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我真傻,收了俩徒弟,人老了爱啰嗦,一直念叨,念得被俩徒弟嫌弃,大徒儿冰天雪地的将我赶了出来,唉否则如今也不会孤苦伶仃……我这老人家……”
太子丹被这苍蝇念得头昏脑胀,忙不迭道:“先生说哪里话来,尊师重教,本是大义。”
铜先生又嗡嗡道:“收徒弟就该收你这样的……唉我那俩孽障徒儿,听得不耐烦了便让我闭嘴,大徒弟回家还骂我一顿,说甚我做人偏心向着小徒弟,我想既然被嫌弃了,就去找小徒弟罢,谁知那小徒弟……”
“……”
太子丹开始后悔了。
铜先生忽道:“你师父偏心不?”
太子丹答道:“不……不太偏心。”
铜先生道:“嗯,你来评评理,我大徒弟抓了只狐狸,要将它宰了,小徒弟护着,我想虐待动物也不成,你说对吧,便出面求几句情,大徒弟便恼了。小徒弟又不领情……俩人一起叫我闭嘴……你不会叫我闭嘴吧,姬丹?”
太子丹一句“闭嘴”临到嘴边,生生忍了回去。
铜先生又自顾自道:“那小狐狸也命苦,咱是厚道人……”
太子丹几乎口吐白沫,踉踉跄跄将铜先生让进厅内,抛了他在一旁道:“摆个席……给铜先生坐!”
铜先生欣然摆手道:“不妨不妨!那处有。”
说毕抬脚就走,殿中乐声依旧,铜先生走上主位,翩翩然坐上了太子丹的位置。
铜先生扫视诸门客一眼,吩咐道:“来,姬丹,倒酒。”
“……”
满厅宾客各自畅饮,太子丹只得上前,为铜先生斟了酒。铜先生将那鬼面朝额头上推了推,露出嘴来,便开始吃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据席大嚼,太子丹垂手侍立,这是什么道理?!
左首席下那食客朗声道:“殿下……怎么了?”
太子丹唯唯诺诺,不敢置答,铜先生转头道:“姬丹,这位壮士唤何名?”
“……”
太子丹低声道:“田光。”
那食客正是太子丹首席食客,名唤田光,田光结交甚泛,数年前投奔太子丹后为其带来一大批游侠,隐隐形成了自己的派系。
此刻田光蹙眉道:“殿下缘何不入席?”
太子丹一脸古怪,于背后指了指铜先生。
“??”
众宾客一头雾水,只见太子丹指着空空如也的位置,作了个口型。
田光又道:“坐啊!”
太子丹更是奇怪,明明这怪人占了自己的位置,怎么坐?
铜先生略侧过头,笑道:“他们让你坐我腿上。”
“……”
太子丹登时骇得魂飞魄散,除了自己,无人看得到铜先生!太子丹瑟瑟发抖,一手按着腰畔佩剑,险些便要大叫道:“鬼啊——!”
然而转念一想,却又不对,见到他的不仅自己一人,还有那管事,况且先前为他掸过青袍,摸得到身子,不是鬼。
太子丹兀自沉思,目光瞥向铜先生脸上的面具。
众门客逾发疑惑,歌舞渐停,一并望向席前魂不守舍的太子丹。
“殿下……还好?”
太子丹短短片刻便思考完毕,笑道:“喝得胸口闷了,站会儿……”说毕抬手去为铜先生斟酒,那厅中数人注意力都集中于太子丹面前,只见空荡荡的席前,一只酒杯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后田光方道:“是……殿下耍的把戏?”
太子丹笑答道:“不不,这位是铜先生。”说毕又轻推了推铜先生的肩膀,低声笑道:“先生,田壮士问你呢。”
铜先生“嗯”了一声,转头望向田光。
说时迟那时快,太子丹疾电般出手,将铜先生的面具扯了下来!
第38章 故友相逢
太子丹劈手便将那鬼面摘了下来!
“……”
铜先生扫视厅内众宾客一眼。
所有人都愣住了,上百道目光定在这筵席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铜先生眯起双眼,沉思许久。
众门客屏息……
铜先生嘴唇动了动,开口。
众门客同时吸了口气。
铜先生儒雅道:“散了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遂摇晃着脑袋,不作答,随手将那面具抢了回来,戴上。
……
陌生人再次消失了,登时殿内瞠目结舌。
太子丹嘴角抽搐,再次伸手,取下铜先生面具,怒道:“铜先生!”
铜先生悠然道:“呵呵,干嘛。”手腕一折,又将面具夺了回来戴上。
太子丹摘面具,铜先生戴面具,一来一回,倏然间交手五六次,铜先生怒道:“不戴了!”
