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风歌
信云深点了点头,又带著高放出了小树林。这小树林里的住处也是暂时的,虽然对於带他来的那个老人,他并未感到恶意,但是情花山庄如此邪门,信云深自然是谁也不相信的。
两人出了树林,还没走多远,居然碰到了一个熟人。
信云深带著高放跃到屋顶上,眼睁睁地看著下面有两个人走了过去,其中一个就是许久不见的李帅。
“李帅师兄怎麽了?!”信云深疑道。
与李帅同行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搀著李帅,让他高大的身体倚在自己身上,虽然看上去有几分吃力,却仍旧奋力拖著李帅往前走,神情中不无慌张。
李帅却垂著头,被人拖著往前走,不知道是昏是醒。
“看样子像中了迷药,我们跟去看看。”高放道,“情花山庄凶险,我们不能放他一个人。”
信云深点头,又带著高放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两人身後。
那女子应该对情花山庄极为熟悉,带著李帅绕过几条偏僻的小路,就走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
信云深和高放悄然落地,信云深走过去挨著窗户细听,听著听著却红了一张脸,回头冲高放道:“他们在──在──”
高放疑惑地走过来,刚把耳朵贴到窗边就明白了。只听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暧昧低吟,女子的声音黏腻娇嗔,便是信云深这样不谙情事之人也知道那声音代表著什麽。
“小放不要听,真是污秽至极,不堪入耳。”信云深拉开高放,脸上红潮未褪,气呼呼地道:“想不到李帅竟然做出这种事,回去我就告诉我爹,看不打断他的腿。”
“李帅又不像你乳臭未干,人家娶媳妇你爹也管?!”高放无奈笑道,“而且我觉得不太对,我们最好看看清楚。”
“还……还要看?!”信云深脸色一下子更红了。
高放不管他在那边扭捏,径直回到窗边,捅破窗户纸往里张望。这一看之下却更证实了他的怀疑。
“云深过来,这房子有古怪。”
高放将信云深招到身边,一脚踹开房门,两人闯了进去。这房子里面空荡荡地飘著几片残破的轻纱,几个椅子杂乱地摆放在空地处,灰尘已经落了一地,丝毫看不出刚才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两人一进来,刚才那若有似无的暧昧呻吟也化作一两声诡异轻笑,继而消失不见,如果不是两个人都听到了,简直要怀疑那不过是一场幻觉。房门在两人身後缓缓掩上,锈蚀的门轴发出艰涩的吱嘎声,在这昏暗的空房里回响著,平添几分悚然。
“这怎麽可能?!我们明明看著他们两个走进来的。”信云深在房里走了几步,双脚踏在灰尘上,踩出几个明显的脚印。可是这房里除了他们的脚印,竟再也没有别的痕迹。
“两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这房里一定有机关。”高放沈吟著道,还不等他四处查看,便又听信云深道:“小放,你看这里。”
高放走过去,信云深指著脚下的地板让他看:“这上面有画。”
信云深使掌风吹开地面灰尘,地板上刻画的东西便更加明显起来。
高放略微看了片刻,便认出那是奇门八卦的一种阵法。他对这些东西向来有所专研,这地面上画著的阵法也不算特别复杂,因此他很快便看出其中线索。
高放走到一块地板前,用脚尖点了点:“按照阵法所指,这一处应是入口,只是是什麽的入口就不得而知了。”
“小放,你不要去了,我将你送回小树林,再──”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麽?!”高放蜷起手指敲在信云深的额头上,佯怒道:“这情花山庄可是邪得很,再晚一些你那个师兄真有可能被那个魔女吸了精血阳气。你还在这里磨蹭什麽。”
信云深知道说不过高放,便听话地蹲下去,准备将那块地板掀开,看看下面又是什麽光景。
没想到信云深刚把那块地板掀开一条缝,整个房间突然发出一阵隆隆之声,犹如电闪雷呜,又像野兽嘶吼,连绵不绝。
还不等那声音消失,脚下的地竟也转了起来。两人站在一起,被那转动的地板晃得歪了歪身子,便眼睁睁地看著自己与右边的那一道墙越来越近。这地板竟是一直往右侧移动过去,越过右侧那道墙的地板全部消失在墙角之下,不知道墙後面又有什麽机关。
“小放!”信云深抱住高放,想要先退出这个诡异的房间,还不等他运起轻功,两人脚下突然一空,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并没有直接掉入地板下的空间,却进入了一条倾斜的隧道。
那隧道里不知道用什麽材料敷设的,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竟然还发著微弱的荧光。高放被信云深紧紧揽在怀里,两人一道顺著隧道向下滑落,隧道上刻画的那些符号便清晰地映在高放眼中。
情花之乡,极乐之境。
这是最开始滑过眼帘的几个大字,带著微弱的金灿色刻入了脑海深处。
