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兔子
刘协眉毛一挑,道:“既然如此,还留着他性命作甚?”
杨彪一听这口吻,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都消失了,立时跪伏在地,沉痛道:“臣有罪!臣治家无方、教子不严,以至于养出这样的祸害来!臣该死!”
“做出丑事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该死的?”刘协淡声道:“谁该死,你我心中都清楚。不知文先下不下得了这个手?”
杨彪料想过皇帝会暴怒,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无情的口吻,又惊又怕,泣道:“都是臣的过错,请陛下准臣代犬子以死谢罪。”
“朕要的是德祖的人头。”刘协语气中染了淡淡的不耐烦,道:“文先是听不懂吗?真要逼着朕派人去动手?”
杨彪早在来之前,甚至早在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清楚杨修的性命已经不由自己说了算,而是别在了长公主的裤腰带上。今早出府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跟老妻保证,就算拼着自己一死,也要保住儿子性命。但是事到临头,他跪在阶下,哭得涕泗横流,滚烫的脸贴着冰冷的地砖,耳听着皇帝冷血无情的命令,脑海中只是一片空茫,既不能应承,又不能驳回,纵然是一人之下的尚书令,当此情境也已是无计可施。
上首忽然传来一道轻缓的叹息声。
“起来吧。”刘协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杨彪身前,伸手虚扶在半空中,“朕知道你不想要德祖死。你也知道朕想要推行分田改制一事。握了朕的手,咱们都如愿,不好吗?”
杨彪从悲戚惊惧的巨大空茫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愣愣仰头,望向皇帝的笑脸,又望向皇帝伸来的手,在对视中终于迟缓得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在跟他谈条件。
不,皇帝这是开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皇帝以杨修的命,来换杨氏对分田改制的支持。
杨彪不得不伸出手去,颤抖着握住了皇帝的手。
“好文先。”刘协微微一笑,顺势扶他起身。
杨彪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臣,平素最是智谋过人,又沉稳有度,此时却被皇帝搓|揉得像是三岁小儿一般,人虽然站了起来,心思还浮浮沉沉着,只觉脑子像是给柳絮糊住了,一开口便是哭过之后喑哑的声音,“臣……犬子……”
“君无戏言。”刘协神色温和,转眼间又是那个宽仁的君王了,他笑道:“文先既然握了朕的手,朕自然会保下德祖的性命。”
杨彪又道:“那殿下……”长公主既不愿意下嫁,又已经生了孩子,这要怎么对外交待?
刘协拍拍他的手,道:“文先不必担心,这些朕自有安排。”
杨彪当下只求能保住杨修性命,生怕皇帝更改了心意,闻言不敢多问,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只觉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站立不住。
刘协扶他坐下,给了他一盏茶时分缓了缓,这才放下手中吴地来的奏报,温和道:“文先好些了吗?若好些了,朕与你详细说一说这分田改制之事。”
杨彪心里清楚,这就是换得他儿子活下去的关键,忙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道:“陛下请讲。”再没有此前层层叠叠的理由推拒反驳分田改制。
关于分田改制的事情,刘协自己私下已经推演过无数次,在吴地实践后,归来长安的路上又与曹昂探讨了许多个不眠的夜晚,此时讲起来从容而坚定,“目前有四点是确定的。第一,就是方才朕讲的,效仿始皇帝石上刻字,六合之内,皇帝之土。天下所有的田地,都是属于朕的。朕即是万民,即是朝廷。所以现下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他们的万顷良田,并不是属于他们的——这是属于天下人的,而全都由朕来分配安排。第二,男子女子成年之后,朝廷分给他们田地耕种。如此确保耕者有其田。第三,与第二点是相对应的,农户年事已高,不能耕种之后,这些田地要收回来,等待下次分配。第四,凡是能耕种的田地,既然都是属于朝廷、属于朕的,那就不允许私人买卖转让。这四点,文先可听明白了?”
杨彪稳住心神,将皇帝所说,简略复述了一遍。
“你记得清爽。”刘协一笑,又道:“如今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怎样收回豪强大族手中的田地。文先既然愿意助朕一臂之力,不如详细说一说?”
