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九郎
“我在七八年前开始谋划,”丞相娓娓道来,“我先把阿宁带进丞相府,然后勾结了广陵王。我又让梁顾昭去接触广陵王,得到了很多消息。后来你爹战死了,我千方百计把你扶上位,然后接近你。”
丞相看了看将军的神情,见他神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我一开始只想利用你,可后来感情就变了味,我喜欢你,想亲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再然后我派蒲川去刺杀乌罕那提,故意挑起战争,给广陵王制造出兵的理由。再写信去告诉图甘达莫,叫他进攻雀城。”
“图甘达莫进攻雀城,你就要去北疆,那样你就可以离开帝都,远离战乱。”
“你一离开,皇帝就只有亲兵可以征用,广陵王兵强马壮,皇帝势必不是对手。”
“皇帝十二道金牌召你回京,我就让图甘达莫继续进攻雀城,把你拖住。因为一旦你回来,局势就将翻盘。”
“我让神仙带阿宁到北疆去,与图甘达莫融合之后,就能一举杀死乌罕那提。北方有神仙坐镇,图甘达莫与我交好,异族的忧患基本清除。”
“广陵王与皇帝内斗,元气大伤,然后再让你回来。国师也是我叫去帮忙的,召来阴兵助阵,将广陵王全军击溃。“
“擒贼先擒王,广陵王一死,他的爪牙基本也就各自散了。”
“最后,公主名正言顺登上皇位,内忧外患全部清除,太平的盛世即将来临。”
丞相一口气说了很多,将军总算明白了事件的始末。原来庞杂纠纷的漩涡背后,竟是他一个人在操纵,暴风雨的风眼,永远是风平浪静的。
将军听完,沉默了许久,他细细地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发现一切原来早有预示,只是自己没有留心。
“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将军问。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记住了这一句?”丞相撇起眉毛,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浪费口舌。
将军笑道:“不止这一句,还有‘我喜欢你’、‘想亲你’......”
气得丞相揍了他一拳。
将军玩笑过后,抬头去看明月,晚风拂过他发间,他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不说这些阴谋诡计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恩怨散去了,刀剑归隐了。我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你不恨我吗?”丞相惊奇,“我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
“我管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现在你不还是喜欢我的么!我预见了所有悲伤,但我依然要前往,趁着悲伤还没来到,何不珍惜眼前的大好时光。”
“你心怎么这么大啊?”丞相拢着袖子,对将军说。
将军嘻嘻笑,不言语。靠近了丞相一点,他们并肩坐在一起,月光照亮了满身:“现在帝都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们到北疆去吧,收拾一下东西,两天后应该可以出发了。”
丞相目光遥遥的,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北疆的花海和雪山。他长眉落尾,眼角情生。
“年节里咱们回乡去吧,先去济南,再去泸州。我去拜翁家的祖宗,你去拜晏氏的祖宗。你这么好,我的父母一定很喜欢你。”丞相说。
将军看着手中摇晃的灯笼,心里忽地一喜,看着丞相的眼睛,笑着点点头:“好啊,我们去拜高堂,是不是就可以成亲了?”