接著便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和图象,高放盯著那些图象,脑海里却想不出能对应上的东西。尽管它们看上去毫无意义,那些图象却在隧道内壁上极有规律地循环出现。
高放一开始不解其意,直到眼皮开始发沈,头脑开始发昏,他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些杂乱无章的图象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排列组合,形成了一种催眠的阵式。他一直盯著看,竟然就这样中了陷阱。
高放连忙闭上眼睛,努力将刚才映入脑海的那些东西全部驱逐出去。尽管他及时发觉了,思维却还是渐渐模糊起来。
高放心里焦急,一把抓住揽住他的那只手,叫了一声:“云深──”
然後便是天悬地转,脑海里最後一丝光亮也泯灭在黑暗之中。
高放昏昏沈沈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隧道,现在正躺在一张大得出奇的床上。床的四周笼罩著曼妙轻纱,透过轻纱可以看到外面的墙壁上镶嵌著无数块发光的石头,大小不一,将这一方空间的事物清楚地照映出来。
如果不是这床太过冰冷,这些轻纱又显得太过残破,这里倒称得上是一处浪漫的温柔乡。
还不待高放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一道低沈悦耳的声音突然从床的另一侧响起:“小放,你醒了!”
高放猛地回头去看,一张陌生的脸庞便映入眼帘。那人身材伟岸,面容亦是难得一见的俊美,此时他正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高放猛地向後一缩,手背的暗器机关便全数对准了那个人:“不许动!你是什麽人?!”
那人眼中划过一丝受伤,有些小心翼翼又略显得委屈地道:“小放,你不认得我了?!你刚刚中了催眠术,难道你失忆了?!”
高放皱紧眉头,仔细地看著那张脸,突然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抛开那五官间的成熟气息,这张脸、这张脸不正是──
那人见高放怔怔地看著他,也顾不上高放手上的暗器,一脸担忧地上前来,仔细打量著高放:“小放,你没事吧?”
“云深?!”高放迟疑喊了一声。
那人瞬间高兴起来,伸手揽住高放:“你还记得,还好没事。你刚才昏迷了很久,我很担心。”
宽阔的肩膀胸膛带著温暖的气息包围著自己,高放脑海里一片茫然。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信云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放,你现在能站起来麽?!我们要找路出去。”
“我没事。”高放忙从他怀里挣脱。虽然知道这是信云深,可面对这样一张英挺的脸,即使早就习惯了少年的信云深腻歪在身边,跟这个男人亲近仍旧让人难以接受。
信云深似没发觉高放的异常,搀著高放站起来。比肩而站的时候高放更觉得怪异,这个本来只到他肩膀的小鬼,现在他要仰视才能看得到他的脸。
这理应是梦境,可是却与一般的梦不同。高放隐约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与隧道里那些催眠的符号有关。
只是为什麽却偏偏梦到长大的信云深?!他甚至从未想过,又如何会梦到?!
梦里的信云深却真实得没有一丝模糊和虚假,他一边扶著高放往里走,一边道:“底下的这个巨大空间应该是圆形的,我们进来的那个房间在上面,房间的地板活的,这块圆形的地板被那个房间分割成许多块,每一块地板上面都有入口。而每打开一个入口,房间的地板就会转动一次。所以我们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才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脚印,因为他们踩的那一块已经被转到墙里面去了。”
他看了高放一眼,见高放一直默不作声,便停了停,道:“小放,你是不是很累?你坐下来,我来给你把把脉。”
“我没事。我只是──还有些头昏,不是什麽大问题。”高放阻住信云深的手,“不是还要救你那个师兄,我们耽搁不起。”
信云深点了点头,突然伸出手指点在高放背上,在几个穴位上轻轻揉了揉,高放一下子便觉得紧绷的精神舒缓下来,连头脑都清明起来。
“前面不知道还有什麽,你跟紧我。”信云深看了他一眼,嘱咐道。
高放仰头看著他的眼神,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入到更深的地方,一路上净是一些巨大的床铺,和上面垂下来的残破轻纱。高放一直没想明白这里是做什麽的。
“原来如此。”信云深突然道,他脚步已经停下,面前又是一面墙壁,他让高放也上前来看,“这里在多年之前,应该就是情花山庄当时闻名於江湖的极乐秘所。”
“那是什麽?!”高放疑道。这里处处透著暧昧和情色的味道,分明不像是名门正派的作派,情花山庄里又为什麽有这样一处所在?!
