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叶凡愣了愣,又点了一次“使用”。
还是没有反应。
“辣鸡系统!”这回,暗地里的吐槽变成了明目张胆的“人”身攻击。
系统面板闪了闪,突然迸射出刺眼的亮光。
叶凡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一只巨大的橡木桶从天而降。
“凡凡小心!”
胖团顾不上对“统治者”的恐惧,从黑痣中飞出来,一边飞一边释放白光挡住橡木桶。
可是,挡了一只,还有第二只。拦住了木桶,还有除梗机、破皮机、发酵罐……
我的天!
叶凡惊恐地护住头,接下来是烤肉串似的脱粒机和榨油机!
李曜站在门外,先是听到一声陌生的呼喊,继而是“叽哩咣当”的碰撞声,隐隐夹杂着叶凡的闷哼。
他皱了皱眉,暂时忘记叶凡说的“绝对不能看”的要求,推门而入。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满天乱飞的各式机器,也不是抱头鼠蹿的小少年,而是一只乳白色的,发着柔和光晕的小圆团。
李曜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壁而出。
棕色的瞳孔一缩,眼前出现一幅画面——
似乎,是在黄沙漫天的大漠里,他迎风而立,也有一个像是这样圆形的银白色的东西从刺目的日光中而来,含着笑意,对他说:
“宿主先生,你好呀!”
又似乎,是在那九重宫阙之上,他把它贴在青年流血的胸口,对它说:
“孤将他交予你,请务必……护他周全。”
它说:“定不辱命。”
它是什么?
它叫什么?
它叫……
“胖团!”
叶凡狼狈地大叫:“你不能让系统听话吗?”
小家伙躲在橡木桶后面,怂兮兮地对手指。
“根据《银河帝国宪法》,它是有独立机权的……”
“它不就是你吗?”
“不、不完全一样……”
胖团一边弱弱地回答,一边睁着那双金色的圆眼睛,偷偷去看李曜。
叶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了李曜的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
他顾不上直朝着后脑勺砸过来的榨油机,大惊失色地跑到李曜身边。
李曜顺势抓住他的肩膀,棕色的眼睛紧紧盯在他脸上,像是在看他,也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叶凡怔了怔,一连串关心的话堵在了嗓子眼——说不上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竟觉得李曜离自己那么远。
明明……就在身边呀。
骨结分明的手附在少年胸口,指尖的温热透过单薄的秋衫传到皮肤上。
他说:“还疼吗?”
叶凡的眼睛倏地瞪大,直直地对上男人的视线,双唇张张合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还疼吗?”他又问了一句。
叶凡摸摸他的下巴,又碰碰他的脸,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起来了?”
声音又低又轻,就仿佛自己都不相信似的。
哽咽的声音,像是一道牵引的线,将李曜纷乱的心神拉回原位。
他闭上眼,捏了捏他的肩,出口的声音异常沙哑:“凡凡,抱歉。”
叶凡浑身一震。
这是第一次,他叫他“凡凡”。
所以,他的李曜……回来了吗?
“你……是你吗?”
叶凡仰着头,拼命压下心内的狂喜,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人。
李曜双唇紧抿,眼底的情绪深沉而复杂。
只一眼,叶凡如漫天繁星般璀璨的眸子便暗淡下去。
他不是,他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凡凡。”李曜冷静下来,轻轻地晃动着他的肩。
叶凡却变得异常激动,“不要叫我!你不能这样叫我!”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少年竟挣脱了李曜的手——也许是李曜不忍伤他,主动放开了。
叶凡不管胖团了,也不要机器了,甚至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胡乱冲出门去。
眼瞅着他就要栽下台阶,李曜一个箭步,将他困入怀中。
“乖一些。”李曜从背后抱着他,温暖的气息洒在耳侧。
低沉的,醉人的,满含疼爱的,无比熟悉的声音,却叫叶凡鼻子一酸。
他仰起脸,看着湛蓝的天空,高大的桑树,还有榆树冠上那只大鸟窝……
住的是喜鹊,还是乌鸦?
叶凡努力分散着注意力,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乖。”李曜故伎重施。
“就不乖!”这是他惯常的回答,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李曜稍稍松了口气,耐心地哄:“可是饿了?”
“少拿这个骗我,你以为我是饿死鬼投胎吗?”少年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些许活力。
他扯了扯腰间的手臂,没扯开,勾着腿去踢他,“松手,老子不乐意跟你一处待着!”
根据梦中的经验,李曜知道,这时候任打任骂就好,千万不能把人放走。于是,他不仅没松开,反而圈得更紧。
“我跟你说,我不喜欢你!”
叶凡抹了把鼻涕,涂到他衣袖上,怒气冲冲地强调:“反正,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至少现在不行!”
李曜一言不发,纵容着心上人的小脾气。
叶凡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鼓足了力气,狠狠地往后踹去。
不知碰到哪里,叶凡明显听到李曜吃痛的闷哼,心里的气才终于顺了些。
“活该!”
李曜白着脸,唇边溢出一丝苦笑——若真踢坏了,你可就……用不成了。
至此,夫夫间这场莫名其妙的矛盾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对于上一世的霸道总裁,这一世的战神长安侯来说,“被”吵架是不能过夜的,隔一晌午都不行。
然而,也只是暂时解决而已。
叶凡再一次意识到,眼前的李曜不是那个和他相依相伴、有着共同回忆的李曜。
李曜的记忆中也多了一些东西——除了梦境中的少年,又多了一个和少年长着同一张脸,性情、举止却十分不同的青年。
一个令他焦躁而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那个青年给他的感觉十分清晰,十分真实,十分深刻,就仿佛……刻在了骨血里。
***
自从那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回到了最初的阶段,彼此吸引,看似亲密,却又像是隔了一层什么。
而且,两个人在默契地避免单独相处。
李曜派李三郎把东西搬到叶家窑洞,自己没露面。
叶凡也故意忙碌起来,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建菌房,打理葡萄园,给油葵苗捉虫。
有一天,他戴着草帽跑到荞麦地里锄草,嫩白的掌心愣生生磨出两个大血泡,可把于婶心疼坏了,第二天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了。
有一个人更加心疼,不惜自降身价,半夜爬窗,趁他熟睡给他一点点涂上药膏。
可怜长安侯大人忙活了大半宿,叶凡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药膏吸收了,手好了,愣是没发现有人做了好人好事,还以为是自己恢复能力强大。
于是,这件事除了那晚的月亮,就只有白鹿和胖团知道。
胖团发现,自从那次被李曜看到后,对方突然变得不再像先前那样对它的存在不闻不问。
所以,统治者是打算捕捉自己了吗?
胖团伤心欲绝,吓哭了好几次。
粗心的叶凡一次都没发现。
所以,胖团决定,自己也不要告诉他上药的事,哼!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中秋节的前一天。
码头上再次响起了鞭炮声,李家的大船又从东边开回来了。
彼时,叶凡正蹲在南坡上采蘑菇,即使不特意去看,依旧能瞧见码头那边人头攒动,有穿着短褐的船工,也有穿着绸缎的李家人,当然,那个家伙也在其中。
大秋天的,别人要么穿青,要么穿红,偏他穿一身黑,显着自个儿多牛叉似的,切!
叶凡转了个身,故意不往那边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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