丞相就知道他会这么想,抬手揉了他一把,道:“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咱们这是衣锦还乡!一天到晚就想着成亲,丞相夫人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将军乐滋滋地笑,长眉深目,眼里装着星月和河山。
丞相把头靠在将军肩上,仰头遥望明月,喟然长叹:“山河永在,国泰民安。真好啊,开头是你,结局还是你。”
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愿相逢无别离。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他们相视而笑,从此山南海北,不问归处,只问相逢。无论是天灾人祸,还是国破家亡,永远不会消失的,必定是人间的温暖和爱。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各位读者的一路陪伴,也许结局不算特别完美,但幸好两位主角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明日万字番外更新,温馨撒糖向。
☆、番外一
将军打听到雀城南边有一座空院,决计了一下,便带着丞相去看院子。丞相说他不好待在都督府,人多眼杂,他们两个时不时腻歪两下,对军队的风气不好。
雀城早早地就入了秋,再过一段时日,就要下雪了。丞相怕冷,因为一到冬天他背上的伤口就痛。这是旧伤了,多年前遇刺时留下的,一直治不好。
将军看看外头的天色,北风吹得厉害,进屋抱了一件鹤氅给丞相披上。鹤氅是女帝赏赐下来的,领子口缝着貂绒,袖口上贴着翠鸟羽毛。
丞相给自己烧了一个手炉,放了块檀香在里面,自己闻了还不够,要叫来将军闻上一闻。
“我坐里面,你在外面赶马。”丞相临出门前对将军说,他拉紧貂子绒,觑觑外面的凛冽的北风。
将军扣好自己的腰带,皱了皱眉头:“不行,我叫个车夫来赶马,哪有丞相夫人干这种粗活的道理,我跟你一起坐里面。”
丞相就是等着他这句话,抱着炉子走过去,在将军脸上亲了一口:“我哪敢叫你赶马啊,可不把我心疼死。”
将军知道丞相就是在套他的话,故意不看他,垂着眼睫整理自己的袖口,眉梢却早已飞上情意。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南城去了,丞相撩起帘子往外看,天色有些阴沉,街市上没什么人,只有几户人家门前挂着红灯笼。
“外面风大,别把帘子掀开。”将军把丞相的手拉下来,拿着火钳拨弄了两下炉子里的炭火。
丞相伸着手在炉子上面烤,热气腾腾,火红的炭块里撒着小花茉莉的香粉。
“真暖和。”丞相喟叹,“要是冬天也有这么暖和就好了。”
将军笑他:“要是冬天都这么暖和,哪还有梅花落雪可以赏!”
“我不喜欢冬天,我喜欢夏天。五月六月的时候,日光融融,坐在榆树下打扇子,看着院子里百花盛放。”
“今年的夏天是一段难忘的日子。”将军把丞相的手牵过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姓晏,名翎,字鹤山,是当年的新科状元郎。他哪里都好,就是脾气暴躁,我们动不动就吵架,看得读者真着急。”
丞相闻言一哂,翻过手掌盖住将军的手背,悠悠回想:“我也遇见了一个人,他姓翁,名渭侨,字崖旗,长得眉宇堂堂,走出去,四壁生光。说起来,你认识这个人么?”
将军想了一想,说:“济南翁氏的公子嘛,怎么会不认得。”
“那你知道我跟他什么关系么?”丞相眼镜亮亮的,波光潋滟。
将军摸摸下巴,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我想想啊,公子你这么风雅,所以你们一定是钟期相遇,高山流水。”
“嗳。”丞相垂眸叹息一句,“那我再问你,为什么当今的丞相一直没有娶妻?”
将军面露为难:“丞相惊才绝艳,妙笔生花,想来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吧?”
丞相点点头,指点了两下,说:“这个秘密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到处乱说。丞相他啊,喜欢上了那位翁家的公子!”
“竟有此事?”将军拊掌而笑,仿佛听到天大的喜事,“那他们两个,可还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丞相刮刮将军的鼻梁:“就你会说,我且问你,翁家的公子,现在在哪儿?”
“不就在你面前么。”
他们相视而笑,外头北风呼啸,马车里却是温暖如春。四角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天空中传来巨鹰的嘶叫,小花茉莉和檀香的味道袅袅漫散。
丞相张开双臂把将军抱在怀里,拉过鹤氅把二人都裹住。他斜靠着座椅,腰后垫着软枕,轻轻抚摸将军的头发。
“咱们这样真好啊,怀着愉快的心情谈论往事,所有的悲伤都烟消云散了。”将军绕着丞相一缕头发,靠在他胸上。
“我现在不是丞相了,朝堂已经离我远去,我只想和你过平常人的日子,守着一日三餐,安贫乐道。”
将军转过脸看丞相:“我喜欢你,无论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琴棋书画诗酒花。”
丞相蹭蹭他的鼻尖,在他唇上亲一口:“我也喜欢你,你的腰又细又结实。”
将军一听臊得脸红,推了丞相一把,刚想坐起来,却被丞相一下子按进臂弯里。丞相的心跳生动鲜明,将军躺在他怀里,觉得相当安心。
说了没两句,车夫就说到地方了。将军下去,扶着丞相走下来。丞相当过大官,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身姿风雅,看得车夫一阵惊艳。
将军捕捉到了车夫眼里的惊艳,觉得相当满足。
北风吹得猛,丞相把袍子给将军披上,又为他扣好衣领。袍子在风里猎猎作响,冷气直往袖子里钻,丞相受不了,裹紧了鹤氅匆匆进了院子。
“还没下雪呢,就把你冻成这样。”将军关上院门,调笑了两句。
丞相绷着嘴角,呵出一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一片白雾,连带着他的眉眼都变得模糊起来。
院子的天井里栽种着梅花,丞相站在花下看了看,凑近了去闻花香。丞相府里也有梅花,冬天的时候盖着雪,花瓣落进冰封的池塘里。
将军四处看了看院子,觉得甚是妥当,院子不大,有厅堂有厢房,住他们两个人早已足够。
“这地儿比不得丞相府阔气,改日我找工匠来拾掇拾掇,再去购置些用具,我们就搬过来住了。”
丞相轻轻嗯了一声,他有些憧憬了,三五梅花,薄暮微雨,自己曾经所愿望的,是不是就是这种生活?