杨彪才放下为儿子担着的心,又为国事提起了心,他低沉道:“臣明白陛下的用意。若以臣自身来说,愿舍族中良田奴从,尽归国家,留待配给百姓。”他是尚书令,作得天下第一实权的官职,割舍掉良田仆从,虽然也需下定决心,但倒不至于心痛,因为只要他人在,官职在,杨家的威势就不会减少。
“但是臣此前之所以阻止分田改制,并不是为了私心。”杨彪眉心皱成了“川”字型,他低头望着自己身前地砖上的那一点亮影,出了神般喃喃道:“陛下能包容下犬子,老臣便豁出性命去,也没有不敢说的谏言了。如今都说王莽是篡汉的奸贼,但当初王莽建新朝时,不管是宗室还是臣子,大家都是拥护他的。那时候‘奉天法古’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王莽推出‘王田’,要求土地归于国家、不许百姓之间买卖,不许蓄养奴婢的时候,朝野中也颇多赞许之声。可是后来怎么样?地方上的豪强大族都起兵造反,政令也执行不下去,朝中原本拥立新法的人也纷纷倒戈。三年之后,王莽不得不下诏取消这一则政策。此后王莽覆灭,不需臣多言。臣之所以反对分田改制,实非出于私心,而是为国家、为陛下担忧,恐怕……恐怕王莽旧事又现。如今的天下,可再经不起那样的动荡了。”
刘协道:“王莽是失败了,你可知道根源在哪里?朕在吴地推行分田改制成功了,你可知道这成功的根源又是什么?”
杨彪道:“王莽新政失败,原因诸多,历来说法不一,但他逆了地方豪强大族之意,强推政令,不会有好结果的。陛下在吴地行分田改制,是借着天时地利人和,有剿灭山越之事在前,调荆州兵马在侧,威压之下,才得成事。但臣一开始也就说了,吴地的成功,在剩下的十二州都是难以再现的。若陛下强令推行……”他闭了闭嘴,想到答应皇帝的事情,沉声道:“老臣既然答应了陛下,那么就算是走不通的路,也只得去走一走,撞得头破血流,给陛下瞧见了,您就明白了。但愿到时候,为时未晚。”他长长一叹,少年雄主,就是有这一样弊端,想行的新政,力排众议也要去做。可这偌大的国家,不是农户推着的独轮车,一旦动起来,再想停下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刘协仔细听了杨彪的担忧,一笑,自己解答了方才的问题,道:“文先你说的,既对也不对。要朕说来,正因为你没看透其中关窍,所以才会如此消极悲观。朕告诉你,王莽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的改革,乃是自上而下的,但这样违背地方豪强大族利益的改革,又有谁敢去执行呢?空有好的政策,却没有执行的人员与手段,不就像是在空中建造楼阁一样吗?最后失败也就不奇怪了。而吴地之所以成功,固然有你说的这些天时地利的原因,可是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人和。吴地的改革,既是朕调兵自上而下强压推行,又是朕命人在吴地宣讲、百姓渴望有自己的田地耕种——他们既是受益人,又是执行人,这样的改革是一定会成功的。朕希望在接下来的十二州中,调兵自上而下的改革少一些,宣讲自下而上的改革多一些。朕相信,多则五年,少则三年,纷乱过后,一定会让文先你看到一个更加蓬勃昂然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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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杨彪不得不承认, 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的确极有蛊惑人心的本事,饶是见多识广、年近花甲的他,也为皇帝所展望的美好前景而心神荡漾, 甚至恨不能立时起身跟着皇帝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这一番恳谈下来, 杨彪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儿子杨修当初铁了心要接遴选良才的差事, 为什么曹昂、淳于阳、苏危等青年俊杰跟随在皇帝身边忠心耿耿。
皇帝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随的魅力。
如果他杨彪年轻三十岁,也会是追随皇帝左右的其中一位。
杨彪定定神, 寻不出皇帝理论中的漏洞, 但确知此事难行,垂眸思索, 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劝起, 若是直言时弊, 非但恐怕惹皇帝不悦, 而且在皇帝刚刚赦免杨修大罪之后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因此沉吟片刻, 道:“陛下可知道, 哀帝时候, 民间有七亡七死?”
