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花开人如玉
林老头没管林老么，他瞥了眼刘春华，对林虎子问道：“老二，你大哥么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虎子被林老头的脸色吓到了，他搓了搓衣角，局促地回答：“阿爹，大哥么说的没错。”
“行啊你林虎子，我和你阿爹还没死，这个家还没分呢，你们两口子就开始攒私房钱了！”林老么听完，再不管林老头让他闭嘴的话，坐地上又是哭又是嚎的，“老天爷啊，林家列祖列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东西，竟是盼着我们老两口早死，好好的一个家弄得这么乱七八糟。”
林夏至一路听着，眼看因为林老么哭嚎又有软下来迹象的林虎子，赶紧趁李秀不注意挣脱他的手，插嘴道：“老么，我阿爹和大哥每次出去做工都把工钱给家里了，这二十文钱是我阿么的嫁妆，可不是什么私房钱，没听过哪家做麽么的会贪儿夫朗的嫁妆。”
见大家都被他的话镇住了，林夏至喘口气，接着说：“要说私房钱，我看大伯他们的可不少，大伯和大伯么可从来没有拿过银钱回家，我还看到过好几次大伯带烧鸡，也没见他给家里添过菜。”
林老么可不管林夏至说的，他现在一心就是心疼给夏至看病的银钱：“呸，就你这样的还妄想吃烧鸡，一个病秧子赔钱货，哪来的脸吃烧鸡，吃不死你！大宝以后可是要考科举，做举人老爷的，你大伯那就是举人老爷的阿爹，也是你能比的吗？”
“呵呵，这童生还没考上呢，就做梦举人老爷了，也不怕风太大闪了舌头。”林夏至想都不想就怼回去，就他所知，林大宝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别说举人了，能考个童生都是祖坟冒青烟。
第011章 罚跪
听完林夏至的话，不止林老么眼神要吃人，林老头、林大伯和刘春华都瞪向他，只有林大宝无动于衷。
李秀和林虎子都快吓傻了，夏哥儿怎么敢这样说。
倒是林承祖觉得弟弟说的没错，他认真想了想今天林夏至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没问题，他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些？小时候他也觉得不公平过，但是阿爹总是告诉他要听话，不能闹，后来他渐渐就不再问了。
一大家子突然没人说话，林老头将烟斗在门框上敲了敲：“老二，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个动作让林虎子缩了缩头，他知道林老头这是真生气了，他吞了下口水：“阿爹，我不敢，夏哥儿，夏哥儿他是糊涂了……”
家里的气氛紧张起来，林老么和刘春华对视一眼，此刻两人恨林夏至恨得生撕了他的心都有，也没敢吭声，敢咒他的大宝，看他们以后怎么收拾他。
一屋子都沉默时，林夏至的小弟林承宗背着半篓子猪草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喊了吓人，就躲到李秀背后。
在林夏至的记忆中，林承宗已经九岁了，但他看上去才七岁，又瘦又矮，皮肤晒得黝黑，一双小手因为经常做农活粗糙得很。
其实，整个二房只有林承祖看上去高些，因为他是林家长孙，小时候林老头和林老么对他还不错，基础打得可以。
林夏至叹了口气，林老么经常骂夏哥儿病秧子、赔钱货，大家都以为夏哥儿是因为早产儿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经常在床上躺着，实际上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饿的，本就是早产儿，还一直营养不良，抵抗力当然不行，冬天就盖一床破棉袄，又黑又硬不保暖，不得病才怪。
“行了，夏哥儿罚跪一晚上，老二一家今晚不准吃饭，什么时候夏哥儿想通了，你们再吃饭。”林老头敲了敲烟斗，做出决定。
因为他家老三考中了秀才，林老头一直自诩读书人家，不会动不动就打骂孩子，但罚跪还是可以的，他才不会考虑以林夏至现在的身体，罚跪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林老头做了决定，其他人只能执行，在这个孝字最大的地方，他的话一家子必须遵循铁则，林老么和刘春华心里觉得惩罚轻了也不敢表现出来。
林夏至心里冷笑，罚跪就真跪不成，正愁家里银子不够买药，夏哥儿的身体还是得吃点药才能养好，反正事情闹得不够大，来日方长。
从林虎子他们回来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大家现在都饿着肚子，刘春华主动去厨房热饭菜，林老头等人则去了新屋子的堂屋。
二房一家被罚不能吃晚饭，林夏至按照林老头的吩咐跪在粮仓门口，同样跪着的还有林虎子和林承祖，林虎子是他阿爹没叫起不敢起，林承祖则是跪着在想这么多年他们二房做的事和得到的待遇，今日夏哥儿的一番话如同一瓢冷水将他浇醒。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林承宗才小声地问：“阿么，为什么二哥被罚跪，我们也不能吃晚饭。”
“小宗，快别问了，仔细等下叫你阿爷听到。”李秀赶紧捂住林承宗的嘴，他刚才吓得心都快停了。
