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水冬汐
他扯出一抹笑,轻轻摇头。“不是,而是因为……一个梦。”
“梦?”谢衣疑惑地看着他,“阿行可愿说与孤是何梦?”
温行并未直接回答,反问道:“殿下您可曾见过……天牢?”
天牢!
轻轻地两个字宛若重锤狠狠地砸在谢衣心中,他瞳孔猛地一缩,几乎就要以为温行他知道些什么。
谢衣的神色转瞬即逝,还是被关注着他的温行捕捉到了一丝。
温行没有多想,只以为谢衣曾去过天牢。他勾起一抹浅笑,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似的,不缓不慢地开口:“臣幼时曾反复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中,臣被人诬陷关入了天牢。天牢内阴暗而冷清,偶尔晃过的烛光较之照明,倒更像是与周围的黑暗作无畏的斗争。”
“每到夜间,那仅余的丝丝烛光也会彻底被黑暗吞噬。天牢内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有无尽的绝望与恐惧,一点点地酝酿、发酵,最终……”
“不要说了。”
谢衣略微颤抖的声音打断了温行。在温行用平和的语气描述这个场景时,谢衣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前世他最后一次见到温行的场景。
就是在那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天牢内史无前例地点燃了最亮的烛光,只是这光终究没能挽回那个陷入深渊当中的人儿。
温行似是疑惑谢衣缘何情绪大变,正要再开口,却被谢衣抱了个满怀。
微微抖动的双臂轻轻地搂住他,像是在安抚一个哭泣的小孩,揪心而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上,激起一阵痒意。温行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谢衣浓烈的不安,只是不知他这情绪从何而来。
他下意识小幅度地晃晃左手,带动手链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手腕。
“殿下您怎么了?”温行收拾好了情绪,弯弯眉眼,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那不过是个梦罢了。”
谢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末了还特意在温行的小手上停顿那么一会儿。
温行:“……”
许是谢衣情绪回收地太快,温行忽然怀疑起他的本质目的——难不成他其实是想吃个豆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温行就被自己狠狠地吓到了。
不都说男子容易对不顺从自己的人产生征服欲么?温行联想起前世今生自己对谢衣的不同态度和谢衣对自己的,蓦地打了个寒颤。
“……阿行?”觉察到温行神色的不对劲,谢衣迟疑地唤了一声。
温行躲躲闪闪地避开谢衣投射过来的目光,吞吞吐吐地丢下一句“微臣还有事先行告退”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谢衣茫然地看了会儿温行狼狈的背影,随后回想起最后瞥见的浅粉色耳垂,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是……害羞了?
这头,飞快逃出去的温行在距离殿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重重地甩了几下脑袋,企图把这种大不敬的念头统统甩掉。
不过效果堪忧。
温行觉得接下来好几日应当要换成他不理谢衣了,否则他还真怕这想法愈发收不住。
“温二公子?可是……殿下还在生气?”不远处的福禄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走到温行面前轻声询问。
温行压下内心旁的心思,勉强扯起嘴角,回答:“无事了。公公可还有事?若没有我便先告辞了。”
福禄也不再阻拦,侧身由温行过去。
温行也不停留,疾步离开。
短暂地细雨早已停住,云念不知何时等在了门外,他顾不得温行奇怪的神色,一见他出来就连忙递上一封信。
“公子,三皇子邀您云道楼一聚。”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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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三皇子?”温行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无缘无故邀请我作甚?”
脑子乱成麻的他已经暂时性失去了思考能力。
云念看出温行心不在焉,蹙眉轻声问:“公子您怎么了?可是太子殿下……为难您了?”
温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心虚地轻咳一声,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就迅速躲回了房间内平复心情。
云念眨眨眼,看着他难得的失态,面露迷茫。
等温行收拾好心情已过去一刻钟,他再出来时就见云念果真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他。
温行眸底蕴出笑意,颇为悠游自在地走过去接过了云念手中的信,丝毫不见适才的狼狈模样。
他一边不紧不慢地展开信,一边问:“何时收到的?”