汉哀帝在历史上最大的贡献,大约就是留下了“断袖之癖”这个成语。
刘协因为在秦朝做过五十多年的皇帝,对于汉朝以前的历史故事是了如指掌的, 但来此十年, 忙于政务,虽然也为了能做到手不释卷而努力,到底比不得在汉朝为官四十载的杨彪,因此道:“文先请讲。”
杨彪便道:“哀帝继位之初,就用左将军师丹辅佐朝政, 发布了限田限奴的新政。新政规定了诸侯王、列侯、公主、吏民等占田不得超过三十顷;而诸侯王的奴婢不得超过二百人,列侯、公主的奴婢不得超过一百人,吏民的奴婢不得超过三十人;经商的人就不得占有土地,更不许做官。若有违背新政的,家中田地奴婢一律没收入官。”
杨彪选的这个例子,正与皇帝在吴地所行的事情相类。
杨彪继续道:“哀帝本意是好的,然而这政令难以推行,最终沦为一纸空文,反倒是当时的百姓有七亡七死之苦。水旱为灾,一亡也;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受取,三亡也;豪强蚕食,四亡也;徭役失农,五亡也;部落鼓鸣,六亡也;盗贼劫略,七亡也。”
刘协全然明白杨彪的用意,一面听他说着,一面联系当下,每一条都可以对应上。
“这七亡尚可支撑,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雠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杨彪语气沉痛,道:“这都是当时名臣鲍宣上奏所言,臣无一字增减,之所以能熟读如此,乃是因为看的时候触目惊心,好似在看当今天下一般。”
刘协望向杨彪,见那张老态已显的面上、每一道褶皱仿佛都写着“忧国忧民”四个大字。
杨彪最后道:“老臣应允陛下,不管陛下要推行何等新政,老臣愿为马前卒。可是老臣这些年来在旁边看着,始终有一事不解。”
“何事?”
“陛下富于春秋,为何行事如此……”杨彪斟酌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来:“急切。”
皇帝还年轻,为什么推行新政如此迅猛,好似怕晚一步就来不及了一样。
刘协没有回答杨彪的问题,反倒是笑道:“朕若是没有熟读前史,险些就给文先说服了。哀帝新政,不都是当时太皇太后王政君的手笔吗?哀帝自己也不能依新政行事,赏赐幸臣董贤良田万顷,奴婢宾客无数。这样的皇帝,不管行什么样的新政,都注定难成的。”
杨彪无话可说。
刘协起身,走到殿门处,望着深秋澄澈的蓝色天空,出神了一瞬,回身道:“文先以为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苦口婆心来劝朕。朕不是那等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也不是那等心急火燎的人。朕如今不过是要你们这些近臣明白,分田改制,朕是势在必行的,这是给你们交个底,好叫你们来日不要走错了路。否则朕也救不得你们,岂不叫人伤心?你们心里明白了,到时候遇见朝中分歧,便知道该如何行事。分田改制是极为重大的事情,朕不会轻易行事。这事儿急不得,它有必须要走的过程。”
杨彪听到这一句,心中大石落地,只要皇帝不是立时就要颁布新政、推行全国,那总还是留有余地的。
刘协目光如刀,向杨彪劈下去,道:“文先,朕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你可千万不要再站错了位置。”
杨彪忙俯首道:“老臣明白。陛下推心置腹待臣,臣若还不能体会陛下苦心,真就猪狗不如了。”
刘协淡淡一笑,道:“那就好。今日的事情,朕的态度,哪些话能往外说,哪些话不能,能往外说的话又该对哪些人说,你自己掂量着来。你是办老了事儿的,这些细事不用朕叮嘱。”
杨彪一一应了。
“下去吧。”刘协道:“回去不要再责罚德祖了。”他顿了顿,给杨彪吃了个定心丸,“朕以后还要用他。不要打坏了朕的人。”
杨彪老泪横流,有心想问皇帝究竟要如何善后长公主之事,但又不敢再问,只得再度叩谢天恩,擦着泪退下了。
