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灯
双林道:“殿下一贯不挑食的,用了心便好了。”
扣儿知道宫里贵人身边的内侍是绝不敢透漏主子的喜好的,却也不由有些暗自佩服这小公公办事缜密来,称谢后便忙忙地走了。
当晚太子在书房和幕僚商议国事,果然天绘院命人送来了一锅子新鲜的金玉莲藕丸子汤,味道很是清鲜,楚昭果然当晚心情似乎好了些,但他这几日似乎忙着个元狩帝交代的差使,只命人赏了来送汤的宫女,也并没有空去天绘院。
太子妃这汤一送便是三四日,连双林都得了太子的赏尝过一次,只是太子太忙,只是赏了宫女,始终没能去天绘院。
这日他得了楚昭差遣出宫办差,回来当头看到冰原捧了个十分精美的描金匣子从东宫聚贤殿里走了出来,看到他回来也只点了点头,双林笑道:“哥哥这是办什么差呢?这么着急?”
冰原抬了抬手里的匣子示意了一下笑道:“我也才从园子里回来。说是殿下今儿在外头得了几样新奇物件儿,拣了几样好的,亲手封了命人给天绘院送去给太子妃娘娘,雾松正好要去坤和宫给皇后娘娘回话,不得空,随便叫了个小内侍去送便走了。结果那小内侍说是才来东宫当的差,第一遭当差便接了这差使,怕自己不会说话触怒了主子,正急着要哭呢,看到我来便央了我去送,我看他急得面白脸青的,索性便替他揽了这差使。”
双林笑了下,也不以为意,想起当年楚昭也曾随手赏过自己一个水胆琥珀,大概太子妃这些日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楚昭少不得投桃报李了,便恭维了冰原两句:“哥哥得了这巧宗儿,必是得太子妃的赏的,今晚好歹要请我们吃酒才好。”
冰原笑嗔道:“这样好的巧宗儿,不如让给你去吧?”
双林忙摆手道:“我今儿接的差使还没交差,再说我嘴拙万一冒犯了太子妃娘娘怎么办,可还是哥哥去吧。”
冰原也不和他多嘴,只笑骂了他两句忙忙地走了出去了。
双林进了殿里头,却没见到太子,说是前头幕僚还没散,便在书房里一直等着,等了大约几盏茶的功夫,才看到楚昭从外头回来,进来看到他问道:“给舅舅传了话了?他可有空?”
双林垂手回话道:“侯爷说了,殿下说了,那自然是有空的,只等殿下定了日子,他便安排好。”
楚昭点了点头道:“你今儿也辛苦了,那你下去吧,叫冰原过来伺候我写个帖子。”
双林道:“小的进来正碰到冰原,说给殿下送东西去天绘院给太子妃娘娘了,殿下有什么帖子可先交代小的写。”
楚昭一怔:“孤什么时候叫人送东西给天绘院了?”
双林心一跳,头遽然抬起望向楚昭,楚昭眼里一阵茫然,显然并不是忘了,双林心脏忽然紧缩成一团,脱口而出:“糟了!”
楚昭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抬脚便直接冲出门外,连步辇也不曾叫,往天绘院大步冲去,双林紧紧跟着他,心里已提到了半空中。
楚昭赶到天绘院门口时,里头已传来了哭喊声,双林心里沉了下去,外头天已暗了下来,昏重的黑夜笼罩了整个东宫。
第59章 密审
太子妃用一根白绫将自己挂在了内室的床上,桌上用笔写了几个字在帕子上“卿既疑我,我便以死证清白。”
楚昭赶到的时候,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们已将她放了下来,一片忙乱中传了太医,双林跟进去的时候眼尖的看到了桌面上这张帕子,已眼疾手快的将那帕子团了收在自己袖子里——他心里明白,这事只怕与冰原那借太子之名送进来的东西有关,对太子不利,不怪他站在太子这边,实是他们这东宫上下,谁的命不是系在太子身上?太子妃这遗书若是被谭家知道或是被人宣扬出去,无论是对太子、太子妃还是太子妃亲生的小皇孙都是不利的。
一片忙乱中,王皇后已得了报,三年来第一次出了坤和宫,带了一批慎刑司的内侍及女官来,将天绘院上下都给看住了不许乱走,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内侍一律也都拿了下来分开看管不许对话,又让人将小皇孙和小皇孙的乳母一同先送去坤和宫好好看着,然后亲自坐镇在太子妃寝殿的外殿中,叫了太医来问话,太医已是在内室里用了一些急救法子,最后沉重禀报王皇后:“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气息已绝,卑职等回天无术。”
王皇后看一旁脸色青白的楚昭,派人带了太医下去,殿内只留下了因喜、双林两个服侍的人,问楚昭:“到底什么情况?”
