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无风
娘亲又露出了七年前那种担忧的目光。
叶烛也有些焦躁,整个皇宫上下,只有他一个未曾封王也没有封地,叶烛觉得,他这么一个没有宠爱的皇子,七哥不可能对他下手的,可是又会产生恐慌的想,如果、万一,这个七哥不是记忆中的七哥了呢?
天家兄弟相残、弑杀父兄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叶烛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来找小先生问一问,小先生那么了解七哥,肯定知道七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特意半夜过来,还忐忑小先生若是睡着了,扰人清梦真是罪过。
结果没想到,小先生睡着,他直接见到七哥本人了!
七哥为什么会在小先生府上啊!
叶烛眼前一黑,赶紧跪下要行礼,结果开口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自称。
叶煊摆了摆手,“不用行礼,起来吧。”
“谢七、不是,谢陛下。”叶烛脸稍微红了红,低着头站在那里。
叶煊让穆逢春重新上了茶和糕点,招呼叶烛坐下,坐在首位,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叶烛没心思想那么多,只笼罩在他的龙威之下,觉得头皮发麻,有点战战兢兢的。
“你半夜来此,所为何来啊?可否让我听一听?”
叶煊随意的一句话却将叶烛吓了一顿,后背都冒出了冷汗,忙低着头解释,“陛下,我来找相爷只是为了封王一事,绝无其他意思。”
“哦?”叶煊拖长声音一应,歪靠在椅子里,撑着侧脸,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一声一声的很有节奏感,他似乎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你也是想要请封?”
这个也字,真的很能说明问题。
叶烛“刺溜”一下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几乎是反射性的摇头,连说三声“不想了”。
虽然不知道还有谁请封过,但基本的求生本能告诉他,如果解释不好,很有可能步四哥后尘。
然而事实上,叶煊是真的在思考叶烛封王的问题。
丽美人位份太低,八皇子尚未封王,叶煊当时假装重伤昏迷,赐封的圣旨就是在以前皇帝封的王上面加工了一下,八皇子就暂且按下了,只给丽美人抬成丽姬后,等着八皇子定了封号之后,再一起追封王太妃。
前面事情太多,他忙起来就忘了,如今八皇子主动请封倒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封号……算了,这些留给礼部去摘定吧。
敲击的声音一停,叶煊一抬眸,发现八皇子跪在那里,眉毛一飞,“你慌什么,我又没打算怎么着你,起来说话。”
叶烛战战兢兢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叶煊眼底逐渐浮现的不耐,刚离地一公分又飞速的坚定的跪了回去。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来我最近坐的太多,屁股疼,太医说这些天最好都跪着,嗯,跪着舒服,七哥你说吧。”叶烛硬着头皮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啧。”叶煊嫌弃的一咋舌,对穆逢春使了一个眼色。
穆逢春立刻上前,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就出现在叶烛面前,单手将他扶了起来,苍白清秀的脸上衔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尖细的嗓子压低了一些,阴柔的说道,“八殿下还是坐着吧。”
然后将他强行摁进椅子里,完全挣扎不能。
叶烛茫然的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红了脸,羞耻的想:他难道就荒废武艺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七哥身边连个小太监都如此深藏不露?
等到他们说起正题,叶烛才知道他是真的冤枉七哥了,他七哥没想把他怎么样,于是嘴里的陛下又变成了一口一个七哥,态度也自然亲昵了不少。
“其实我娘亲身体不好,不能舟车劳顿,而且京城如此繁华,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叶烛笑着随口说道。
叶煊也就随口接,“那就留在这里。”
叶烛一愣,眼睛骤然放光,“真的可以吗?”
“可以,你年纪尚小,若非先帝亡故,也没到你封王的时候。”叶煊对这事可有可无,不管叶烛有没有野心,留在京中都威胁不到他。
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条退路呢。
于是他直接道,“封号由礼部拟定,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封地我暂且不给你,齐王离京后,王府就空下来了,我将那府邸赐给你,你和王太妃若是在宫里待得不舒服,尽管去那里住。”
叶烛惊喜极了,连忙的谢恩,“谢七哥!”
“行了,没事了就回去吧。”叶煊起身要离开,刚跨出门,又扭回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后,叫相爷!”
不准叫他小先生,这是我的!
第61章
先有豫王逼宫, 后有齐王叛乱,高太尉一脉亲系尽数伏诛流放,徐国公一派官员处置者众。先帝亡故不过数月,方才入春不久, 寒冬刚逝, 朝中官员就空了一半。
如今事态平息, 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丞相谢玉舒提出诏各洲省六品以上官员入京述职,增开科举填补空缺,陛下听之, 分开科举武举。
任吏部尚书李寻真为科举主考官, 刑部侍郎谢文谨、国子监祭酒赵允升为监考;武举主考官委任长卫将军黄莽, 监考为御林军统领李泰安、骠骑将军多伦赫, 特设一位通达政官,代替皇帝监管各级官员, 并无实权, 由太监穆逢春担任。
此令一下达, 京城的四月终于热闹了起来,谢玉舒空荡荡的相府也终于被回京的同僚们竞相拜访。
叶煊歪靠在龙椅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奏折,浑身的气压有些低:无他,近些日子, 谢玉舒每天下朝之后,就被同僚约去吃酒聚餐。
谢玉舒十五岁便入朝为官, 他脾气温和进退有礼, 同僚们都对这位年纪尚小的谢清和很有好感, 不过谢玉舒从不结党营私, 所以跟京中的官员保持距离, 一般聚会吃酒都不会去。可如今邀请他的这些同僚不一样,这些要么是他在庆州为官时的下属,要么是他的同学,或者是他同学举荐的后生。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是该见见的。
而且谢玉舒也想见见,正好可以挑选一下,朝中空缺的那些位置,有哪些人或许可以往上坐一坐。
然而令谢玉舒尴尬的是,他每次打宴会上一瞧,自己这个官位最高的,反而是年纪最轻的,不少肚子滚圆胡子发白的官员端着酒盏以晚辈之力向他敬酒,谢玉舒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像谢玉舒这种十九为相的天才世间少有,大多数十九岁都还在考秀才,比如姜鹤,他十七八高中探花郎,入了翰林院两年,然后派往淮南为县官,如今为淮南知州,已经可以说是官运亨通,那些同僚中佩服的人了。
七年官场,就在四十岁之前就坐到六品官员的,已经是人中龙凤,这些人大多数有一个特点,能力出众,但没有资历没有人脉。
谢玉舒稍微一试,就很快能分辨出哪些是心有沟壑,那些是沽名钓誉,每找到一个有志之士,他总是很开心,于是在宴席上就多喝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