“今早。”云念如实道,“云念奉命去给斐公子送早膳时,一位侍卫模样的人给的。”
温行略略扫了眼这又臭又长废话一堆的“邀请函”,沉吟片刻,道:“既然三皇子殿下如此诚心诚意邀请,那么我再不去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可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云念眼中满是不赞成。
这几年来受温行的教导,云念逐渐了解到朝堂中的步步惊心,也学会了判别一些事情的利弊,向温行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温行闻言,勾唇轻笑道:“放心,那三皇子不过是个蠢货。我观他信中所言,竟是以为我失了太子殿下的心,摆明了想拉拢我。”
并不是温行狂妄自大,实在是这三皇子前世对他用的也是一模一样的招数。
前世险些中招,今生早有准备的他必要借此送那三皇子一程。
温行唇角的笑意加深,云念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自家主子的神情好像有点……可怕。
——
次日,温行趁着谢衣还未下朝,再一次召来了云念。
“公子唤云念来可有何事?”
自打入东宫以来,温行时常都是放云念在一旁看书,除却起床、用膳时间,几乎就没有找过他做些什么。而且这一次温行的神色竟是难得的肃穆。
他瞥了眼直挺挺站好的云念,轻声问:“太子殿下可是已前往上朝?”
云念点点头。
温行这才放下心来,将昨日云念交给他的信拿出来,摆在桌上放好。“这个你收好,万万不要叫太子殿下发现。”
“为何?”云念似是不解,但还是惯性将其收了起来。
温行没有回答,垂下眼睫低低地说:“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他卷进来比较好。”
否则或许会破坏他的计划。
温行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云念就以为他是不想让太子殿下担心。
云念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问:“公子,您真的一定要去吗?听您所言,此行必是凶险万分。”
温行像是未听见一般,抿唇不语。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温行轻笑一声,眸底闪烁着云念从未见过的神色。
“总有那么一些事情,就算是再危险也是要去做的。”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将三皇子送来的出宫令牌拿过来吧。若是太子殿下问起,你就说……说我出去散心了。”
云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吞下了劝阻的话。他恭敬地递上令牌,道了一声“是”。
温行也不再停留,拿上三皇子托人送来的出宫令牌前往云道楼赴约。
云道楼在章安城内号称第一酒楼,论规模之大、菜色之好、价格之高都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又因其二楼包厢各自相隔,谨防隔墙有耳而极为适宜商讨、密谋大事。
温行今日特地换下了蓝衣,套上一袭简洁而不失华美的白底红花纹服,头戴一顶白玉流纹冠。其温和的气质与姣好的面容更是引得不少人纷纷回眸。
他安静地站在云道楼门口,似是在等人。
不久,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匆匆从云道楼内跑出来,殷勤地说:“您就是温二公子吧?少爷已恭候许久,还请公子随小的来。”
温行颔首,轻笑着道了声谢,跟在小二的身后走了进去。
谢齐这一次挑的酒楼、厢房都同前世的一模一样,温行心底的把握又更大了些。
他状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袖子,右手指尖划过左手手链的一颗珠子。
“到了。公子您请。”
小二做了个手势,温行回以一笑,踱步而入。
厢房内早已有数人在等候。
温行看了一眼,认出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少年,敛了神色行礼道:“参见三皇子殿下。”
“温公子不必多礼。”谢齐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就座吧。”
“谢三殿下。”
温行拢袖正身,在一个奴仆的指引下就座。
谢齐也缓缓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地落座。在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温行瞥了那男子一眼,眸间闪过一抹冷意,只不过很快又被无人能看破的和善所取代。
那个男子名曰袁关,是北朝最南端相邻的一个氏族——南项族的人。
这场鸿门宴最大的助力便是这个袁关。前世温行不清楚,可是平白无故受了他数次欺辱。可惜当时安隆帝为了皇族面子,私下处置了他们,他没能折辱回去,这一次的大好机会他可不会放过了。
他翻涌的情绪都不过是在心底滚那么一滚,面上挂着的笑意依旧完美无缺。
温行抽回注意力,看着对面将“志在必得”丝毫不露表现在脸上的谢齐,笑问:“不知三殿下找臣来可有何事?”
谢齐轻抿一口茶水,咽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听闻温二公子一表人才且才能卓越,本皇子今日实在按捺不住,便想见上那么一见。”
“三殿下谬赞了。臣不过一介小人物,怎敢令三殿下惦记。”温行浅浅一笑,清亮的眸子沾染上细碎的星光,煞是夺目。
他本就生得一副清秀斯文的模样,嘴角噙起笑意来更是显得气质翩翩,温文尔雅。一时间竟连谢齐都禁不住呆滞了一会儿。
温行假装没留意到谢齐的不怀好意,继续说:“更何况臣身为太子伴读,与三殿下也算常见,实在不必劳烦三殿下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