楚昭面上虽然仍尽量保持着冷静,却到底还年轻,袖子微微颤抖着,他对王皇后道:“孩儿不知,孩儿今日一直忙着与东宫官属商议秋税改制一事,回了书房听霜林说冰原替孤送了东西来给太子妃,孤何曾交代过,当时便知有小人作祟,连忙赶过来,谁知却已迟了。”
王皇后转头看双林问道:“你来说说。”
双林上前道:“小的今日接了太子殿下钧命去了庆安侯府传话,回来交差时正好遇见冰原捧了匣子出门,问他办什么差去,他说是今日殿下从外边得了好些新奇物件儿,让赏给太子妃娘娘,因着雾松已去了坤和宫给娘娘回话,打发的小内侍新当差的,害怕说错话不敢送,他刚好从外头回来,便替他送了过来。后来殿下从前殿回来,要找冰原伺候,小的回话,殿下才连忙赶了过来,小的跟着进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帕子,怕人多手杂,便先收了起来。”
说罢他将袖中的帕子掏了出来,因喜过来接了帕子拿去呈给王皇后,王皇后将那帕子展开看了看,转头叫楚昭道:“你来看看。”
楚昭伸了手先拿了过去,展开一看,脸上神情先是惊诧,随后带了悲恸和悔恨,王皇后问他道:“你可知这字的意思?”
楚昭垂了睫毛,低低道:“前些日子给母后侍疾,太子妃忽然不适呕吐,太医诊说可能有孕……只是自我从江南巡视回宫后,并未与太子妃同床过。”
王皇后吃了一惊,看他道:“你为何当时不和我说?”
楚昭脸上表情痛悔:“我当时看母后很高兴,母后心里一高兴,兴许病就能大好了也未可知,再则太医也只是说了可能,兴许诊错了也是有的,这事也没宣扬出去,到时候真诊错了也就罢了。”
王皇后叹道:“既是如此,你可和太子妃说明?”
楚昭脸色晦涩:“我和太子妃才说了个话头,她便顾左右而言他,我当时……当时也起了些疑心,觉得她态度奇怪……便想着且再过些日子再说,是孩儿不对,只是当时想着太子妃心里应当清楚,我和她并未燕好,不可能有孩子。后来回来后我也悄悄找了些医书来看,上有言若是女子求子心切,思娠过度,兴许也会出现孕状,便想着当是误诊无误。偏偏这些日子事情也多,每回我来看大郎,她和我说话一切如常,又时常命人送了食物来给我,我想着她兴许面嫩不好意思和我说,便也就没再说此事,只想着横竖此事没宣扬开……就当哄母后开心好了……孩儿当真不知她心里是如此想孩儿的,孩儿虽然当时有些疑心,后来却也有空就来看大郎,并未待她有丝毫不敬的……”
王皇后看楚昭脸上悔不当初的神色,心下微微叹气,却知他如今定是十分自责,不好再苛责于他,道:“此事只怕为人算计了,太子妃刚生完大郎,哪里就会思子如此以致出现假孕状态,怕是着了道,吃了什么不妥的东西以致出现孕状……而你自江南回东宫后,未在太子妃处留宿,便被人趁隙离间。此事也怪我,太子妃身边奶妈因上次多嘴挑拨一事被杖杀了,她身边一直没有老成的嬷嬷在,我虽然叫了你乳母安氏来伺候她,到底不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人,她大概用不惯,安氏虽然历来稳妥忠心,却不是个爱揽事的人,太子妃身边全是些没些成算的小丫头,竟是吃了算计,而这由你身边贴身内侍送来的东西,就是关键了。”
她转头命因喜道:“叫人带冰原上来。”一边又转头吩咐双林:“你记录。”
过了一会儿冰原带了上来,上来便噗通跪下,面色煞白砰砰磕头道:“娘娘,殿下,小的冤枉,小的从外头办差回来,遇到个面生的小内侍说是新来当差的,不知路数怕得罪了贵人,一直哀求着请小的帮忙,小的贪图便宜,想着是个巧宗儿,便自告奋勇送了来,一路上也并不敢开看,娘娘,小的冤枉啊!”他一边又看向双林道:“霜林可以替我作证,我当时和他说了的。”
王皇后沉了脸道:“谁问你这个了?本宫只问你,你送来天绘院后,将东西交给了谁?可见到太子妃?”
