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羹一瓢
穆如松请大夫坐下,大夫掏出纸笔开药方子。他说道,“冒昧问一声老爷,这小少爷年纪不大,我看不过二十出头,怎有这么多的病疾,再这么拖下去怕是会出人命。”
穆如松腆颜说道,“大夫,此话怎讲?”
大夫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们怎么给小少爷处理伤口的,既没有止血也没有敷药,只是简单包扎,他这种瘢痕体质处理不好很容易留疤痕。身上也是,很多掐痕多少会有些印记。这些都是其次,小少爷眼泛苍色,咽喉干红,枯瘦如柴又体虚多燥,在外冷汗盛精神不济,种种表现看,他是有什么瘾欲,青春正盛瘾君子不能常做还是戒除的好。从脉象看更糟,脉相紊乱,可以说心肝脾肺肾,这五脏六腑或湿气重或邪火盛,岂能无端生故,该是郁结于心胸中有垒难抒所致。我开的方子只能辅助治疗,清淤祛湿,抑火顺气,既症结在心,解开心结康健就快些,依小少爷的身体来看,还是食疗药膳供养着好。至于戒瘾,无能为力。”
大夫把方子交给穆如松,临走又想起什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盒,“这些药膏先用着,擦在患处……阴阳不调,还是不要行房事,我改日再来。”
送走大夫,穆如松立马派人去抓药,他想进去看若玉,穆柯拦着不让他进,把人都轰了出去,关上门插上门闩,终于清静了。
第80章 真心相待
窗外白云袅袅,云霞蒸蔚,晨曦万丈,一片旷远天境。
飞机的贵宾仓里坐着十一二人。季杏棠头倚着软和的沙发靠背,手搭在靠椅边上,他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领带、领带夹、皮带、袖扣一丝不苟,周身还萦绕着淡淡香气。
白啸泓坐在一旁倚在他肩上睡着了,晨曦给他眉目染了色泽柔和的光。
机舱里很安静,间或几声咳嗽声、清痰声和翻阅报纸的声音。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穿一身精致的西装小礼服,在走道上蹦蹦跳跳来回穿梭。他看到一个漂亮的法国丽人,蹦过去把他的滑稽木偶放在丽人身边,手放在腹前弯腰行了个绅士礼,用稚嫩的童音说,“Pretty sister, please accept my love for you.”
那丽人笑容灿烂,伸出手背,男孩捧住她带着蕾丝边白手套的手轻轻一吻,丽人说,“Little gentleman, I don't like your puppet. I like roses.”
“roses?”小男孩直起身,他没有玫瑰,掏出兜里一块糖放进丽人手里,“I don't have roses, my candy is sweet, can I kiss you now?”
丽人侧过脸微微一笑,“of couse.”
男孩撅嘴在她香颊轻轻一吻。
季杏棠向墨白招手,丽人回身一笑,季杏棠冲她点点头。
“butter,不要打扰到其他人。”
墨白又行了一个绅士礼,面带微笑,“Thank you.”
然后抓着他的滑稽木偶蹦跳着回到季杏棠身边,刚才的绅士风度全然消失,攀着季杏棠的膝盖跳坐到他腿上。季杏棠手伸进他腋下把他扶稳,“不要乱跑。”
墨白晃了晃白啸泓的脑袋,“Hey, wake up。”
季杏棠抓住他的手让他别乱动,墨白吐了吐舌头,白啸泓已经被他闹醒了。
季杏棠说,“你醒了,喝水吗?”
墨白捂住了他的嘴,对白啸泓说,“Mr. White, I have a question.Please answer me honestly.”
一名服务生推着餐桌走进来,询问客人们的需求。走到墨白身边,他说,“Puffs, milk, thank you.”
服务生有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有泡芙,只有牛奶。”
季杏棠说,“一杯热茶还有香槟,谢谢。”
墨白爬到了白啸泓身上,鞋印蹬在季杏棠腿上,他又重复刚才的话,“Mr. White, I have a question. Please answer me honestly.”
白啸泓把他的腿拨下去,准备掏口袋巾擦脸,墨白又攀住了他的胳膊,冲他瞪眼。白啸泓捏住他的脸拧了拧,“别来烦我。”
墨白委屈地拉下小脸,又说,“Do you love me or not?”
