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第118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古代架空

段岭忽然笑了起来,拔都喝了口酒,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喝点酒吧。”拔都说,“来。”

他侧身过去,提着酒袋,喂了段岭两口。元酒甚烈,段岭剧咳了几声,只觉得像烧刀子一般,喉咙一股火烧感,激得脸上发红。

拔都看了眼段岭,眼里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伸手把段岭的头发撩到耳后去,认真地端详段岭。段岭瞬间感觉到,拔都像头狼一般地盯着自己。

但那眼神没有持续多久,拔都便又移开目光,似乎在犹豫某些事。

“那天你走以后。”段岭问,“发生了什么?”

他决定自己开启这个话题,他总觉得自从重逢后,拔都便有点不大自然,现在的模样,仿佛是他装出来的。

“你真想听吗?”拔都反问道。

“说吧。”段岭答道,“别装了,你蒙不了我的。”

拔都眼里带着一点醉意,看着段岭,说:“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段岭答道:“你在想,要怎么用我换到河间、邺城和昌城,或者用我逼和大陈。”

“错。”拔都说,“再给你两次机会。”

段岭眉头微皱,说:“你在想我明明是太子,为什么会任凭蔡狗坐在我的位置上。”

“错。”拔都笑了起来,说,“这不是很明显么?郎俊侠没救下你,找了蔡狗回去扮成太子,以后好当皇帝。”

“他为什么这么做?”段岭隐约感觉到拔都似乎知道什么内情。

“我怎么知道?”拔都说,“你还是猜错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段岭想来想去,最后说:“你想放我走。”

“还是错。”拔都答道。

“那你在想什么?”段岭问。

拔都爬过来,单膝跪地,段岭则盘膝坐着,抬头看着拔都,拔都居高临下地看着段岭。

拔都手指抵着段岭下巴,让他抬起头,认真地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段岭:“……”

拔都面容轮廓清晰,五官深邃,靛蓝的眼睛一如既往,眉目间充满了粗犷的味道,那表情仿佛对段岭又有点不耐烦。

这家伙是个记恨的人,段岭心想自己又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满的样子。

“这才是你的模样。”段岭说,“成天一脸别人欠你钱的样子,你在想什么?”

拔都深吸一口气,对段岭无话可说。

“我在想,如果现在就把你操了。”拔都说,“你会不会大哭大叫,恨我一辈子,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媳妇?”

段岭:“……”

元人总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战俘,在他们充满野蛮的习俗里,少年是战利品,且不分男女,元人仿佛把这种行为视作一种征服。逃出上京时,在鲜卑山被元军发现,段岭险些就被士兵拖到房间里上了。

“这样你就可以去朝你爹、朝那些千夫长炫耀,你把南陈的太子给上了是吗?”段岭讽刺道。

“不。”拔都说,“不是南陈太子,只是你。”

段岭一时间无话可说,抬起一脚,以膝盖顶着拔都的胸膛,说:“离我远点,拔都,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你会后悔的。我可没听说有谁会操他的安答,腾格里一定会让你下地狱。”

拔都:“……”

拔都简直是作茧自缚,动起手来,段岭拿他没办法,动起嘴来,他不是段岭的对手。

拔都又看了段岭一会儿,仿佛改变了主意,坐到一旁去,长长出了口气。

“你爹把我送走以后。”拔都说,“我回到族中,先后让人给你送了六次信,没一次送到。”

“送信给我做什么?”段岭问。

“他们要打上京。”拔都说,“我让你快点跑。”

“已经晚了。”段岭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拔都说:“没什么意思,你知道信落在暗哨手里的时候,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我爹当着窝阔台的面,打断了我四根肋骨,差点砍了我的手。为了救你,害我在床上躺了半年,现在右手还使不上力。上京城破那天,我一个人,从我爹的军队里跑出来,跑了上千里,累死两匹马去救你,差点死在你们汉人人手里。”

段岭怔怔看着拔都。

“哦。”段岭说。

“唔。”拔都答道,“段岭,你这人没心没肺,太没心没肺了。”

段岭:“……”

第132章 奇袭

“听到你和宗真、赫连都在找我的消息。”段岭说,“我心里有那么一刻,曾经想过,要么就放下那些事,跟着赫连离开,去找你们算了。”

拔都本来以为段岭会依旧像从前那样,岔开话题,避免流露出太多的心绪。但他逐渐发现,段岭才是变了的那个。

说来也奇怪,在他们重逢时,段岭觉得拔都似乎变了,但实际上拔都一点也没变。于拔都眼中,段岭表面上似乎毫无变化,骨子里却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们?谁们?”拔都说。

“对啊。”段岭忽然笑了起来,说,“你在元,宗真在辽,赫连在党项。你们不在一起,让我去找谁?”