“可是我好饿。”林承宗扁了扁嘴。
第012章 野果子
听到孩子说饿，李秀眼眶红了又红。现在正是农忙，分给二房的粮食大都给了林虎子和林承祖两个壮劳力，今天中午为了给夏哥儿省一碗粥，他和林承宗就只吃了几口野菜喝了点米汤。
“二哥，这是我今天割猪草的时候捡的野果子，给你吃。”打小林承宗就知道，他二哥身体不好，在阿么忙的时候，经常都是小小的林承宗帮着照顾夏哥儿。
看到林承宗掏出来的野果子，林夏至对林承宗笑了笑：“承宗乖，二哥今天下午喝了粥，现在不饿，这些果子你吃吧。”
林夏至有粥喝这件事林承宗是知道的，他乖巧地点了点头：“承宗知道了，二哥不饿就不吃吧，那我那给阿么阿爹和大哥吃。”
看着分吃几个野果子的一家人，林夏至心里有些感动，对这个家多了些归属感。
农家的夜晚很单调，一般来说家里人吃完饭就差不多该睡觉了，灯油是金贵物品，一般没事是不会点灯的。
林老头出来看了眼二房，明天田里还有农活要做，他让林虎子他们去睡觉，只留林夏至一人罚跪。
等林老头走了，林夏至就站起来了，他知道自己这个身体，要是就这样跪一晚上，小命就该丢了，所以等林老头他们都回房睡熟后，他就偷摸溜回了老房子，准备点垫的和盖的，明天一早再送回来。
林夏至的计划很顺利，农家人的生物钟都挺准时的，没一会儿林老头和林大伯的鼾声就传出来了，他悄悄回自己房间找了几件旧衣服，还把唯一的一床破棉絮和那件冬天穿的破袄子带上了。
初夏夜晚的温度很凉，把破棉絮靠墙铺好，找到的几件衣服都穿上，然后裹上破棉絮靠过去。
这里虽然是户外，但其实和他那间漏风的屋子没多大区别，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有种野外露营的感觉。
棉絮和棉袄里的棉花虽然很旧，但是因为李秀是个勤劳的，倒是洗的很干净，又经常晒，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想了想以后的安排，又数了数星星，林夏至终于找到了点睡意，裹紧了棉袄躺下呼呼大睡。
第二天天还黑着，林夏至就被鸡叫声吵醒了，他昨晚大概睡了有三个时辰，加上白天睡了挺久，现在倒也不困，就是有点冷，还饿得慌。
经过昨晚的事厨房不可能有吃的，林夏至嘴里念叨着：“火锅，串串，烧烤，麻辣烫，烤鱼，炸鸡排，炸薯条……”
越念口水越多，肚子响得更厉害了，林夏至赶紧擦了擦口水，想点事转移注意力。
林老头昨天说他不认错就没饭吃，按照夏哥儿原本的性格，被林老头这样一惩罚，肯定吓得要死，不会再说那些在这个家里被认为大逆不道的话，因此他也不能太崩人设，要改变阿爹和阿么那些多年形成的想法得一点一点来，不能太着急，不过看昨天大哥林承祖的脸色，应该有点想法了，倒是可以从大哥那边入手。
等下林夏至得装出一副不行了的样子，这样道歉认错后林老头绝对不好意思再罚他，他就可以提出因为被罚跪了病情加重，要求药钱中公出，一箭双雕！
第013章 画大饼
想好了等下怎么办，林夏至感觉自己身上顿时有了力气，他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脱下身上多余的衣服，将他们塞进破袄子里，就这样几个动作林夏至都感觉自己像跑了个百米冲刺一样，他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体力，才慢吞吞地抱起一点点东西往他房间走。
农村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只能靠月光，林夏至不小心碰倒了放在他门口的竹篓，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一下惊醒了睡得很浅的林承祖，他套上一件外套打开门，看到林夏至正抱着一堆东西回房。
“夏哥儿，你这是干啥呢？”林承祖走上前帮林夏至拿东西，小声问他。
林夏至靠在自己房间门槛上，低声说：“大哥，我晚上冷，拿了些盖的过去，现在那边还留着棉絮那些，大哥你等下帮我一起拿过来一下吧，我没力气了。”
林承祖听了林夏至的话惊出一脑门汗，夜里凉他怎么就没想到送点盖的过去：“夏哥儿，大哥昨晚想事情去了，都忘了你在外面肯定会冷，昨晚没冻着吧。”
“大哥你放心，我等阿爷他们睡了就拿了盖的过去，没冷着。”
“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把剩下的搬过来。”林承祖帮林夏至把衣服放进破木箱，又转身出去。
因为担心阿爷他们醒得早，林承祖一点都不敢耽搁，等他把棉絮拿回来铺上后才松了口气，脑子才开始想事。
“大哥，你现在还睡得着不？咱们说说话。”林夏至问林承祖，他想先试探下林承祖的想法。
“行，我昨晚没怎么睡好现在也睡不着了，夏哥儿有什么想说的？”林承祖脑子有些乱，他打算听听夏哥儿的话。
和林承祖的这场谈话没在预计中，林夏至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大哥，咱们家过的日子你也看到了，阿爷阿奶偏心，大伯不是个顾家的，大伯么又馋又懒，林大宝被他们教得自私霸道，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家里年年送他去学堂就算了，我昨天说了句实话就被罚跪，还连累你们也没能吃晚饭。”