丞相折了一枝梅花,抬手招将军过去,给他挽了一个髻子,用花枝别住了。
将军常年在边塞,铁马秋风大散关,现在戴起花来居然有杏花春雨的味道,看得丞相都有些自愧不如。
“我说我的翁将军啊,你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呢?”丞相对插着双手,嗳声长叹,他的声调抑扬顿挫,藏着一片明月蒹葭。
被人这么夸,将军很不好意思,他红着耳根在丞相耳边说:“还记得你第一次留我在丞相府过夜的那一天吗?我们坐在澡池子里讲话,其实那时候我就想上你了。”
丞相刀枪不入:“结果还是被我抢了先?”
“我好几次都以为咱俩要做了,兴奋得不得了,结果你说现在不行。”将军咬牙闭上眼睛,“你可真是会吊胃口。”
“操!你为什么不早说?”丞相忽然激动起来,“你想干啥你就说啊,你自己算算,加上作者一笔带过的,咱们在床上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太憋屈了!”
将军震惊,原来他们错过了这么多次机会!这他妈......
丞相看着将军的眼睛,两个人突然都说不出话,对视良久,然后又大笑起来。
“别笑了,亲我。”丞相抬手制止将军,他好容易才缓过劲来,抱住将军的腰。将军的腰又细又结实,他可是日思夜想。
将军一口亲上去,丞相把他的脖子扣住,将他按在梅花树上。这就是丞相的风格,铁马冰河入梦来,一上来就能把将军弄哭。
丞相咬将军的嘴唇,他很有本事,勾着他的舌头打转。将军垂着眼睫,眉峰如平缓的山峦,眉尾似飞燕,一下子刻进丞相心里去。
将军身上的苍山籽和丞相身上的檀香缠在一起,把梅花香盖了过去,院子里没有北风,梅花正悄然绽放。
丞相在将军腰上掐一把,将军身子一抖,他最怕别人掐他腰。两人分开了些,丞相搂着将军的脖子喘气,说:“咱们把之前没做的补上吧。”
将军环顾四周:“这里不行,车夫还在外面等着呢。”
丞相垂眸看着他红漾漾的嘴唇,又咬了一口。
“嗯......要是你想做,那我们先回都督府去,回去了随你怎么做都行。”将军把头上的花枝取下来,咬在嘴里。
丞相抬起眼睛,再靠近了一些,鼻尖抵着鼻尖,说:“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夜间,丞相折腾了几个时辰,有些累了,沐浴过后裹着被褥靠在床头翻书。旁边掌着灯,灯上画着山水白鹭,他拥着炉子,听灯花爆开的声音。
将军从外头走进来,一开门,灌进了不少冷风,冻得丞相缩了缩脖子。
“把门关上些,外面风冷。”丞相隔着屏风招呼了一声,起身去把蜡烛拨亮。
将军一脸喜庆,抱着狐裘过来坐在床边,把一盘蜜枣和梅子干递到丞相面前去,喊他尝一尝。丞相喜欢吃蜜饯糖糕,掂了一块咬在嘴里,拉过将军,把蜜枣送到他口中。
“你不要动不动就亲人嘛。”将军责怪一句,慢慢咬那颗蜜枣,尝到甜丝丝的红糖味。
丞相靠回去,带着些得意的神采,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情意。他翻翻手里的书,指给将军看:“前些天去集市上买了本话本子,你猜是何人所作?”
“这我怎么猜得到,我平时不看话本。”将军摇摇头,含着梅子,突然怀念起夏天的酸梅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