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无风
近些年他酒量好了不少,而且很克制,六分醉就绝不再喝了,但是每次回府洗完澡后,被热气一蒸,六分醉变八分醉,他直接就睡了。
总之就是如此,叶煊已经足足有三日,未能见到清醒的谢玉舒了。
泰安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啪”的将一本奏折砸在地上,嘴里冷笑着低斥,“朕看这些官员在位置上都待得太舒服了,早晚得把他们的脖子给砍了。”
泰安低头看着那摔散的折子上,也不过就是李尚书汇报了近期科举的近况,没什么出格的,顶多言辞谄媚了些。
他抿紧嘴,强烈的直觉在脑子一过,觉得有什么事还是等会再说比较好。
然而叶煊一眼看到他,并不打算放过他,“让你跟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泰安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相爷回府了。”
“哦?”叶煊眼睛亮了亮,嘴角扯出一抹笑来,随手拿起面前的折子,装作随意的道,“今天倒是没去喝酒了,晚上赏他。”
泰安欲言又止:“……”
叶煊看了他一眼,取朱砂笔在奏章上批阅,语气还是温和的,“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相爷,是没去外面喝酒。”
叶煊手一顿,朱砂在纸上落下一个晕红的点,他倏然抬起眸,“你这是什么意思?”
泰安低垂下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继续道,“姜知州回京了,谢相主动邀他入相府一聚,相府的仆人去了城南的酒肆买了几坛上好的烈酒,我方才离开相府的时候,谢相已经醉了,抱着姜知州不撒手,邀他今夜抵足而眠。”
叶煊“咔擦”一声,直接把笔摁断了,他面无表情的松手,断裂成两半的毛笔被一起摔到地上,笔尖的朱砂抖落一条赤色的圆点痕迹。
“姜鹤同意了?”
“……”泰安沉默的点头。
“呵,好大的胆子。”叶煊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姜鹤还是在说谢玉舒了。
叶煊前脚刚从密道离开,后脚八皇子就欢快的喊着“七哥,封号我选好了”,疯一般的跑了进来,然而偌大的殿内,却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带刀黑衣泰安,而且是准备逃班,结果听见响声就又暂且按捺下来的泰安。
叶烛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疑惑,“我七哥呢?”
“不在。”泰安回答的很简洁。
“怎么会?”叶烛疑惑的眨眼睛,歪头说道,“我方才在外头碰见穆逢春,他还说刚往殿内添了茶,七哥怎么不在?”
泰安:“……”我总不能说是捉奸去了吧?
不会撒谎的黑衣侍卫最终选择了沉默。
“好吧,等会七哥回来了,你告诉封号我已经选好了,长安盛世的安。”叶烛失望了一下,很快又打起精神,蹦蹦跳跳的往外走,“可惜了,今日姜鹤回来了,正在谢先生府邸吃酒,我本来想着七哥定也是多年未见过姜大人,打算喊他一起去的……”
泰安一把抓住他,“别去。”
“啊?”叶烛不解,“为什么?”
“……”因为现在你七哥正杀向相府,打算解决掉所有见过相爷醉酒的人。
这个理由不能说,泰安抿嘴,干巴巴的开口,“总之,别去。”
“……哦,好吧。”叶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出了乾元宫,转头就往宫外跑去,还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你越说不让我,我还偏要去看个究竟!”
刚准备翻宫墙翘班的泰安,眼睁睁的看着八皇子乐颠颠儿的往相府跑,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算了,小晟说过,要作死的拦不住,随他去吧。泰安轻盈的跳到宫外的一棵树上,才从上面翻身下来,把树下扛着糖葫芦靶子的商贩吓了一跳,春四月的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黑衣少年落了地,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商贩的靶子看了许久,然后迟缓的从腰间摸出两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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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宫的暗道,是叶煊装病的时候,让御林军们秘密挖的,挖了足足一个多月才挖通,就是为了隐瞒众多耳目。
叶煊推开暗道的门,是在谢玉舒书房的书架后,因为他时常在这里批阅奏章等机密文件,一般是不准人进来的,连打扫之类的事情,也是他亲自动手。
房间里没有人,外头院子里有些喧闹。
叶煊走过去,就见外面的树下的石桌石凳上杯盘狼藉,空的酒坛倒了一地,空气中浮动着烈酒的醇香。
而明显已经醉了的谢玉舒伸手拉着姜鹤,坐在石凳上仰头同他说话,一个不稳就摔进了他怀里,额带上赤红的血玉珠和姜鹤腰带上镶嵌的宝石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
谢玉舒磕的有点重,委屈的发出一声轻哼。
姜鹤“哎哟”了一声,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扇子在他醉红一片的眼尾一碰,哈哈大笑着道,“清和,你醉了。”
“我没有,醉的是你!”谢玉舒一喝醉就犯小孩脾气,死犟着不肯承认。
姜鹤掐住他的脸晃了晃,戏谑道,“还说没有,你瞧你,一喝醉就露出本性。”
谢玉舒愠怒的拍开他的手,嘟囔着念叨“我没醉”,他似乎是想要证明,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然后抬脚走出了一条蛇一般的斜线。
一把栽倒在叶煊怀里,叶煊伸手揽住他的腰,防止他倾倒在地。
偏偏谢玉舒还耍起无赖来了,生气的道,“你、你为什么要挡着我?”
“哈哈哈哈——”姜鹤只看到有人站在那里,以为是相府的下人,没有多注意,看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清和,明明是你自己撞的人家,却还倒打一耙了。”
“那个谁,你家主子喝醉了,还是赶紧带下去醒酒吧。”姜鹤说着一抬头,这才发现搂着谢玉舒的是个熟人,“呀,七殿下——哦,不对,现在已经是陛下了。”
“臣姜鹤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鹤随意的站在那里抱拳行了个礼,看向他的眼睛里含着三分笑意三分沉稳。
二十五岁的男人脸部线条坚毅了些,话语动作间都带了试探,却还残留着曾经的善良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