冰原眼圈发红道:“小的到了天绘院,见的扣儿姑娘,扣儿姑娘带我去拜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见了我,我将匣子递给扣儿转呈太子妃娘娘,只说是殿下送太子妃娘娘的,太子妃娘娘当时还挺高兴,命人赏了我,还说正好今儿做了蟹酿橙,让我顺便带回去给太子殿下,叫人带我下去等着,我下去后没多久,便听到内院里头嚷起来了,不知什么事,正惶恐时,便听说殿下来了,叫侍卫都围住了天绘院不许人进出乱走,小的才知道出了大事,却也不敢乱打听,后来娘娘就来了,小的细想起来,那小内侍从来没见过,小的是猪油蒙了心,只怕是中了人算计,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来给太子妃娘娘了!”他想到这里,咬牙切齿,泪流满面,一边摔了自己两个耳光道:“都是小的当差不仔细!”
王皇后冷笑道:“安知是你自己做的,还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小内侍呢?且带他出去认人,将东宫上下所有内侍都赶一起让他一个个认去!”
冰原唇色发白,显然也知道不太可能再找到那个小内侍,被两个侍卫拉了下去,王皇后又传了扣儿上来,扣儿上来两眼肿的如同桃子一样,跪下来便哭嚎道:“还请皇后娘娘替我们娘娘做主啊!我们娘娘自入东宫以来,谨慎小心,好好的怎么会自尽,定是有奸人谋害……”
因喜上前轻喝道:“不许再哭,将今天傍晚的事说来,太子妃娘娘为何好好的会投缳自尽?”
扣儿泪流满面道:“婢子不知啊!今天太子妃娘娘还自己亲手拣了几个橙子挑了蟹肉做蟹酿橙给太子殿下的,傍晚冰原公公过来说是太子殿下赏娘娘的东西,娘娘还欢天喜地接了,又叫人赏冰原公公,娘娘打开匣子看了里头是一叠折好的素绫,我们还打趣娘娘说殿下文采斐然,定是亲自写了诗啊什么的给娘娘。娘娘面嫩害羞,便拿了那匣子自己进了寝殿去看,谁知道,后来蟹酿橙做好了,奴婢亲自看着装了盒子,过来想禀报娘娘,偏偏就看到娘娘她……投缳了……这一定是有人害我们娘娘啊!还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做主!”
王皇后和楚昭对视了一眼,王皇后问道:“你可亲眼看到那素绫上头写了字?”
扣儿抬头哽咽摇头道:“不曾,我们听冰原公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封的封条,只以为是殿下不想让旁人看了去,太子妃娘娘面嫩害羞,因此不曾窥看。”
王皇后问她:“太子妃这些日子,情绪如何?”
扣儿不敢再隐瞒,道:“太子妃殿下自产下小皇孙后,一直郁郁寡欢,人前虽然强颜欢笑,人后却总是偷声潜泣,每日都盼着太子殿下来,太子殿下走后,她又要哭上许久……这次太医诊治说可能有孕后,她越发时常盯着小皇孙发呆落泪……我们伺候的人都想着办法让太子妃殿下欢喜开怀些,只是唯有太子殿下来了,她才欢喜一些……”
王皇后忽然又问:“平日里太子妃与殿下合寝,是谁伺候的?”
扣儿抬头有些茫然不知为何王皇后忽然这般问,回答道:“殿下稳重尊贵,一贯不许内侍进内殿,太子妃娘娘向来害羞,又兼着体恤殿下,一贯也不许我们近身伺候的……便是平日里娘娘与太子殿下在内室,也不许我们私自窥听主子言语行动的。”
王皇后看了楚昭一眼,楚昭脸上有些不自在,却没有否认,想来这对年轻夫妇都有些羞赧,不喜让下人在夫妻敦伦之时围观伺候,而偏偏这要命的一点,使太子妃身边的宫人无一怀疑太子妃没有侍寝,为何能有孕,太子妃也许是面嫩,也许是害羞,也许是惶恐,一直认为太子怀疑自己的清白,却又无可辩白解释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孕相,偏偏两夫妻之前又曾出现过龃吾,交流不畅,产后妇人本就爱多思多想,她未能调养好,于是太子妃在抑郁和仓皇,疑虑和多心之间煎熬着,试探着太子是否厌恶自己,是否猜疑自己,偏偏太子的贴身内侍这一日送来了一条白绫,这三丈白绫的暗示意味实在太浓,这位年轻的太子妃终于情绪崩溃了,直接投缳自尽。
王皇后又问:“太子殿下从江南回来,并未在天绘院留宿过,太子妃是在何处与太子殿下燕好过?”她这话问得有些犀利,扣儿睁大了眼睛,怔了一下看向楚昭,脸色刷的变白了,身子抖了抖道:“殿下虽然未曾留宿,但太子妃娘娘时常在坤和宫为娘娘侍寝……我们都以为,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是在坤和宫这边……”她脸上已白得如同一张纸一般,毕竟太子妃这些日子情绪不对,如今忽然投缳自尽,而太子殿下就在这里,若是果真太子妃不曾侍寝,孕从何来?那太子妃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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