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大人，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体也不好，以后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管了！”这些日子莫天邪基本不插手月神教的教务，只是偶尔从旁协助，可是，他免不了想要给一些人安排职务，也免不了会反对他的一些做法。
他愿意听取别人的建议，可是他不愿意被人指手划脚还要把着他的手教他怎么做，莫天邪要是真的想要教他做事，就该十几年前教而不是现在教！
“咳咳！咳咳咳！”一片寂静里，突然想起几声闷咳，莫夜连忙看向被自己护在身边的吕不死，莫天邪也看到了两人一直牵着的手，还有，此时莫夜跟平时完全不同的眼神。
在被冷水浇过以后，他一定又被剧烈的大火烤了，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莫天邪脸上一片惨白，气急败坏地散了宴会，赶走了所有人。
“不死，你怎么样，没事吧？”莫夜拍着吕不死的背，问道。
“哥哥，我没事，”吕不死抓紧了莫夜的手，“哥哥，你别生气了，我没事的……你不要跟莫伯伯吵架。”
“不死，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再吃一点好不好？”莫夜拍着吕不死的背轻声开口。
“哥哥……”吕不死不安地看着周围飞快地离开地人。
“真的没事，哥哥只是有些话要跟你莫伯伯说。”莫夜甚至都没有说“我爹”或者“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