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生存指南(制香) 第24章

作者:满地梨花雪 标签: 天之骄子 豪门世家 种田 古代架空

歪着脑袋也听见了他的吩咐,龙碧升掩嘴喝茶,暗自偷笑。

龙碧飞见他一脸狡黠地看着自己,把手伸进桌下,掐了他大腿一把。

“啊。”龙二少呲牙一叫,惊得盛烟装过脸来看他。“二哥哥怎么了,茶水太烫了么?”

“别是烫着了舌头,给我看看……”方翎听见了马上走过来,要掰开他的嘴。

“不是!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呵呵。”尴尬地笑了笑,龙碧升偷偷狠瞪了龙碧飞一眼,转回头道:“前日娘吩咐过,说岑二少初来乍到不识永嘉风情,让我和大哥请他出门游览一番,我正发愁不知带他去哪里玩呢。”

其实大夫人只说让他一人带岑舒砚在永嘉城里游玩。听见碧升把自己也一同拉上,龙碧飞默然扬起眉梢,嘴角含着笑。

“这还用想,去湖上泛舟嘛!”方翎心底还记得上次的仇呢,顿时冒出一个主意,对着龙碧升献媚地眨眼。

龙碧升不如方翎知道许多玩意儿,同龄人喜好的东西他也不爱,听他提了泛舟,便认真想了想,道:“若是泛舟,可顺便去湖边的临渊酒楼用午膳,哥你觉得如何?”

龙碧飞未觉出不妥,便点了头,“也好。”

盛烟兴致勃勃地听着,也有些想去,但想起今晚胖酒鬼师傅还要接着来给自己治腿,心里又生出犹豫,不知明日腿会不会痛呢。这几日被施了金针,日日醒来都痛得他打颤。

果然龙碧升问他道:“十弟也去吧,临渊酒楼的栗子糕很好吃哦。”

栗子糕……莫不是小乞丐上次提及过的栗子糕?他那晚嘴巴发馋,就拉着自己念叨了一晚上的栗子糕。虽然念得他耳朵恨不得生出茧子,但意外舒缓了他被施针时的疼痛。

胖酒鬼师傅的逆真十八针,真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力。

不过,他也说了,只要能忍受过这十八天,就不会再痛了。

“嗯……盛烟也想去的。”他想了想,还是应了。

每次出门的机会难得,盛烟还惦记着多见见世面,哪怕只是看看书上写的永嘉六大景呢。就算是腿疼也无妨,他相信自己可以忍住。

几个人说定了明日的出游,又聊了聊降真香的制法,这才欢喜地散去。

半夜二更刚过,小乞丐便和胖酒鬼师傅到了。

盛烟钻出窗户被小乞丐接住,抬眼看了看胖酒鬼师傅,忍不住捂住嘴笑道:“师傅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穿上了夜行衣?”

“还不是这个狼崽子非让我穿的!”师傅很受伤,抱着酒葫芦很不满意自己这身衣服,“黑咕隆咚的,如果让你师叔看见肯定会笑话死我!”

小乞丐无所谓地撇撇嘴,“还好意思说,那晚要不是你在盛烟房顶喝醉了酣睡还掉下来,惊醒了那两个小丫头,差点被发现,我才懒得让你扯布做夜行衣,你这一身的布料够我做四套的有没有!这样穿着被人发现了还以为是武林高手,不会紧追不舍。可要是你穿那身破烂被人看见,肯定被认定是小偷了!”

“敢情你没偷龙家大厨房的鸡腿和黄瓜似的……”胖酒鬼师傅不自在地拉扯着这身稍显小的黑色紧身短打,嘴巴里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小乞丐跳脚,立马要拉开架势和他打架。

盛烟赶紧拉住他,“好啦,要把杏儿和馨儿再惊醒一次么?”

师徒俩相互瞪视一眼,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寻了那个僻静的废弃院子,盛烟躺在一张草席上,让胖酒鬼给他施针。不知为何,今日的金针扎进腿里,比往日更疼了,没等所有金针都扎上,盛烟已经痛得浑身发抖。

小乞丐咬着嘴唇,心底何其忍心,但只能下狠心摁住他道:“盛烟你必须忍着,今晚这关最难过,这针要比往日深入三分……不然,你这只腿的经络恢复不了。忍忍,过了今晚就能打通一截,明日就好受多了!”

