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大哥。”
“嗯。”
面瘫道:“你不高兴么?”
浩然道:“子辛走了,徒儿又教成这样,狐姒的孩子被不由分说就杀了,你说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面瘫道:“走吧,回天上做神仙。”
浩然哂道:“不去,事情还多得很。”
白起茫然打量那名少年,听二人交谈语气,似是十分熟稔。却又不好冒昧来问。
浩然道:“到这里就成了,你帮我砍几棵树;贵人用点什么法术,去变几根绳子出来,白起过来帮忙,喜媚抱着你姐,再负责看好徐福,别让他乱跑。”
众人纷纷应了,各怀心思地转头干活。
面瘫随手抡出个钢圈,冰河岸边大树便齐刷刷地倒下,林内鸟雀惊飞,那面瘫少年又道:“大哥要做什么?”
浩然坐在河边,望着绵延百尺的冰面,答道:“我现一身本领去了九成,方才幸亏有师父说情,否则闻仲若真要下手,还护不住狐姒。”
“哦”那面瘫搬了大树过来,整齐叠好,道:“你把我法宝拿去用罢。”
浩然笑道:“不用,偶尔做做凡人也挺好。”
浩然脱了上衣,接过绳子,便与白起开始干活,短短片刻,将那大树切开,造了一辆平底雪车,又让喜媚贵人先上车。
面瘫把绳子胡乱捆在徐福脖上,浩然嘴角抽搐道:“你做什么?”
面瘫答道:“不是让这傻子拉车?”
“……”
浩然哭笑不得,将绳子解下,取木头敲了敲徐福膝弯,站在车旁的傻子大张着嘴,摔进了车里去。
浩然道:“狐狸,唤几只狼来。”
九尾狐疲惫地睁开双眼,朝着森林中低低叫了一声。
林内奔出数只高大野狼,浩然将拖车之绳系在狼颈上,又朝那面瘫道:“我去东面,找女娲石与神农鼎,你去不?”
面瘫看了浩然一会,而后摇头道:“我是中坛元帅,得守门。”
浩然笑道:“你也是个上班族了。”
面瘫听不懂,看着这一大车人,看了一会,道:“你一个人了,能成么?”
浩然笑道:“从来就是一个人,也从来没怕过。”
面瘫点了点头,浩然道:“后会有期!我会想你的!”
周赧王七十六年,嬴政登基为秦王,七十五年冬,雍都大乱,嫪毐谋逆,天降异兆,上仙降世,指嬴政为紫微星。
嬴政得皇天后土庇佑,平嫪党之乱,将其车裂于市,吕不韦受举荐嫪毐一事牵连,免相位,归封地。
浩然手腕一振,野狼齐声长嗥,拖起雪橇,沿着冰面离秦,朝茫茫东方六国驰去。
第37章 怪客造访
黄河边,冰封万里。
胡喜媚抱着九尾狐,与王贵人下了雪车。
浩然坐在车边,道:“真的不一起去么?”
胡喜媚摇了摇头,笑道:“不了,我们都是妖呢,总不好跟凡人混在一处,免得没的给你们惹麻烦……”
浩然想了想道:“也好,你们朝东走,沿着黄河走到尽头,出了海便是蓬莱……说实话有赵公明照应着,我还放心点,否则这时间我没了法力,照顾这么一大家子也是费劲。”
王贵人冷冷道:“每次见了你都没好事,你比吕岳还瘟……”
浩然哈哈笑道:“你宁愿去寻赵公明也不愿跟我们混呢。”
王贵人又道:“把那物给他。”
喜媚笑吟吟地系了根细丝在浩然手上,道:“这是姐姐的琵琶弦,有事可唤我们。”
浩然想了一会,点头道:“谢了。”
三妖中修为最强的便是九尾狐,王贵人,胡喜媚两只小妖料想也帮不上大忙,虽说如此,浩然心内终究是十分感动,又道:“贵人,从前拿墨砚拍你那次……”
王贵人道:“罢了,这便走了。”
于是浩然、白起与三姐妹分道扬镳,浩然朝东北,王贵人朝东,于九曲黄河的豁口处作别。
那时间天气酷寒,欲去燕,必先取道秦岭,浩然不敢再经函谷关出秦,只得绕开囤了重兵的函谷关,沿岸见山岭盆地中俱是密密麻麻的重兵,军营中竖起一面巨大黑旗,上书“杨”字,迎风飘舞,浩然蹙眉道:“那是谁?”
白起于车上棉被中钻出,看了一眼,道:“杨端和,储君……”
浩然道:“现该称作大王了。”
白起颔首道:“嬴政拟定计划,登基后开春时便要攻韩。你要到韩国去寻神农鼎?”