白啸泓不回答,墨白一直缠着他让他做不成任何事。白啸泓问道,“我对你好不好?”
墨白揉着被拧的有些红彤彤的脸蛋,说,“当然好,你最爱butter!”
白啸泓接过季杏棠递来的热茶,溢出的茶香缭绕在四周满是兰馨。白啸泓喝了口清茶润嗓,然后说道,“你错了,这么说吧,我对你好全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懂吗?”
墨白摇摇头,义正言辞地说,“不,你只能最爱我!”
季杏棠在一边要笑了,把墨白抱过来让他老实坐在腿上,“别乱叫,禁止喧哗,马上就回家了。”
“Ice cream!sunshine!The beach!”他兴奋地振臂高呼起来。
季杏棠箍住他的胳膊,“嘘,都没有。”
下午飞机抵达虹桥机场,墨白闹腾了一上午现在乏了趴在白啸泓背上开始眠觉,一行人回到白公馆。家里被管家打点的井井有条,在经过长途疲倦后,简单吃了餐点都要去休息,季杏棠躺在床上发愣。
白啸泓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心智恢复了正常,也不肯再同墨白玩闹,只是记忆方面还是欠佳,以前很多人很多事回忆起来也都是片段碎片。季杏棠说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了,想不起来就罢,以前也没什么好回忆。
白啸泓一天天康复,季杏棠一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他会报复伤害瑾娘,加上瑾娘的身份,还有她腹里的洋娃娃,她父母那边没法交代。正当他发愁的时候,瑾娘带着诺维夫一起来找季杏棠,他们二人商量好了,孩子生出来以后送往俄国,让它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瑾娘就会跟着诺维夫一起去参军,而季杏棠就要替他们开脱,就说瑾娘难产去世,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季杏棠答应了,可是抱着假的骨灰盒还是不忍心看见卢洽卿伤心地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得硬硬心肠,这就是最两全其美的法子,她能跟着诺维夫,有一样的信仰一样的命途,天南地北是生是死都还是幸福的,不像他和白啸泓,两道分歧痛苦矛盾。瑾娘隐姓埋名出了事不会连累到卢家老少。她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季杏棠也没有告诉白啸泓,她要是再跟着自己,哪怕清清白白,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死于非命。
后来瑾娘生了个金发碧眼的女孩,调养好身体处理完一切,就准备去瑞金参加革 命党。季杏棠给卢家寄了讣告,然后就带着白啸泓和墨白回国。
白啸泓洗完澡来到卧室看他若有所思,坐在床边问他在想什么?季杏棠偏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抚摸他的脸,和声说,“泓哥儿,你歇一歇我也歇一歇,寝卧有安,三餐有继,把墨白抚养长大,好好过日子。”
白啸泓俯身深拥住他,“都听你的。”
十月微寒。
不等调整好作息,季杏棠就出去忙着打点精武堂的事情。
华灯初上,白啸泓吃过晚饭还没有等到人回来,于是想去探看,墨白缠着他非要去,白啸泓便捎带着他去精武堂。
半路遇见了杜挽香。司机认出杜四小姐便在路边停下车子。挽香俯身扣玻璃窗,突然钻出的脑袋把她吓一跳,再细细一看,才认出是粉着小脸的墨白。
白啸泓按回他的脑袋把他抱到一旁,对挽香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哪儿?”
“白二哥”,杜挽香拎着饭盒放在腹前,微微一笑,“我去给三弟送些药膳。”挽香四下瞧了瞧,又用手掩住嘴唇附耳说道,“白二哥,家里出了大乱子……”
墨白攀着白啸泓的脖子也要听,白啸泓无心顾及。听罢,半信半疑,他蹙着眉头问,“道听途说还是……千真万确?”
挽香点头,“公公卧床不起,婆婆以泪洗面,二弟整日呆在军部,家里上下全靠穆桦打点。白二哥,梓轩他身体欠安,又在禧连城戏班里不肯回家。昨天我去的时候,画匠们正在大张旗鼓画海报,他这一登台唱戏,季三哥肯定要知道的,穆桦让我去劝劝他。你也知道三哥的脾性,都是上辈的恩怨,牵扯到后辈身上,三五载的情谊徒叫三哥伤心,能瞒且瞒。”
墨白终于从车窗里探头探脑出来,笑容天真灿烂,“我叫季墨白,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