“好,我忍着,我可以忍!”盛烟一口白贝般的牙齿几乎快要咬碎。

摁了他片刻发现他还是抖得厉害,小乞丐干脆坐在他身后,将他扶起来,伸手箍住他的上半身抱在自己胸前,压住他的两只胳膊,再用下巴压下了他的肩头。

半柱香后盛烟实在是忍耐到了一个极限,眼珠儿顺着眼眶就不停地往下流。

空不出手来帮他擦眼泪,小乞丐只得紧贴着他的脸颊,帮他蹭掉泪珠。

盛烟一直无声地流泪,没有哭出声,但这泪花便是越积越多,都黏在了自己和小乞丐的脸上。

最后,两人的小脸简直都黏在了一起,热乎乎地难分难离。

过程虽然艰难了些,但盛烟总算是熬过去了,最后一根金针被拔出去后,他整个人都虚脱地倒在小乞丐身上,不住地喘气,半天都起不来身,眼皮也越来越重。

用袖子擦了擦盛烟和自己的脸,小乞丐对想伸手的师傅摆摆手,一手穿过盛烟的腋下,一手绕到他的双腿之下,轻轻松松就地把他抱了起来。

盛烟晕晕乎乎的,本能地勾住小乞丐的脖子。

看着自家小徒小心谨慎地抱着盛烟走在前面,胖酒鬼轻轻摇了摇头。儿时情意固珍贵,岁月更迭难言说啊。

从容地跟上去,胖酒鬼看见地上有样东西,捡起来赶紧塞进腰带里,嘴里低声埋怨起来:“这小狼崽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会弄掉……唉哟,真不想回去了不成?”

夜色里,他腰间的这样东西即使遮住了一大半,也掩盖不住其华贵的流光溢彩。

这是一个背面鎏金的玉牌,正面印刻一个工整的“夙”字,旁边有一圈看不清形状的图纹,横贯祥云,扶摇而上。

第29章

大夫人自大老爷书房踱步而出,在甬道上迎面看见训示丫头们的严妈妈。

看得新进入府的小丫头一个个唇红齿白、肤色剔透,宛若刚承接露水的花骨朵,大夫人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气闷。

方才大老爷修书一封,言辞热烈,可见对碧升意外搭救曾老夫人一事格外上心。洋洋洒洒之间便写了几页宣纸,还选了洒了金粉的信封装好,小心黏上,才交与她手中。

适逢岑夫人带话来说有告辞之意,大夫人惶急着要把信拿去。

却被大老爷拉住腕子,神色如常道:“东院后头空了三四年了,总是荒芜着也不好,那日林叔请示过,看是否要修葺一番以共他用,我想了想觉得可行。那院子原本就是女眷住的,留个几个小的自然不妥,不若就拨给葱茏吧,她搬出来了,你也省得清静。”

大夫人就觉得耳蜗里发嗡,眉头刚要挑起被自己高高的心气压了回去,笑言:“老爷这主意不错,葱茏是近日服侍老爷有功,哪里能亏待了的,既然已经开始修葺了,那就这样办吧。回头让林叔列个单子,用度什么的,应是与其他姨娘们一样。”

“嗯,夫人多劳了。”大老爷这才眉宇舒展的地松开了她的腕子。

主母,哼……能主管后院又如何,仍然是要三从四德,夫君的话那便是自己的圣旨,纵然有万般不忿,却也违背不得。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夫人对严妈妈点点头,两人回到零陵轩,说起了主仆之间的私密话。

“这趟选上的丫头可全是新货色吗?府里几个婆子呢,没往你这里塞人?”大夫人端坐在垫着席垫的富贵椅上,漠然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过去柔若玉脂的一双手,如今已有些黯淡无光了。

“瞧您说的,哪里没有往奴婢这里塞人的,都想着往大少爷二少爷房里挤,奴婢且留心了几个稳重水灵的……要说这可不是小事,就等着您示下,要么亲自看看,要么让两位少爷亲自选,再做打算。”见主母这会儿脸色不对,严妈妈说话也多了八分小心二分心眼。