说到这里，林承祖打断了林夏至的话：“夏哥儿，一家人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就算我们有晚饭吃，一样吃不饱。”
说完林承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呢？
“哥，这样的日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等以后你娶了夫朗，你愿意哥么跟着咱们一起过这样的日子吗？”林夏至不提自己，反而说起林承祖说亲的事。
林承祖今年就要十八了，早就到了说亲的年龄，但是因为奶么不想出太多彩礼，这事就一直没怎么提。
想到自己过不了多久会娶夫郎，林承祖就心头火热，但是自家的情况确实如同夏哥儿说的，难不成他娶了夫郎也过这样的日子？只能吃糠咽菜，每天还有做不完的活，林承祖的心凉了下来。
“大哥，这个家不分不行啊，就算分家了咱们穷，阿爷和阿么不给咱们分几亩地，但是你和阿爹出去打短工挣的钱能自己攒着，咱们辛苦些多开点荒地种粮食，日子总能好起来。”林夏至给林承祖画了个大饼，“我先回去跪着了，你再仔细想想吧。”
第014章 再发烧
林夏至回去了也没跪着，反正现在没人看着，他干嘛要老实跪着，要知道站着吹冷风对他现在的小身板而言都很累了。
林承祖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房间，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农家人起得早，林夏至感觉自己体能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林家的人终于陆陆续续起床了。
林虎子和李秀一般都是最先起床的，李秀起床过来看林夏至，他看着林夏至被冷风吹得煞白的小脸，眼泪止都止不住，搂着林夏至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
直到林夏至受不了了，开口说道：“阿么，我好冷，要不你去烧点热水给我喝。”
“好好，阿么去烧热水给你暖暖，等下你阿爷醒了赶紧去认错。”李秀擦了擦脸，快步走向厨房。
没等李秀烧好热水，林老头就起来了，他心里想着事情，醒得比平时早。
听着林老头起床的动静，林夏至赶紧跪下去，等林老头出来后，虚弱地喊道：“阿爷，我知道错了。”
虽说是喊，其实音量并不大，一个是因为夏哥儿本身胆小声音也小，二个是因为他饿了一晚没力气，刚才还吹了这么久凉风，声音都隐隐发抖。
“知道自己错哪了？”林老头看着夏哥儿可怜兮兮的样子，皱着眉头问。
这一次，林夏至可不准备再惹恼林老头了，他老老实实地说出林老头想听的话：“我不该顶撞老么，大宝一向聪明，我不该病糊涂了乱说话，这次病好以后我会多多地帮家里做事，不会缠着我阿么要喝白粥吃鸡蛋，大宝每天跟着夫子学习费脑子，鸡蛋要留给大宝补身子。”
林夏至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老头觉得他确实知道自己错了，终于发话：“行，那你不用跪着了，等下你们家一起过来吃饭。”
林夏至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林承祖早就在一旁等着了，他上前扶住林夏至，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他低着头带林夏至回老房子那边。
林承祖没有抬头，因此他没有看到林老头脸上的嫌弃，林老头也没有看到林承祖眼底的愤恨。
回到屋子里没多久，林夏至就又发烧了，他就猜到以他这个身体素质，早上吹了冷风肯定要出事。
“大哥，你去问问阿爷，就说我快病死了要不要找胡郎中给我看病。”林夏至拉住大哥林承祖说道。
“夏哥儿，老么肯定不愿意找郎中给你看，要不咱们自己去找胡郎中，我这里还有点钱。”林承祖已经对阿爷和老么冷心了，不想再去找他们。
“大哥，昨天的事你忘了，给胡郎中二十个铜板大房都那样闹，我这次发烧可是因为罚跪，凭啥不让中公出钱。再说了，你手上那点钱要留着咱们应急用，万一出个啥事手上没钱可不行，不能这么早就花了。”林夏至喘了口气，“你听我的，如果阿爷和老么不给我出钱治病，你就把我拖到外面去，给村子里大家伙看看，咱们二房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那么糟。”
林承祖觉得弟弟说的可行，他咬咬牙答应下来：“行！”
第015章 出钱看病
也不知道林承祖最后是怎么给林老头说的，不管林老么怎么撒泼打诨，林老头最后还是让林老么拿了银钱给林承祖，让他去请胡郎中。
胡郎中被林承祖急匆匆地带到林家，看着林夏至烧得通红的脸颊，气急败坏地道：“不是叫你们好好照顾吗，昨天夏哥儿高热刚退，这怎么又病上了！”
嘴里骂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慢下来，胡郎中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名声好就是因为他医术高又有仁心。
林夏至现在清醒着，他笑着对胡郎中说：“胡郎中，我这次发热可不能怪我阿么，昨晚被罚跪了呢，早上吹了凉风突然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