杨彪离开后,卢毓忐忑不安得前来。他也是接到传召来未央殿的。
卢毓缓步上前,脸上有羞愧之色,低着头道:“毓儿见过陛下。”束手立着,等着皇帝的斥责。他明白自己在万年长公主的事情上做错了。当初万年长公主与蔡琰找到他的时候,万年长公主已经怀孕六个月,是个凸着小腹的妇人了。卢毓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上报给皇帝知晓,但他在两个女人含泪的求肯下,犹豫了。正如蔡琰所说,哪怕皇帝不愿意有这个孩子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真的发生了,就是断送了那孩子的性命。卢毓年方十六,家中长辈早亡,也没有女性亲长,本人亦未曾成亲,但他父亲乃是大儒卢植,日常接触也都是经学大师,明白女子失贞是极为严重的事情。他日常与皇帝探讨的议题虽然广泛,但也从未涉及这一领域,更不敢揣测皇帝知道后的反应,所以一时心软,应了万年长公主与蔡琰所求,非但没有声张,反而暗中保护。只是他到底心中不安,给皇帝的信中虽然不好直言,却借着中央书局建成的名号,力邀陛下从速归来长安。
昨夜长乐宫中一见皇帝,卢毓便知道自己这事儿做错了。错在哪里,他尚且不完全清楚;但因为皇帝昨夜向他望来的眸中,那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却叫他彻夜难眠。皇帝不曾训斥他,可那淡淡的、失望的一瞥,却比最毒辣的鞭子还要狠,抽得他整颗心都蜷缩起来。
“陛下……”卢毓望着皇帝,昨夜不曾细看,阔别一年,在君臣身份之外,只似兄弟般的情谊,也叫他想念皇帝。可是此时他只能嗫嚅着“陛下”二字,不敢上前,也不敢解释,只怕一开口,就引来皇帝失望的话语,那是他所承受不住的。
“走吧。”刘协语气倒还平静,走过卢毓身边时,脚步也轻快。
卢毓微微一愣,忙转身跟上,道:“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刘协笑道:“不是你一再写信,说中央书局建好了,要朕早日回来看吗?朕现下回来了,你不该带朕去看一看吗?”
卢毓反应过来,忙道:“是,是,臣陪陛下去看书局……”他小心翼翼抬眸看皇帝的神色,却看不出端倪,怎么也想不明白——长乐宫中还有一位啼哭的婴孩,皇帝怎么能如此从容淡定,倒还有心思去看书局。
出了皇宫,卢毓骑马跟在皇帝乘舆之侧,却见所去的方向,不是城内的书局,反倒要往城外走,不禁疑心走错了,问道:“陛下,咱们不是要去看书局吗?”
刘协道:“城内的书局,装点得再富丽堂皇,朕心里也有数,又有什么值得看的?朕这是要往你制书的厂中去。”
摆在店面里的是一本本书,可背后造纸、印字、装订,都需要大量的工人物料,在帝都进行是不太适宜的,因此出长安城,在接近渭水的城郊,另辟了一座大厂。选址在城郊,临近河流,那么输送原料也方便,工人的生活成本也低廉。
刘协赞许道:“你没把制书场放在长安城里,可见还算有脑子。”
卢毓能感觉出皇帝因为长公主之事对他不满了,所以此时夸奖他的话,也暗含了一点贬斥的意味,也不敢笑应,只小心介绍着厂中种种事物。
主管的吏员见卢长官竟然是陪着皇帝来的,也都不知所措,分作两列远远跪迎。
卢毓捡起陈列架上制好的一叠新纸,捧给皇帝检视。
其实西汉的时候,已经有麻纸问世了。等到和帝时蔡伦改进造纸术,在麻纸的基础上,又研发出了楮皮纸,大大扩充了纸的原料,也就推广了用纸。只是此时的纸,都还是黄纸,没有能够素白如霜雪的。所以此时虽然已经有纸,也能用纸,但重要的文书,豪富的人家用缣帛,余者用简牍,也都还是常见的。
此时刘协接了卢毓递过来的这一叠新纸,却见张张妍妙辉光,表面像是打磨过一样,与从前的黄纸不同,质量有了很大提升,不禁“噫”了一声,看向卢毓。