大夫人轻哼了一声,道:“嗯,先留着吧,这事儿还不慌忙……再选便是将来直接提擢通房丫头的,得精心着挑,马虎不得。飞儿和升儿都还小,再等两年也无妨。”

诺诺地应了声,严妈妈耳提面命地又一痛训诫,觉察出主母字里行间透着对东院那两株槐树的关切,心里顿时有了不少计较。

翌日,管家林叔派人去移植槐树,就看到严妈妈也派人寻了来。

严妈妈的话说得精巧,说是槐树垂垂老矣,像是有衰亡的迹象,这征兆不好,别冲撞了什么才好,三言两语便打发了林叔,让自己手下的小厮把槐树直接砍了拖走。

这东院,也就没了一株像样的大树,从外往里望,已是没有了遮蔽。

若论布局,这里屋的大门对着院门并不太好,该立个照壁,但……零陵轩都未曾立有照壁,这里岂能开了先例。

严妈妈左右看了看,笑容满脸地走了出去。

林叔在后头看了,也觉出了这其中的意味,但主母示下的事他是不能管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吩咐下人开始清扫院子,准备糊弄过这一日的差事。

葱茏现今得宠,但说到底是个没有根基的丫头,期望自己的恩宠能够长久,光靠年轻美貌那是不行的。

轻轻摇摇头,林叔叫人端把竹椅靠在院门外的树荫下,就着一壶茶,哼起了时兴的戏文。想起今日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十少爷都出了门,大老爷也出门去了府尹宅邸,他是懒得清闲,决定懒散地坐到日落西山。

那厢,三位龙家少爷已经登上了方四少新租的画舫,趴在船舷边看岸边的风景。

摇曳的柳树枝条柔韧,在清风中犹如美人吹起一头秀丽的发丝,撩拨着众人冲破鸟笼而出的雀跃之心。

盛烟在画舫上转了一圈,觉得什么都是新奇。

雪白的长幔垂挂在两侧,窗户都是大敞的,有雕刻着花鸟虫鱼的图案,船头船尾皆为宽敞,可以站立十来人,若怕颠簸便可倚坐在栏杆边的长椅上,搬来盛满了零嘴甜食与冰酥酪的圆桌,就着清香的茉莉花茶,欣赏这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绿波。时不时有鱼儿吐着泡泡跳跃出水,还能溅到一身的水珠。

“呵呵呵……”盛烟自顾自地趴在这边看鱼,耳朵里全然没听进去几位哥哥在谈论些什么,真是好一派怡然自得。

岑二少好几次回过头看他,眸子里显露出道不清的柔光潋滟。

“岑兄,西北可有善用药香丸的制香师?”哪里不明白他在看什么,龙碧飞故意打断了他的默默出神。

“……若提及药香丸,在西北确实有一位善于用香丸的,不过嘛……他最擅长的是给官家女子治疗体臭的。”岑舒砚端起茶盏吹了吹,嘴角仍然平展,这副说起八卦来仍然一本正经的模样,也着实有趣。

“哈,体臭?真的假的……这女子若有体臭怕是不好嫁人,这样说来,此人倒是做了件大好事。”方翎第一个笑出声来,但也没有失礼,很快把自己凌厉的笑声给压了下去。

谁让他最怕龙碧升鄙夷地吊起眼角看自己?

龙碧飞勾起嘴角,言语里颇为好奇地问:“那可有通用的方子?”这种造福众人的方子,一般也不算秘密,制香师有时会拿出来一个通用的方子,让付不起高额香丸钱的小户人家能自己寻制香作坊去做。但效果最好的,定然是他自己制出的药香丸,因为有一两味秘方,他是不外传的。