“据传几十年前情花山庄的庄主夫人貌美无双,在嫁给情花山庄庄主之前,她也是一派之主,她的门派便是极乐宫。”信云深笑道,“这极乐宫,是整个江湖的男人最向往的所在。江湖曾有传言‘极乐一日胜十年’。虽然极乐宫的女子心狠手辣,又性情乖张难以取悦,要接近她们甚至需要冒著生命危险,却仍有数不清的江湖侠士前赴後继,只为能在极乐宫里享受一天那极乐之境。”
信云深说著,一边在那面墙上敲敲打打,寻找机关。
“後来那极乐宫主倾心於情花山庄的庄主方续,下嫁於他,而那极乐宫也并入了情花山庄。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竟然走进这里。”
眼前这一整面墙上画著的净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画,露骨而香豔。高放粗略地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与上面地板上一样的八卦阵法,便转开眼睛不再看了。他虽是大夫,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待所有胴体,若无必要他也不想死盯著春宫图不放。
信云深转头看他,突然挑唇一笑:“小放,你害羞了?!不过是些画而已,你就不敢看了,啧啧,小放真是纯情得很。”
“少罗嗦,你快点找到机关吧。”高放想同平常一样抬手揉他的脑袋,却发现这个姿势分外不得劲。这家夥长得也太高大了些。
信云深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笑道:“机关我自然是找到了。这极乐秘所向来不欢迎正直之人,所以这机关设得也有些不堪,是正人君子连碰都不会碰的,自然他们便走不进去。”
第十七集
高放道:“你找到机关了?!”
信云深笑道:“找是找到了,只是这地方实在有些不雅。极乐宫向来不欢迎正人君子,这机关自然设在正人君子想都不会想的地方。”
只见信云深伸手在那墙上人像的私密处略一撩拨,便闻一声若有似无的轻佻笑声响在二人耳边,面前的墙壁内部发出恍如闷雷的机杼之声,缓缓向两边打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另一处空间。
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信云深看向高放,却见高放一脸稀奇似的看著他。
“正人君子不会想,你却好何会想。”高放道,“难道你不是正人君子麽?!”
信云深露出一丝坏笑,猛然凑近过来,在高放耳边呼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年纪小并不曾想过。那依小放看来,我是不是正人君子呢?!”
高放无语地看著他。这只是个梦吧,为什麽他会梦见这麽孟浪的信云深?!现实里这就是个连自渎都欠熟练乳臭未干的小子,现在一脸邪魅地调戏他是要如何?!
怎麽说?!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
高放後退一步,无视了他的问题和调戏,信云深露出非常不满的表情。
高放有些无奈地转身。虽知自己此刻身处梦中,眼前所经历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醒来。
信云深见他不语,也不在意,伸手揽住高放:“走吧,别停在这里,我们还要去前面探一探,看看如何出去。也不知道李帅那个家夥跟著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高放跟著信云深进了机关之後的那黑洞洞的空间。
这里是十分陌生诡异的地方,信云深却似乎胸有成竹。高放身无内力,在这黑暗之中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能紧紧跟著信云深。
那副坚实身躯上散发的灼热体温,竟比什麽神兵利器都令他感到心安。
察觉到高放紧紧贴著他的举动,信云深在黑暗中露出一丝笑容。
“小放是不是害怕?!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信云深将他搂在怀中道。
信云深说著,揽著他的那只手竟然放浪地在他腰间摩挲。这番言语,这般动作,简直与登徒子无异。
高放要恼怒发作,却又想著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梦。在他梦中的信云深这番作为岂不全是因他所想,和信云深又有什麽关系?!
难道在他看不到的内心深处,他对著那样纯洁可爱的少年,竟然存在这种可耻的想法?!可他明明连想都没有想过。
高放恼信云深也不是,恼自己也不是,心底实在苦恼了一番。
他陷入这样的细枝末节之中,却完全无法深思那导致他昏睡做梦的催眠符号所代表的含义。这如同真实一般的梦境,看似一切都是自由的,却终究只是一个梦。永远有一只无形的手,阻止梦中人去思考会危及到梦境本身的问题,尽管这一切都是荒诞不经的。
这个真实无比的信云深却依旧搂紧了他,在他耳边低语,甚至将一张形状优美的唇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面颊,恰到好处地引起他的颤栗。
这是属於成年男人的调情手段,他却依旧故意用著少年的语气向高放道:“小放,这里实在诡异的很。小放没有内力看不清楚,我却深受其苦。”
高放明知这个信云深不是真的,却不忍推开他,甚至不想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