卢毓见皇帝惊奇,这半年苦工得了这一声“噫”,便觉全都值了,忙道:“陛下将督办书局的差事交给臣,臣想着,这书局以后出的书,可是要把陛下的道理传达给天下读书人的,自然要用好的纸。臣原本不通工艺之事,但自幼在家中就听闻天下读书人最喜的三宝乃是‘左伯纸、张芝笔与韦诞墨’。这笔墨倒也罢了,纸却是该想想法子的。臣便命人往山东去请这位左伯来,晓以大义,请他传授这左伯纸的奥秘。”他抖了一抖新纸,给皇帝看它绵密的质地,道:“原来这左伯纸的奥秘,就在于它不是麻纸、也不是楮皮纸,而是桑皮纸。”
汉时齐纨经丝绸之路远销别国,当地更是桑麻千亩,左伯会造出桑皮纸,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这桑皮纸中,掺入一定量的麻料,出来的效果是最好的。”卢毓说到自己这半年来钻研的事情,渐渐忘了原本的担心,说到得意处,眉飞色舞,如从前一般笑起来,道:“这样造出来的纸,又鲜亮又结实。用这样的纸,做出来的书,人们买回去了一准舍不得放下,自然也就熟读了陛下想要他们知晓的道理。”
刘协望着身边少年略带兴奋的笑脸,微微一叹,终是伸手抚了抚少年发顶,哼笑道:“朕吩咐的事情,你倒还上心——总算你还有几分忠心。”手指用力,拨得少年摇头晃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哟~感谢在2021-02-18 20:35:56~2021-02-19 18:4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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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刘协在卢毓的陪同下, 看过厂中造纸的整套工艺,浸泡原料、切料、洗料、烧制草木灰水、蒸煮、捣料、打槽、抄造、最后晒纸、揭纸。
整个工艺其实在上一世为皇帝的时候,刘协已经在借着手下“造出纸”后巡视过一遍, 但是此时走过捣料的工作区, 看到一人脚踩踏板、使得另一端的石器击打到下方原料之时,忽然开口道:“这样用人力捣料, 费时费力,何不用水碓?”
话一出口, 刘协先是微微一愣, 他上一世没想到要用水碓,是因为不曾见过;但此时会提出水碓, 却是因为在吴地这半年, 就近走动时曾见到百姓以水碓杵舂稻谷, 比起人力来, 省时省力不只十数倍。
所谓的水碓, 就是在河岸边, 依照地势水流落差, 修筑立起来的水轮, 借助河水流动之力,若平流则用板叶,若是落水, 则用斜扇叶, 通过水轮转动,带动横轴上的拍板,起到抬起、落下石器,击打拍碎碾磨石舀中的稻谷。这法子在吴地算得上常见,刘协初见之时, 曾饶有兴致看过片刻,问当地人得知,这样的水碓昼夜不停击打,一日夜所得便抵得三人之功,更何况只凭借水流之力,不用其他损耗,实在是生产生活中的一项利器。
只是这法子需要依靠河流,所以在吴地多见,在长安却不多见。
因此长安城郊的造纸匠人仍是人力脚踏击打捣碎原料。
刘协见了,却联想到了南方多见的水碓,见卢毓不解,便道:“回去朕叫人造一个,你一见便知道了。”
卢毓又陪他走过后面几道工序,见皇帝都沉默了,道:“臣不知道水碓为何物,是不是惹陛下不悦了?”
刘协回过神来,温和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朕只是想,这左伯纸也好,水碓也好,都是极好的物件,极好的技艺,可是要如何让天下百姓都能用上呢?”他的眼中放出奇异的光彩来,这是他的挑战,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卢毓愣愣听着,看一眼皇帝的神色,低声又道:“那……臣此前……”他想要问,自己帮着万年长公主隐瞒有孕之事,是不是也惹皇帝不悦了。但是话到嘴边,总是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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