“岑大哥说来听听嘛。”龙碧升眨眨眼,也少不了凑热闹。

盛烟这会儿也竖起耳朵,从栏杆那儿收回了视线。

“我倒是听说过,这体臭不全是肌理的病灶,根源还是在五脏六腑里。如是湿邪泛滥引起的浮肿以及五官七窍臭气之症,便可用七窍臭出方。这个方子不算复杂,用豆蔻、丁香、藿香、零陵香、青木香、桂心、香附子、甘松香、当归、槟榔各种分量相宜,制成蜜丸,每丸芡实大小。每次含汁咽下一颗,每日一颗,服用时忌五辛荤食,平日多加行走,连续服用一月有余,即刻芳香化湿,行气除湿,根源拔除了,这体臭自然也就消散了。”一般人听过了也就罢了,不会刻意记下,但岑舒砚有个不同常人的本领——过耳不忘。因而能记得一清二楚,从容有序地说与他们听。

“听来也没什么特别稀奇之处。”方翎不屑地扯扯嘴。

龙碧升暗自白他一眼,问:“我倒是听说西北还时兴酒服香体散,岑大哥可知此事?”

“香体散……也确实有。用瓜子、松根、白皮、大枣各1两,制为细散,每次酒服,每日三次,据说此散一下,百日衣被皆香。我家几个小妹都争相试过,另外,以瓜子、川芎、西芎、细辛、防风各半两制成散剂,饭后服,每日一到两次,似乎也有功效。”只略微想了想,岑舒砚便张口说来。

“江南还不曾时兴酒服的香体散,想来……这法子也可以尝试一二。”龙碧飞思虑起自己那棘手的改良方难题,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寻查的方向。

见龙碧飞还想问,方翎凑过来捡起一枚冬瓜蜜饯塞进他嘴里,笑嘻嘻道:“早闻岑大哥博闻强记,今日一见真是所闻非虚啊。”

话儿里泛着一股酸溜溜的腌渍味。

盛烟也不看鱼了,走过来在岑舒砚身边坐下,眼神里透出淡淡的崇拜,“舒砚哥哥好厉害啊,也不像我们都学制香,居然也知道这么多。”

“咳……”龙碧飞抿着嘴微微勾起嘴角,偷瞄岑二少的脸色。

岑舒砚从小到大少没被人夸赞,但都是些冠冕堂皇之词,半真半假。全然不如盛烟天真无邪的这两句话触动心扉,倒还一时间有了促狭,愣然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反应了。

“呀,我们小十一句话把岑大哥说的不好意思了!”龙碧升偶尔发作,调笑他人的八卦因子,和方翎倒是如出一辙了。

“其实只是记性较好罢了。”岑舒砚嘴角扬起清浅的笑纹,慢声道。

龙大少和龙二少看得啧啧称奇,心说真是小十一出谁与争锋啊!连这座冰山都有动摇的趋势了。

几位哥哥就见盛烟肃穆地眨着眼道:“真的啊,我好羡慕呀……舒砚哥哥可有诀窍么?盛烟总是要背上十几二十遍,才能记住书上生涩的句子。”

“这……”还真没有什么诀窍,岑舒砚就是天生记性好,看书从来不费劲去背。但他不愿这样说,唯恐把盛烟打击到,于是想了想道:“可以试试把书中语句用意境连缀起来,想着画面来背书,应当事倍功半。”

“真的吗?”盛烟的眸子亮了,堪比湖面上漂浮的银白波光。

岑舒砚不知觉就勾起一侧唇角,对他浅笑地点点头。

“噗——”方翎正喝茶呢,看见他这抹笑,愣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天上下红雨了。他放下茶盏就趴在栏杆上往外瞅,一张小嘴不住地嘀咕:“诶,怎么的……没下红雨啊。”

龙碧升也跟着笑出声来,掩着嘴,抓着龙碧飞的胳膊来回摇晃。

盛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问:“怎么了?舒砚哥哥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二哥哥你要笑岔气了!翎哥哥你再笑小心跌进水里去……奇怪了,舒砚哥哥笑起来挺好看的,所以你们到底笑什么呢,也说与小十听听啊。”

“哎哟,我家小十怎么这么可爱啊,快过来给二哥哥捏捏!”龙碧升说着要把盛烟搂进怀里,被龙碧飞一把摁住,拉了回去。

这时方翎也伸手过来想抱住盛烟,却没留神脚下一块木板凸起,一下子被绊倒在地,摔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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