浩然微一沉吟,便道:“不,先去赵国。”
一路无话,浩然与白起,徐福三人缩在厚厚的棉被里,任由雪车拖着向东,直到上党三县的防线外,方停下了行程。
上党外布满了铁桶般的军队,显是得到了嬴政即将挥军东来的消息。赵国如临大敌,国境线全面封锁。
白起问道:“飞过去?你能飞不,恐怕容易被箭射下来。”
浩然促狭一笑,道:“有崆峒印在,怕甚?去把傻子叫醒。”
于是浩然伸手托着徐福下巴,帮他合上嘴,道:“师弟,看。”
浩然把徐福脑袋推了推,徐福傻乎乎地望向上党城门口。
白起道:“驾!”
拖车出现的瞬间,犹如朝油锅中泼了一瓢水,整个上党城外的军事防线沸腾了。
“秦国来人不许东行——!”
浩然自唱道:“叮叮当,叮叮当……”
无数飞弩铺天盖地射来,徐福“啊”了一声,身周焕出碧玉之光,将密密麻麻的箭雨尽数拦在防护层外。
手弩,木箭,继而是一人高的长箭,紧接着是攻城巨箭,直至城楼上轰然抛出无数滚木,带火流箭源源不绝,少顷竟是投石机齐上,朝着旷野中的一辆小拖车招呼!
箭雨如惊涛骇浪,然而小车却是丝毫不受影响,逐渐逼近赵国边境。
“钟浩然!请留步!”
最终一声清喝阻住了拖车的去路。
“别来无恙?”浩然朗声笑道:“李兄,不知不觉,便已六年不见了。”
蓟城,太子府。
姬丹归燕后,并未回到王宫,而是于蓟城中购置了一处大宅邸,隆冬时节,屋檐下滴水成冰,府内却是缭绕着肉食,热锅及烈酒的香味。
太子丹门下食客三千,能人辈出。
太子丹礼贤下士,一视同仁,散金如土。
美姬起舞,乐声阵阵,席中佳肴美酒,来自各国的谋士,力者,行者,游侠济济一堂。
姬丹端了酒杯,笑道:“大家请自便就是,又是一年辞旧迎新之时,能与众卿一同贺岁,丹感怀实多。”
席间客卿连忙谦让,一莽人出言道:“哎——殿下是个好人,去年今日我老讳一逃千里,过年时险些在路边冻死。如今有酒又有肉,有女人!跟着殿下有肉吃,殿下以后一定是名好君主!”
众客卿喧闹劝酒,姬丹把那酒喝了,满厅热闹中,忽听管事来报。
“殿下,门外有个男人站着。”
姬丹眉毛一扬,笑答道:“唤何名?外面冷得很,请他进来。你去请,须尊称‘先生’。”
管事匆匆去了,少顷回转,面有难色道:“他……他不理小的,说……要殿下亲自去请。”
周遭一名食客听了,兀自嗤笑道:“殿下无需理会此人,待我前去见他。”
姬丹忙摆手道:“不不……先生您请喝酒,勿扰了兴头。”
姬丹一整袍袖起身,徐徐行出厅外,见府前大门外,雪地里一男子长身而立,看那身材,却比自己还高了一头。
那男子脑袋上顶着个鲜红鬼面,手里拿着根竹签,竹签上串着数块炸臭豆腐,吃得不亦乐乎。
一见姬丹来,那男人连忙扔了臭豆腐,拉下面具戴好。煞有介事地装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
姬丹莞尔道:“先生如何称呼?”说毕拱手躬身,竟是行足后辈礼数。
那男子不答,四十五度仰望飘满白雪的天空,而后缓缓道:“你是姬丹?”
男子声线低沉却清晰,开口时那语气熟悉亲切,仿佛是早已听闻姬丹许久,特来看一眼。
姬丹先是一怔,道:“先生认识我?”
男子笑道:“怎么楞了?”
姬丹摇了摇头,笑答道:“方才听先生的语气,忽然想起一个人。”
那男子道:“想起谁?”
姬丹唏嘘道:“小生的师父,近三年未见,不知他如何了,想念得紧。先生……贵姓?”
男子答道:“铜先生。”
“既是见我如见师,那便跪下磕个头如何?”
“……”
姬丹尚是第一次听到此逻辑,自小到大,纵是嬴政也不敢随便要求自己磕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觉得此人神似浩然,磕个头也无妨,遂规规矩矩跪下,朝铜先生磕了个头。
铜先生似乎不甚满意,悻悻道:“你心不诚。”
姬丹哭笑不得,若是换了嬴政,多半便要抡剑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怪人捅个对穿。然而姬丹终究是有涵养,起身笑道:“是,小生心不诚,方才朝着铜先生磕头,心里想着别人。”
姬丹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为铜先生掸了袍上油腻,又笑道:“外面冷得紧,先生……可有心进来喝杯酒?”
铜先生诚恳道:“我什么也不会,既蠢又笨,手无缚鸡之力,胆子又小……”
姬丹哭笑不得,让道:“小生知道了,铜先生请。”
铜先生一面走,一面又扯着太子丹絮叨:“我是个苦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