拔都沉默地注视着段岭。

“我哪里也去不了。”段岭说,“爹曾经说过,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有注定要去做的事,这是我的天命。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所有人,你们掏心掏肺地对我,可我只顾自己活着,我没有办法。”

“而且,我想我接下来,也要继续对不起你们。”段岭答道,“实在是……很对不起。”

拔都万万没料到,段岭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你变了。”拔都说,“你说点别的什么都好,起码让我知道,这些年里没白等,哪怕你骗骗我,说无论到哪里也随我去,就不能讨我一会儿高兴吗?”

“我不想骗你,说这些,是因为不知道有什么能给你的。”段岭想了又想,说,“我也没有什么能拿来报答你,甚至连我这个人,也不是自己的了,我是我爹的儿子,大陈的太子,你觉得我能给你什么?”

说着段岭又叹了口气,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牧磬,他又何尝不想报答那些对他好的人?只是他实在没有什么能报答了,就连武独也是一样。

拔都突然明白了段岭未说出口的悲哀。

“你和宗真说过的一样。”拔都说,“你们都变了,只有我还像个傻子一般,妄想和他打一场架,来分出个胜负。”

“你没有变。”段岭说,“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说这个了,拔都,你爹娘怎么样了?还好么?”

拔都说:“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来找我,说送我和她一起走。”

“她先走了不是么?”段岭问。

“她死了。”拔都答道,“那会儿,我就在里头陪着她。”

段岭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拔都端详段岭,说:“我娘去世后,这世上对我来说的亲人,就只有你了,那时我想让你与我一起走。现在想起来,简直天真得可以。”

拔都笑了起来,摇摇头,觉得过去的自己非常愚蠢。

“放我走吧。”段岭说,“我们堂堂正正来决胜负,你把我扣在手里也没有用。”

“谁要和你决胜负了?”拔都答道,“别这么一厢情愿好么?”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段岭皱眉道。

拔都说:“想和你说话,就像现在这样,走到哪儿,就把你带到哪儿,什么时候都可以说,想说就说。”

“你还有十天。”段岭本以为拔都要了十天的时间,一口答应攻下邺城,是想让自己设计去攻自己的城,当真是毒计。这样一来,势必让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若不与拔都合作,十天一过,监军势必就会杀了他,并朝拔都问责。

没想到拔都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反而说:“打不下就走,呼伦贝尔还有我的部队,窝阔台削我兵权,将我调到此处,给我一身破烂、一千个人,想让我帮他打城?做梦!”

段岭一手扶额,无言以对。

“先前这么说,只是想等几天。”拔都说,“等到北方的辽人打完了,你的手下带兵来找你,趁乱带着你,往呼伦贝尔去,就这么简单。”

段岭怒吼道:“我又不是你的东西!”

“你是我的人。”拔都说,“不是东西,睡吧,你不困?忙了一整天。”

夏转秋时,山中到了夜晚,多少还有些寒意,拔都又扔过来一条行军的毯子,示意段岭裹着睡。段岭怎么可能睡得着?拔都居然还要把自己往北边带,一旦出了长城,到得元人常年混迹之处,他们对塞外地形十分熟悉,武独再要找自己就更难了。

正好入夜,必须想个办法逃出去,白天不敢动是因为目标太明显,晚上则方便多了。

拔都躺在段岭身边,一句话不说。

“喂。”段岭试探地问,“你这就睡了?”

拔都不耐烦地说:“有话以后再说,时间多得很呢。”

拔都根本没有意识到武独的实力,段岭松了口气,看来阿木古回报的内容并不够详细,也许是不愿承认败绩,没有坦诚交代武独的实力。

“我给你的匕首呢?”拔都突然问。

“被郎俊侠拿走了。”段岭答道,“应该在蔡狗那里。”

拔都“嗯”了声,说:“那不要了,以后给你重新做一把。”

段岭登时哭笑不得,说:“你不是要割地吗?为什么不提条件,帮我灭蔡狗,让我回朝后把地割给你?拔都,我告诉你,你把我送到你爹面前、窝阔台手上也没有用,我大陈的土地一分也不会让给你。”

拔都答道:“段岭,不要自作多情了,谁想帮你灭蔡狗?我谢他还来不及呢。不是他占了你的位置,轮得到我在河间城外抓你?”

段岭:“……”

“那你带我去呼伦贝尔做什么?”段岭又问。

“不做什么!”拔都不耐烦道,“过日子!你不能睡觉吗?烦不烦?!”

段岭道:“你这么绑着我,我睡不着!”

拔都答道:“解了你绳子该轮到你谋杀我了,阿木古说了,你身上有蜈蚣。”

段岭心道难怪,除我明光铠的时候这么干净利落。

“那你还摸我,不怕死吗?”段岭想起方才有那么一瞬,拔都差点就被金乌咬了。

“死就死啊。”拔都说。

这对话简直千篇一律,从还在名堂的时候就毫无意义,且多年来从未有过改变。段岭等了一会儿,又问:“阿木古还说了什么?”

拔都简直一头毛躁,起来一翻身,把一团布塞进段岭嘴里。

段岭:“……”

“唔唔唔……”段岭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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