那时间满厅宾客方回过神,纷纷恐惧大喊道:“鬼啊——!”继而拔腿就跑,散得无影无踪。
唯剩个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田光,此刻站在筵旁的田光,握剑那手还不易察觉地哆嗦着。
同一时间:上党。
李牧眼望浩然片刻,手按长剑,不信任地问道:“子辛呢?何以你独一人?太傅此番来赵有何贵干?”
说毕目光转向浩然身后的白起。
浩然缓缓上前,笑道:“一别经年,李兄别来无恙?如今我已不是秦国太傅,储君登基那时便已卸任,现前往……”
李牧看着浩然,自当年邯郸一别,浩然子辛救走异人一家后,秦国日益强大之闻便不断传来。异人登基,吕不韦把持朝政,继而嬴政为王,朱姬秽乱后宫……
西秦从那一夜起,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及至六国联军攻秦,咸阳门口被浩然子辛二人逆天倒算,东方六国无不视这两名太傅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想到此处,李牧悍然拔剑,怒道:“钟浩然,你杀我赵国儿郎近万,如今只身入赵,还想安然离去!”
浩然停下脚步,任由李牧之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微笑道:“李兄,还记得当日邯郸之事?”
当年藏卷室中遇李牧,亦如此时凶险,然而这一刻,自己背后再无轩辕剑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寒光嗖然掠过浩然耳畔,直取李牧双目!
李牧下意识的长剑圈转,挡开两枚暗器,冰晶飞溅,只见白起瞬间拦在浩然身前,冷冷道:“何人如此大的架势!”
浩然还未来得及解释,李牧已怒吼一声,挺剑上前,剑影中只见白起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手腕探了进来,扣起手指,于剑身上“叮”的一弹,李牧登时手腕乃至半个肩膀发麻,正拼力握剑时,白起又大喊一声:“去!”
紧接着抬腿,将李牧狠狠一踹,踹得他直摔出三丈外。
那周遭兵士发得一声喊,便要上前围攻。
浩然哭笑不得,拍了白起一个趔趄,道:“你……白起!你这蠢货……”
白起茫然道:“这家伙不是要杀你?!”
“……”
那一瞬间,所有手执兵刃正要围殴的赵兵尽数定在原地。
“??”
浩然莫名其妙地打量周围。
“啊啊啊——!”兵士们炸锅了,继而无数人朝关内逃去。
“……”
浩然明白了,道:“有这么……可怕?白起?”
白起漠然道:“不仅他们,东方六国的人都怕我。”
浩然总算见到了什么是人的名树的影,崇敬地拍了拍白起肩膀,又大声道:“白起来了——!快让路!”
轰的一声,关门洞开,无人敢守。
李牧吐出一口血,挣扎着从雪地中爬起,定定看着白起,浩然十分好笑,上前拉起李牧,认真道:“李兄,这次我不是来捣乱的。实话告诉你……”
一个时辰后,拖车再次从上党出发,沿通向邯郸的官道缓缓前行。
李牧坐在车上,一脸淤青,抱着敌意看了白起许久,方道:“他便是武安君。”
浩然点头道:“对,因当年长平之战,他被老子镇进首阳山血池中,不生不死地过了这许多年……李兄,我记得那时你曾说过,恨晚生二十年……”
李牧冷冷道:“休得再提。”
浩然扑一声笑了起来,知道白起李牧二人交手时高下立判,李牧已自知不敌。便岔了话头道:“那日我们离了邯郸……”
李牧忽道:“如今你便与子辛反目为仇?”
浩然哂道:“反目为仇倒不至于,丧家之犬已是定了的,待会你送我二人出关去,进了韩境,便需折回。免得多惹麻烦……”
李牧道:“你是秦王太傅,如今行踪不定,只怕各国俱要拿你作人质。”说毕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起一眼,忽略了坐在车尾喝西北风的傻子徐福,又道:“你可想好去何处了?”
浩然懒洋洋道:“你还未打消请我当客卿的念头?”
李牧忽道:“我助你寻神农鼎,你助我抗秦如何?”
白起冷嘲道:“空有良将,苦无明君,你赵国民风尚武,当年若非阵前换将,本不至于大伤元气,君主昏聩,请再多的客卿,又有何用?”
浩然笑道:“正是,莫非牧兄要请我回去当赵王不成?”
李牧听到这话,却不发怒,只叹了口气道:“大王新丧,新君懵懂,你好歹当过太傅,若能教出秦国君一半本事,亦不至于这般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